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太子殿下的小心思

“干！我一路越是往南，越是难交到你们这样友好的朋友。待我找到娘子，我们一定再聚！”白少礼与他对饮到了黄昏，一行人将他送到城门口。百花会即将开始，能进去与不能进的都被吸引去，城门口空旷寂寥，大有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惆怅。

        “感谢诸位今日为我送行，相逢是缘，相知是愿。往后若各位有难，我狴圻义不容辞！”众人抱拳相送，虽不敢说他这样的豪言壮语，但都被他的性格吸引，默默祝福。

        “诶，中州许多地方不许城中纵马，你下次可注意了！”李璇阳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狴圻点点头。

        他走出城门十步，再回头弯腰行礼，下一刻消失在萧瑟晚风中。自从二十年前开始，大陆各端天降异象，从此氏族小国争斗不休，这乱象愈演愈烈，逐渐有了向中州蔓延之势。北方属火，尤其北炽人大多性情刚烈，因此最常见血，久而久之中州有了北炽人全部杀人不见血的谣言。

        狴圻外形出众，又具有北炽特色，恐怕再往南就不能正大光明地走在路上了。

        “来去如风，真是好啊。”李鱼欢难得感慨道。

        “的确，相传北方已处在一片腥风血雨中，还能有这样怀有赤子之心的少年，真是难得。”尉迟川接过话头说道，“我这半生，都从未如此潇洒过。”

        李鱼欢多看他一眼，那副谦谦公子的模样若生在普通家族想必能风流欢快一世，可如今却愁满眉梢。平日看不出，此刻强颜欢笑地明显。

        “川殿下若心向往之，应该有很多办法能摆脱夺嫡之争吧？”

        “我从小受太傅教导，要心系天下，如今又怎是能放手就放手？何况君照如今的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尉迟川苦笑，看着远方西沉落日，如墨瞳孔难以被照亮，“我有位皇弟，只因过于中正，如今生死未卜。”

        “你。”李鱼欢微微诧异，意外他和自己说这些，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吧。”他肩头的阳光一点点黯淡，“那二郡主呢？又是何故。”

        他一眼看穿了李鱼欢的脾性，她断然不适合做什么高高在上的郡主，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天性，栖居在夜华城中。

        “我在这里守着一人。”她答道，“不过依现在看，他不过来，我就要离开。”

        天色暗了下来，他们正赶至花间楼门口。楚文竹抱着满满一油纸袋的糖葫芦与糖画匆匆跑来，一把送到她怀里。街道两旁的灯笼零星亮起几盏灯笼，罩着少年朦胧的脸。她都没有意识到少年何时跑开了。

        “花间楼的糕点虽花样繁多，看着珍贵，但口味单调。这些街边小吃你尝尝。”

        “多谢。”几人往四楼包厢走去。她抽出一根糖葫芦，晶莹的冰糖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不禁细细端详。只有幼时李璇阳曾给她买过，那时两人关系并不融洽，她不肯吃。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糖葫芦，心中无限好奇，但忍住了。

        “喏，这是爹爹让我给你买的，你尝尝看。”稚嫩的少女被她冷落无数天后，锲而不舍地抱来一堆小吃，散落在桌上。她的棋盘没收，棋子与融化的糖粘在一起，惹怒了从琴榻上下来的她。

        那时候她对谁都不知轻重，气得一把推开璇阳，瞪了她一会儿，想到她只是好意，自己又寄人篱下，便冷冷说道：“谢谢你，我不爱吃。你拿走吧。”

        “不可能，我的朋友都喜欢。你尝尝看，你肯定没吃过才这么说。”

        “我吃过，就是不爱吃！”她无端满脸通红，把桌上的糖全塞回李璇阳怀里。

        “好吧……”

        此后李璇阳以为她不爱吃甜食，便再无人给她买过。她在街边时常看到这些小吃，却没仔细看过、尝过。

        她回想起李璇阳稚嫩的脸，不禁勾了勾唇角。

        “你终于笑了。”她一怔，发现楚文竹一直在认真看着自己，眼角笑意快藏掖不住，他按捺不住喜悦地说道。

        “是吗。”她拘谨地咬了一口，细细品味，那是她从来没品尝过的甜味。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只有璇阳那样脾气好的人会一直对她好。也罢，正如璇阳所说，图个开心，这小子爱缠就让他缠着去吧。

        “你若喜欢，我以后天天买不同的给你送到夜王府去。”他说。

        “……随你。”几人在四楼落了座。四楼不比六楼清幽，但是也没有底层嘈杂，观赏的角度极好，王公贵族多聚集在此。

        百花会第二场比试马上开始，花间楼内和昨夜一样座无虚席。显然今天众人情绪格外高涨，今日要比试的东西是在座都擅长的——武。杜娘尚未说明规则，就有许多人围着擂台欢呼雀跃，跃跃欲试。

        “今日只纯粹比武，但不管胜负。只看能在这擂台上站多久。”语罢，就有人如闷雷落地，站在了擂台中央。那人浑身黢黑，虎背熊腰，两把铁锤转得虎虎生风。应战的竟是位紫衣芊芊少女。

        二人有来有回打得不分上下，果真人不可貌相。

        “花间楼内三千天骄之子，短短一晚上时间，不抢着上去都没机会一展身手！”说罢，李璇阳取出不知何时备好的□□，蠢蠢欲动地来到窗边，随时准备一跃而下。

        今晚的比试，注定不凡。天才间的比试光是观看，就能使无数人领悟新的境界。李鱼欢想起长桑的话，又觉得随身带着佩剑的习惯也挺好。

        “郡主也想上去？”楚文竹看出了她有心事，问道。

        “先看看阿阳再说。”众人围观。

        女子手法十分诡异，没有正面硬杠，而是不断消耗对手的体力。那人身高九尺，力大无穷，按理说最是经得起消耗。此非明智的选择。

        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那大块头不知为何，摇摇晃晃站不稳脚，被女子轻轻一脚踹了出去。众人赶紧避让，大块头陷进墙壁内，动弹不得，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才重回地面，仍然浑身酸软无力，想必是着了女子的道。

        容不得少许人害怕犹豫，几乎是大块头落地的一瞬间，又有人抢到了擂台，与女子展开较量。结果如出一辙，几乎是在相同的时间内，那人被一脚踹了出去。很快又有人顶了上去。

        “我猜还是一炷香。”李鱼欢来到李璇阳身边说道。

        李璇阳倒不在乎，她并不怕这女子神秘莫测的本事，实在是别人速度太快了，她赶不及上台。

        “管这人撑多久，等我上去将她挑飞！”

        “赌不赌。”

        “赌他赌我啊？”

        “赌你。”

        “好，你等我功成就是！”李璇阳几乎是没想就同意了，她都没问赌注是什么。斗志昂扬的脸上似乎写着一行字：咱们李家的女人字典里没有害怕。

        无论她此番能否将这女子拿下，这女子在台上坚持的时间都足以让人敬佩。

        李鱼欢倒对那女子的手段十分好奇。她反复观察着那女子动作微妙的细节，思忖一会儿，把两块棉布团塞进了李璇阳耳朵，思来想去又撕下衣襟上一块布条，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影响你大获全胜吧？”李鱼欢调侃地问道。

        李璇阳以为她在给自己增加难度，信心满满地拍拍胸脯说道：“当然不影响，你再给我脚上绑块石头都没问题！”

        若是旁人肯定以为她识破了女子的诡计才有如此信心，但是李鱼欢清楚，无论对手如何，这家伙的眼前除了信心一无所有，向来如此。

        她想起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夜华城张灯结彩的花灯节不得已终止。她一如既往坐在自己的小屋里，练琴学棋。只心想那个烦人的女孩终于不来找自己了。但是随着雨停，已是半夜三更，夜王府内忽然仆人四处奔走。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好了，大郡主失踪了……”

        “嘭”的一声，琴弦断裂，无名指指腹流出一滴血。大脑空白了一会儿，她抱起有自己大半个身子长的剑，翻出窗户悄悄跑了出去。

        她隐约听到城内已派人巡逻，下意识地往城郊寻找。

        “滴答”

        城外的树叶与城墙飞檐不停滴着水，扰乱视听。她越走越远，来到某座山丘顶，荒郊野岭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没有发现人类经过的踪迹。

        忽然，一阵萧声传来，她循声望去。一白衣小少年匆匆跑出城门，拼了命地跑拼了命地吹。不时停下呼喊“璇阳”。

        她正想上前询问，不远处的树丛中蹿出几团黑影，冲向小少年。

        “少礼！”树丛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想也没想，拔刀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那几道黑影前，挥出一道剑气。三只黑色怪物猛地停下散开，将白少礼和她围住。

        李璇阳从树林中钻出来，浑身狼狈，衣襟破碎，裸露出四肢，头上有不少血，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手里还拖着一截断掉的粗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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