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je taime

厂家的活动结束之后，程念念又独自在大理住了几天。

        虽然也没有什么生意方面的事，但是程念念对于洱海产生了特别的好感。

        洱海的特别之处在于首先在于它不像真正的海洋，海洋都是有脾气的，有时候温柔平静，孵化出细软的白沙，有时候脾气暴虐，向着海边的动物和人群嘶吼，海洋的颜色也是多变的，一天中大概有十几种变化，也和海洋的心情有关；其次，洱海不像是其他的湖泊，它面积看上去远大于在大多数地区看到的湖，一眼无边，也不像其他的湖泊那么的庸俗，有的湖泊有着油腻腻的水草和水苔，有的湖泊深处有长着胡须贪婪的群鱼。

        洱海不这样，洱海就是超凡脱俗的存在，蓝的那么稳定，那么透彻，那么高贵。

        程念念在大理的几天里，有时候开车沿洱海边绕一绕，有时候坐索道上到手机没有信号的苍山深处，有时候去大理古城看唐朝留下的青砖石瓦，但更多的时间她只是静静的坐在洱海边的石凳上发呆，常常也不带手机，只是坐着看白鸥间或的飞远飞近。

        第四天的晚上她洗完澡，湿漉漉的从浴室出来，用浆硬的白色毛巾吸着自己头发上的水珠。手机亮了，她点开看，是一个灰色头像的人发来的消息：在哪儿呢，赶紧回来。

        程念念顿时心情像滑翔伞失去了风的支持一样迅速坠落。在这个世界里，她一直就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在生活，只可惜的是她仍然不是飞鸟，只是风筝。飞的远了，高了，不听话了，背后那根线就会紧一紧。

        第二天一大早，程念念赶了早班机回到恒城。她住在麟月河上游的苏蔓别墅公馆，和长麟府小区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苏蔓公馆更私密和幽静，其中有52栋别墅，都是800-2000平米的独栋三层小楼。

        整个别墅小区抄了杭州经典的苏州园林设计，内里尽是曲径通幽，层层叠叠，变幻无穷。程念念住在第28栋别墅，门边挂了一个20厘米见方的深灰色铁牌，写着“清浅”，下面是小小的门牌号。

        程念念听说，苏蔓公馆的从大门进来东边的十二栋均起名于南宋画家马远创作的《十二水图》画卷，每一幅都用做了别墅的名称。

        程念念这一栋引用的是《水图》第四幅“寒塘清浅”，也是挺符合她内心深处一直都冷冰冰的无所适从。

        进门左首侧面放了一张金丝楠木的中式条桌，两侧是简单的如意纹饰雕花。条桌的正中间摆着一个深墨蓝色的长方形硬盒，是瑞士某个既卖顶级机械表，也定做皇室珠宝首饰的牌子。

        程念念盯着盒子看了十秒钟，伸手把盒盖掀开，里面有一张米黄色的纸卡，上面很潦草的写着“给你的，别乱跑。”顿时她失去了再看盒子中的内容是什么的心情。

        程念念叹了一口气，踢哩塌啦的走到一楼客厅，整个人躺了下去，身下是新西兰羊毛手工制作的温斯洛簇绒地毯，地毯上还残留一点清新剂的淡淡味道。程念念拿起身边的手机，找到一个灰色头像，摁亮了信息发送键。

        “晚上来吃饭吧，我有最好的云南松茸哦。是我自己爬上山采的，只给你吃！”

        没有回应。但她知道该来的那个人总是会来的。

        程念念又叹口气从地毯上爬起来，对着手机一字一顿慢慢的说“给、罗、曼、打、电、话。”

        一个小时后，罗曼抱着一大束洋甘菊出现在“清浅”的门口。她第一次来程念念的别墅，脸色很紧张。

        “你坐呀，随便坐，想坐哪儿坐哪儿，坐地上都行。”程念念一边交代罗曼，一边翻自己家里的柜子，先是翻出来一个红酒醒酒器接了三分之一的水，插上了罗曼的洋甘菊花，蓬蓬松松的，高高低低。罗曼一边笑，一边拿起来厨房的剪子，开始修剪花束。

        “程总，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店里还有好多客人呢，我担心我走了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您看要是没急事的话，我等下就回去吧。”

        罗曼今天穿了一条烟灰色的长裤，裤脚微喇，光着的脚趾上是深蓝色的指甲油，颜色就像程念念早上在自己条桌上看到的首饰包装盒。

        “我就是想送你个礼物。工作这么辛苦，算是员工福利。”程念念装作很认真的回答。她从门口把那个墨蓝色首饰盒拿进开放式厨房，打开里面淡淡的雾霾蓝丝绸袋，抽出一条项链。

        很好，她看了一眼项链，心里默想，又很体贴的把价签拿掉了，正好不妨碍我送人。

        项链的吊坠是一朵雏菊形状的花，每个花瓣上或多或少或高或低的嵌着数量不等的小碎钻，花朵的下方只藏了一片叶子，叶子的底座根茎处是一颗泛着淡淡光泽的黑色珍珠。程念念把项链递到罗曼眼前随随便便的晃着，张嘴说。

        “这个项链有两个名字，法语叫jet‘aime，中文叫夜诞明。”程念念一边说一边暗笑，自己的胡说能力仍然不减当年。

        罗曼慌乱的摆手拒绝，说“看起来就很贵重，程总您自己留着戴吧，这么美的首饰。”又好奇的睁圆了双眼“夜诞明？好特别的名字啊。”

        “你看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我也喜欢”程念念像说绕口令一样不知道在碎碎念什么，同时迅速的绕到罗曼的背后抓住她的肩膀。“别动别动！”

        她从背后给罗曼戴上项链，也拨了拨罗曼耳朵旁边的碎发。一股青草加柠檬混合香气的味道钻到程念念鼻子里，就像是一小股灵魂气儿，她忍不住又把鼻子凑到罗曼头上闻了闻。

        “你好香啊。比我买的什么香水都都好闻。”然后念了一个法文的品牌问罗曼是不是这个牌子的香水。

        罗曼脸又红了，艰难的但坚定的默默朝前挪了两步，离程念念略远了一点，好像安全一点后说“我只用了些普通洗发水，您说什么，我不知道。”然后伸手到颈后想要摘掉项链，金属的小雏菊挂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冰冰凉凉。

        “别摘呀！你这么好看！这项链配不上你。你要是嫌弃我再给你找一条！”程念念着急的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把项链送出去，就像是要把内心深处的某种窒息感传递出去。

        “你留着好不好，就算是帮我的忙。你想怎么处理都行，拿火烧，拿锅煮，拿刀切，都随你。”

        罗曼惊讶的看着程念念，突然笑了，嘴角的梨涡浅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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