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这是一场老莫和鹤翠芳预谋已久的相亲。莫童走在路上想着。
四年来第17号相亲对象——楚工，34岁未婚未育，研究生毕业。本地人，父母都是退休职工。憨厚老实靠谱。这些莫童早就听鹤翠芳说过了。
今日一见果然，胖胖的。
在鹤翠芳那，憨厚就是形容人胖乎，老实是形容人话少，靠谱大概就是形容体制内。
莫童拉着小志，楚工走在她旁边，两人看上去差不多高。
“你眼睛多少度啊？”莫童看着一言不发的楚工，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
“哦”，楚工推了推镜框低着头说：“500度。”
“哦。我之前也近视500，大三暑假做激光弄好了。”莫童说。
又一阵沉默。
莫童仰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今天天气不错。月亮又圆又亮。”
楚工的手从镜框上拿开一时不知道往哪放，就举起来挠了挠头。小志在一边哀嚎了一声：“好饿啊，月亮又不能当饼子吃。”
楚工马上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莫童说：“保姆在家做饭了，还是下次吧。”
她之前就发了信息让周良煮点稀饭在家等她们回去吃。
“哦，那好。”楚工点点头，看着莫童说：“我倒是会做点家常菜。”
莫童说：“嗯。我不会。一点儿都不会。可以说是家务白痴。”
“没关系的，以后都可以学的。”楚工认真地回道。
莫童说：“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做菜。想拿手术刀，不想拿菜刀。”
“女生嘛，总是要学着做点家务的。”楚工说：“我有时候也做做饭，家里就那么点大，哪里需要保姆什么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地走到莫童家楼下。
“我先回去了，小朋友饿了。”莫童说。
“哦，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楚工积极地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对着莫童。
莫童不好拒绝，拿出手机扫了码。
楚工低着头一边点着手机一边说道：“我有少精症，所以以后肯定不会有孩子，我会把你孩子当成我自己孩子看的。”
“哦。呵呵。”莫童尴尴尬尬地笑了两声，心想，您还真是不见外。
跟相亲对象告完辞，莫童疲惫地拉着小志进了门厅。等电梯的时候，看到姐姐莫吉发过来信息：
——我和爸妈都觉得这个楚工挺好的。你三十岁了还带这个孩子，自己长相又不出挑，别挑挑拣拣了。楚工这样的可是很抢手的，好好把握！
莫童撇了撇嘴，心想我才29呢。
莫吉又接连发过来两条信息：
——爸妈操劳一生年纪也大了，你还是赶紧找个男人组成自己的家庭，别再让他俩为你操心。
——那个姓齐的他不可能回来的。你现在的情况，不能还想着按那个条件找。
姓齐的就是指小志的亲爹，莫童的初恋。当年两人热乎了两年，莫童意外怀孕，那人却要出国深造不想结婚，走得十分决绝。
四年了，还想什么呀？一点儿都不想啦。就是提起来还会觉得委屈，想哭。
莫童站在家门口沉重地低着头，回了条信息给她姐：
——我知道了。
今天过得比上班还累。
小志砰砰地敲门，门从里面打开，莫童发送完信息抬起头便看到周良。
她大大地嘘了口气，忍住了想哭的冲动，泪眼巴巴地看着周良。
周良把一大一小两双拖鞋递到地上。伸手接过莫童手里的皮包，问：“怎么了”？
莫童咬着嘴唇把眼泪憋了回去，用力摇摇头：“没事，正常的情绪波动。”
周良迟疑了一下，说：“我煮了点皮蛋瘦肉粥，饿了吧？”
“嗯，饿了。”莫童耸了耸鼻子，跟小志换了鞋，去洗手间洗过手，到餐桌边坐下来等着吃饭。
歇下来以后莫童左右瞅了瞅，觉得家里好像不一样了。
“小志，咱们家是不是有变化？”
“这也太整齐了吧，小志你看，我们家好干净啊！”
小志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里没理她。他是真的好饿，觉得全世界都在打雷，咕噜噜的没心思关注别的了。
周良端着两碗皮蛋瘦肉粥过来摆在桌子上，小志才提起一点儿劲来，粗声粗气地吼了声：“开饭。”抓起碗里的小勺就往嘴巴里送。
莫童一把抓住他的肉爪子：“烫。”
周良说：“没事，他那碗我放凉水里面冰过了。不烫。”
“你也太专业了。”
这么专业的保姆真是感人肺腑。莫童一边吃粥一边欣赏整洁的家居摆设，心中翻起一阵又一阵的满足感。这个周良做饭这么好吃，又细心又体贴，还爱干净，简直是保姆界的标杆！
周良从厨房端出来一个敞口碟放在桌子中间，里面摆着蒸熟的山药和地瓜块。
“时间有点急，就准备了这些，都是从冰箱里找出来的材料。”说着也坐到桌边，拿起一截山药仔细地剥着皮。
剥好了就又放回碟子里，是给小志和莫童吃的。
“你怎么这么温柔啊，”莫童看着周良那正在剥山药的、修长整洁的手指，由衷地感慨，“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温柔的男人。”
周良的温柔不是细声细语的温吞或者女里女气的娇嗲，而是举手投足里散发出来的一种，处处照顾着别人的体贴感。
莫童说：“女人也没你这样温柔贤惠的了。”
周良一时不知怎么回应这种角度新颖的夸奖，看着莫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莫童觉得周良笑起来格外的腼腆，也格外的温柔。
她喝了一口粥，吃了一口周良剥好的山药，咸香甘甜，温润满口。一种暖融融的幸福感从她身体里向外溢，缓缓盛满了整个房间。
也不知是幸福还是委屈，莫童的眼眶又有点儿湿润了，她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粥，吃了好几口，才抬起头对周良说：“谢谢你啊，把家里收拾的这么整洁，还做这么好吃的粥给我跟小志。你也吃呀。”
“我不饿。”周良说着，看到莫童红红的眼眶，忽然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
他努力制止住了自己逾矩的想法，低着头继续剥着手里的一小截山药，说道：
“你让我来你家当保姆，保姆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
“要不是遇到你，我的实习期可能都过不了，更不要说转正了。你知道吗，你不但拯救了我和小志的肚子，还拯救了我的理想！”莫童认真地说着：
“我以后每个月5号一领到工资，就转4000给你。家里的菜和水果也请你帮忙买一下，每个月也是5号跟我报销。这样行吗？”
莫童想把雇佣关系理清楚确定下来，跟周良商量道：“或者我先给你1000，作为菜钱，你用完了再找我拿。”
周良将手里剥好的山药递给小志，而后问莫童：“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八千。所以说，还请你买食物的时候节俭一点，我一个月能支付在吃上的只有两千，还得攒小志入托的学费，他今年秋天就该上幼儿园了。”
周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要不。我还是先给你转一千生活费吧。”莫童拿起手机，说着就给周良转了1000块过去。
周良看了看手机，又看着埋头苦吃的小朋友，和一口吞下了一大块地瓜的莫女士，心想：一个月两千块钱要喂饱这娘两恐怕有点难吧。
他本来打算让莫童重新找一个保姆，他在这儿帮忙几天，跟弟弟见一面，把房子过户手续办好就走。现在又有点开不了口了。
他走了莫女士会不会挨饿？
“好。都可以。”周良说。不会让你挨饿的。
“好嘞，那就这么定了。每个月五号给你发工资。”莫童接着安排道：“一个月给你休六天行吗。因为我一个月的假期是六天。我放假的时候可以自己带小志，你也就可以放假回家休息啦。”
周良点点头。
他在不少城市都有自己的住所，去哪里出差，就在哪里小住。房子里空空荡荡的，不能称之为家。
他其实没有家可以回。
莫童见周良点头，愉快地跟着一起点了点头，问道：“那你现在住在哪呢？”
周良看着莫童快乐明朗的脸，想到妹妹思萍，也是这样一副永远热爱生活，永远充满期待的神情。
他眼神暗了暗，说道：“我住附近的酒店。”
莫童有些讶异：“之前听你说老家在这儿，我以为你是跟父母住一起住呢，你妈是不是也特别啰嗦，噼里啪啦老说你，所以你在外面躲清静？”
周良顿了顿说：“我父母去世得比较早。”
“哦，这样啊。不好意思。”莫童觉得好像捅到了别人隐伤，心里有点儿愧疚。
周良看着莫童懊恼发红的脸蛋，弯了弯唇角说：“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弟弟，他刚考到一院做医生。我本来想看看他就走，没想到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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