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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忆不得


樊西和叶珞绪抵达山顶时已是第三天傍晚,周围已然不是之前的一片翠绿,代之以耀眼的银白。他们沿着覆有积雪的青石台阶望去,尽头便是落虞山门派的正门。

        一位守门的青衣少年见樊西和叶珞绪迎面而来,上前问道:“请问二位从何而来?”

        樊西微笑道:“我们是来拜见无霜掌门的。”

        青衣少年对着樊西和叶珞绪摇了摇头,道:“掌门哪是想见就见的,还是请回吧。”

        樊西见少年不肯让他俩入内,又道:“在下樊西,旁边这位是师妹叶珞绪,麻烦小兄弟进去通报一声,无霜掌门一定愿意见我们,万分感谢。”

        “你们是烟霞谷来的樊西和叶珞绪?”青衣少年朝他们细细打量一番,问道。

        樊西和叶珞绪见守门弟子已经猜出自己的来历,心想一定是掌门已经跟守门弟子交代过,便不再隐瞒身份,点头道:“正是。”

        “好,请随我来。”青衣少年转身带路。

        进门便是一条宽敞的石板路直通前方圆形高台,两侧的房屋错落有致。身旁时有三三两两的落虞山的弟子走过,不同于烟霞谷的豆绿,他们都是一袭碧蓝色装束。

        叶珞绪看到树上、屋顶上、石板路两旁草地上都盖着一层白雪,不禁好奇道:“明明已经入夏了呀,为什么这里还是有这么多的积雪呢?”

        “这里呀,不论一年四季都会下雪,只不过是时大时小,虽然也经常放晴,不过从没见雪化过。所以,我们这里永远都是白雪皑皑的样子。”青衣少年解释道。

        “这么说来,这里只有冬天咯,不过尽管如此,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叶珞绪路过石台时,用指尖拂过台上的积雪,道,“真是好看,烟霞谷从没有这么厚的积雪,每年难得下一两次雪也都很快就化成水了。”

        少年笑着点了点头。

        绕过雕刻精致的圆形高台,后边就是巍峨壮丽的落虞山正殿——澄虚宫。澄虚宫外的石板路两侧站着一排弟子,约有三四十人,个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樊西心下暗叹,都说落虞山弟子众多,果然名不虚传,现下看来,更是气势不凡。

        青衣少年将他们带至澄虚宫的门口,而后独自进入通传。未等片刻,少年便走了出来,对他们道:“二位少侠请进去吧,掌门正在里面。”

        “好,谢谢小兄弟”樊西和叶珞绪对少年做了个做了个揖,道。

        澄虚宫内宽敞明亮,各种摆设与装饰都颇为清新雅致。大堂的正前方站着的一位年过百岁却鹤发童颜、身姿挺拔的长者便是无霜掌门。

        他俩未作犹豫,走上前一齐俯首作揖道:“无霜掌门,在下烟霞谷弟子樊西。”“在下烟霞谷弟子叶珞绪。”

        无霜掌门点了点头,微笑道:“樊西,叶珞绪,肃空掌门已与我说过会派你们前来,听说你俩是肃武的得意门生,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哈哈,肃武算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只收两个弟子的长老,可见你们在他的心目中地位有多重要了。”

        樊西和叶珞绪面色羞赧,相视一笑。

        无霜掌门又道:“关于此行的目的,你俩定是已有了解,随后我派弟子柳晋泉和林羽慕会过来,你们认识一下,两日后出发吧。”

        “是,无霜掌门。”樊西和叶珞绪齐声道。

        见无霜掌门没再说什么,樊西便做了个揖道:“无霜掌门,在下有一事想请教。”

        “嗯。说吧。”

        樊西将他们在益州遇袭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肃武掌门,而后问道:“不知是不是肃空掌门或者师父派了人保护我们?”

        无霜掌门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肃空和肃武并没有派人保护你们。至于那个帮你们打掉木箭之人,我也不清楚会是谁,但他既然出手相救,终有一天定会再出现。”

        叶珞绪走上前将那支柳叶箭递给无霜掌门,问道:“无霜掌门可否看得出这支箭是出自何处?还有箭身上的划痕,又是何物造成的呢?暗器、剑气抑或其他?”

        无霜掌门接过柳叶箭,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缓缓说道:“这支柳叶箭的箭身为桃木杆,且光滑细长,此类木箭,西北方的方人士所用居多。它箭身上的划痕细如丝,为暗器所致,并非剑气。但是这种暗器具体是什么,却还看不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使用暗器之人力道拿捏恰到好处。”

        “但是我那天捡起柳叶箭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周围有暗器呀。”叶珞绪道。

        无霜掌门沉思一小会儿道:“锋利,薄如纸,遇物即化,倒像是祈国坦非门所用的寒冰镖。”

        “祈国的坦非门?”樊西和叶珞绪惊讶不已,道,“可我们从不认识祈国的人,更不认识坦非门的弟子呀!”

        “这个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无霜掌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此时,两位落虞山弟子走进澄虚宫,一前一后行至无霜掌门面前,分别作揖到:“师父。”

        无霜掌门朝他们点了点头,转而向樊西和叶珞绪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大弟子柳晋泉和三弟子林羽慕。你们相互认识一下,两日后出发。”

        “是。”四人齐声道。

        无霜掌门离开了澄虚宫后,两位落虞山弟子中的一位笑嘻嘻道:“前些日子就听师父说有两位烟霞谷的弟子会与我们同行,想必就是你们了吧。”

        樊西笑着朝着两位落虞山弟子道:“正是我们,在下樊西,旁边这位是小绪绪。”

        叶珞绪狠狠地跺了樊西一脚,却微笑道:“在下叶珞绪。”

        那位笑嘻嘻的落虞山弟子约莫二十岁,五官清秀中带着俊俏与些许孩子气,笑起来则让人有如沐春风,阳光明媚之感。他笑了笑道:“在下林羽慕,叫我羽慕就行。”

        “在下柳棠。”另一位落虞山弟子道。

        柳棠比林羽慕略长一两岁,长发飘逸,不扎不束,有些冰冷孤傲却俊美非凡。

        “柳棠?刚刚无霜掌门不是说叫柳晋泉吗?”叶珞绪不解地问道。

        “这个……”林羽慕挠了挠脑袋,颇为尴尬的样子,道,“柳棠以前是叫柳晋泉,不过后来他自己就把名字给改了。”

        叶珞绪虽然很好奇,但是看到柳棠阴冷着脸,便不好意思再追问。

        柳棠也没多作解释,只是朝他们淡淡然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就问羽慕吧,两日后见。”

        “好。”樊西和叶珞绪道。

        林羽慕看着柳棠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叶珞绪见柳棠走出了澄虚宫,终还是忍不住问林羽慕道:“他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呀,是因为我刚刚问他名字的事情吗?”

        “哈哈,他一直都是这样冷着脸的,看上去不好相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不过是长得冷冰冰而已,”林羽慕笑道。

        继而他又轻轻摇了摇头,有些难过的样子,道:“他方才一直不开心是因为今天是小绮的生辰。”

        “既然是生辰,又为何不高兴呢?”樊西问道。

        林羽慕沉默须臾,道:“这个……我还不方便说,若有机会的话,等他以后告诉你们吧。”

        樊西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既然不便回答,我们自然也不会多问的。”

        “啊,对了,我给你们准备了两间房,现在就带你们过去。这两天柳棠心情不好,我们就不管他了,如果有什么事,大可找我,”林羽慕又恢复了嬉笑的模样,道,“跟我来吧,其他事情的我们边走边说。”

        “好,麻烦林兄弟带路了。”樊西道。

        林羽慕摆了摆手,道:“不必这么客气,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啦。明日你们就好好休息一天,或者随处逛逛,后日卯时三刻我来找你们一同出发。”

        樊西笑道:“哈哈,如此甚好,早就听闻这里的日出与云海都非常美,正好可以一看!”

        “确实如此,”林羽慕笑道。

        他带着樊西和叶珞绪走了许久,才到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前,装作郑重其事地介绍道:“瞧,这里就是我给你们安排的房间,向南的这间给叶姑娘,我让小师妹给稍稍布置了下,本来是一间空房,什么都没有;向东这间给樊兄,也让小师弟给布置了下。这儿离训练场远,所以相对清静些。西面这条小道过去第三间就是我的房间,离你们的房间很近,这样你们若有什么事情来找我也很方便。”

        叶珞绪环顾四周,清新幽静,颇为满意,笑道:“嘻嘻,羽慕好细心呀,我们很喜欢这儿。”

        林羽慕颇为得意道:“那是当然!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们休息吧,若有事可以来找我。”

        “好。”樊西和叶珞绪与林羽慕道别后便各自回房了。

        夜幕虽已降临,弟子们也都陆续回房休息,但林羽慕心想柳棠此时一定还没睡,便朝断剑崖走去。

        断剑崖位于落虞山之东,相传建派掌门在临近宾天时,为了将毕生功力永存落虞山,而自断佩剑并插于此地,更有传言说,谁能拔起这把断剑,就能得到建派掌门所存的毕生功力——但至今未有一人可以动摇断剑丝毫,更别说将这把断剑拔起。

        历经六百多个春秋的断剑已是满身铜锈,落虞山的弟子们也渐渐地不再痴迷于这个传说,如今的断剑崖只不过是弟子们的休憩之地罢了。

        他走到断剑崖边,果然发现柳棠正倚坐在一块已经拂去积雪的大岩石上,喝着酒,默不作声,身旁七八只小酒壶零零散散地歪放着。

        林羽慕在柳棠身边轻轻坐下,柳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其间,深深地叹了口气,怔怔地盯着脚下的积雪,冷峻的脸庞上更添一丝悲伤。

        “就算你在这里等上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再回来了,”林羽慕见他一脸落寞,愤然夺下他手中的酒壶,扔到一边,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再想也无用。”

        柳棠又拿起身旁另外一壶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发泄般地将空壶摔到一旁,道:“说着容易,可做到却难!我始终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就算她回不来,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

        “找她?你去哪儿找她?”林羽慕看着柳棠如此执迷不悟,既生气又疼惜,道,“明明知道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再者说,如果她是被那些人带走了,就更不可能是我们能去的地方了,你又谈何找她!”

        柳棠不作理会,只是依旧自顾自地喝酒。

        林羽慕将身旁的空壶一一收好,而后拿起最后一壶酒一饮而尽,无奈道:“这么多年来,我也很挂念她,但是我们都清楚知道,她不可能再出现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二日后,未到卯时三刻,林羽慕和柳棠就已经等候在樊西和叶珞绪门外的小树旁。

        叶珞绪出门,见柳棠一身藏青色,冷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而林羽慕则一身雪白,眼角弯弯似笑,正在对柳棠说着什么。她不免好奇,为何如此性格截然不同甚至是处在两个极端的人,却看上去感情甚佳。

        没多久,樊西也走了出来,林羽慕见他俩都已经整装待发,便一面领路一面问道:“这两天住的还舒服吧?有没有到处逛逛呢?”

        “住的相当舒坦,哈哈,昨天略逛了一下,感觉还意犹未尽,真想再多待几日呢。”樊西依依不舍道。

        林羽慕见樊西住得满意,也颇为高兴,笑道:“若是樊兄喜欢,等这件事办完,大可以来落虞山多住几日。”

        叶珞绪不禁戏谑樊西道:“他在烟霞谷就是出名的自由散漫,除了师父都没人能管得住他,若真来这里住上好多天,肯定更是日日睡到三竿起,夜夜醉酒如烂泥!”

        “哪有这么夸张!”樊西立马反驳道。

        “哈哈,无妨,”林羽慕笑道,“我和柳棠也是好酒之人,我们大可以一块饮酒畅谈。叶姑娘也可以一起呀,只不过,以茶代酒即可。”

        叶珞绪莞尔一笑,道:“好啊。”

        四人边走边聊,言笑晏晏,却在行至一扇大门前时,叶珞绪停住了脚步,她看了看四周,问道:“我记得正门并不是在这儿,我们走的可是偏门?”

        “我们现在正是到了落虞山的后门。”柳棠道。

        “后门?”

        林羽慕点了点头,道:“正门走下去,山路崎岖难行,太费时间,所以我们一般都是走后门,顺着铁索,轻功下山,不过两三盏茶时间。”

        “如此高山,竟两三盏茶时间就能下去,如此之快?!”叶珞绪惊叹道。

        “那是,这个方法一般只有我们落虞山的弟子才知道。山下就是马厩,这样也方便我们出行,”林羽慕道,“你们轻功可纯熟?”

        “嗯。”

        柳棠道:“那好,到时候我先示范一下,你们再下来,羽慕最后。”

        樊西和叶珞绪点了点头。

        他们走出后门没几步便到了崖边,近前钉着若干条粗长的铁索,从山崖倾斜向下。柳棠伸开双臂施展轻功,脚尖点链沿着铁索向下滑去,犹如一只向下俯冲的黑鹰。

        樊西和叶珞绪一看即懂,他们先后沿着铁索轻功向下,果然只两三盏茶的时间便已经到了地面,林羽慕随后也到了他们身旁。

        柳棠和林羽慕走进马厩,分别骑了匹枣红马和青骢马出来。

        “你们也去挑两匹马吧,我们可得赶很久的路,”林羽慕对樊西和叶珞绪道,“或者我去帮你们选两匹好马?”

        “不用啦,我们的马就在附近,”叶珞绪四处张望着说道,“我们在上山前把马留在了那条青石山路口的附近。”

        “哈哈,那可有些路,上马吧,我和柳棠带你们过去。”林羽慕笑道,同时伸出手将叶珞绪拉上马。樊西亦是跃上马背,坐在柳棠身后。

        他们沿着山脚小路骑了约一炷香才到那片杏树林,谁知,那两匹银鬃马竟还在呼呼大睡。

        叶珞绪走到它们身侧,朝樊西调侃道:“哈哈,樊西,他们跟你好像!”

        樊西一边走到银鬃马旁,施法揭走附在上面的回弹咒,一边摇了摇头,假装无奈道:“明明是小绪绪你**无方,这才成了两匹小懒马!”

        “说了不许叫我小绪绪!”叶珞绪一跃上马,怒瞪樊西一眼,不满道。

        樊西也骑上了她的银鬃马,笑道:“好好好,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了,哈哈。”

        林羽慕看着他俩嬉笑打闹,轻轻一笑,而后御马前行,道:“出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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