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第334章
俞简送丹尼克的皮到白塔， 理由其实很简单。
他们或许之后还会是敌对关系，但这位丹尼克是被人类用残忍的方法剥皮至死，这样的行为无疑加剧了双方的矛盾。
至少这两周， 俞简没听到变异动物袭击人的传闻，只接收了不少被清扫队迫害逃亡的普通人。
所以， 不管未来如何， 俞简都要把这位丹尼克的遗体送还。
只是……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俞简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 海面没有开出白色的道路， 高高的白塔也没有出现， 海与海对岸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们似乎用了和混沌监狱差不多的方法， 将海对岸的白塔区域隐藏。
没过多久，海对岸便出现一条竖着的白光，一个似人非人的白色身影窜出， 接着又很快关闭通道，绝不给俞简一点窥探内里的机会。
是在心之监狱遇到的狼人。
“多谢狱长，将丹尼克的皮和牙送过来。”狼人严肃着个脸说道， 很难从上面看到悲伤或是愤怒。
俞简飞过去， 将银白色的狐皮交给浮空的狼人。
狼人透着些冰蓝冷意的眼中有些情绪浮动， 还不等他说话， 后面无法看到的白塔区域，传出自以为很小声的悄悄话：
“嘿～狼队长～你快点和那个狱长说～说我死了！死的很惨， 还不能复生！都是人类的错！让人类快点毁灭～我要他今夜为我心痛～”
狼人：……
障，蠢， 丢狐现眼。
“那么，这些遗物我就收下了， 狱长请回吧。”狼人将狐皮整理好架在臂弯， “如果想趁着这次机会进入白塔， 我劝你还是放下这份心思。另外，那些垃圾隐藏的办法和我等不同，不用问了。我等的区域是神之领域，是世界赋予神的伟大能力。”
他说话的时候特别一本正经，就好像完全没听到来自狐人的馊主意。
“喂——狼队长！你快点说呀！你难道就舍得我惨死在人类手里吗？连块墓碑都没有！人类应当为我建立墓碑！”狐人的‘小小声’交谈再次出现。
狼人就是没有理睬，说话的时候连个眼神都不给，大概这就是无视的最高境界吧。
“狱长，请回吧。”狼人的毛发被乱流吹的东倒西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人类永远不可能和我们共存，你可以建立律法，可以规范人类，但律法只针对于人类同族，而无法有效打击施加于我等身上的伤害。”
“即使完善了，你能保证在你的城市之外，人类也能用存在于心中的道德律法约束自身吗？你可以，不代表其他人类可以。”
狼人身后的声音响了些：“你听到了吗狼队长～你快点说呀，告诉他我死的特别惨！人类把我的皮从脸上开始一整块剥下了！人类真是太讨厌了！”
狼人露出一颗尖牙，俞简听到他在一瞬间磨了磨牙。
“你闭嘴，丹尼克。”他回头斥责。
空中又开出一条裂缝，小只狐狸滚成一颗团子，刚出生的他没有浮空的本事，就这么一路跌打滚爬坠入黑海。
沉寂的海洋是丧尸的领域，水花四溅，几条腐蚀腐烂到只剩下一点点皮肉的骨架巨鲨从四面八方游来，循着狐人的味道张开血盆大口。
在水面的狐人扑腾着短小的四肢，连续呛了好几口水，挣扎着道：“救命啊狼队长！我不会游泳诶！你想让刚刚活过来的我又死掉吗！你怎么这么残——”
话没说完，就被狼人提溜着后颈拽起。
底下游走的骨鲨没有放弃，试着跳跃，吃到天空的活物。
冰与雷同时落下，各一半击中这群没有意识的丧尸鲨鱼。
狼人瞥了俞简一眼，没有说话。
被他提着的狐人浑身湿透，湿漉漉的可怜极了，漂亮的银白毛发也满是污渍，委屈巴巴的垂下大耳朵。
狐人瞧向狱长，突然甩起四肢，叫道：“狱长！就是你们人类！你们人类害了我的哥哥！我的哥哥被你们活活剥皮而死！人类必须尝到同等的痛苦！不然我哥哥死不瞑目！”
俞简静静的等他说完，点点头，“你说得对，丹尼克。”
“……我不是丹尼克！我是丹尼克的弟弟！我叫丹尼弟！”
狼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们全都听到了。”
狐人：……
狼人：“不要丢狐现眼，丹尼克。”
狐人：qaq
“哼……”狐人愤愤不平，“人类都是蠢货。”
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站在他们对面的俞简没什么话可说，他们本来就只有过几面之缘，连认识的标准都达不到，更何况还不是同一阵营的伙伴。
可是看着眼前互动生动的狐人和狼人，能说他们是无意识的丧尸，是没有感情的极端邪恶者吗？
不能。
“我想最后问一个问题。”俞简开口。
哼哼唧唧的狐人都不再吵闹，他和狼人齐齐看来。
“白塔里的人怎么样了？”
狼人长久的望着他，道：“过着永远幸福美满的生活，不再有疾病和灾痛，也不再有压迫和杀戮。”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狐人却这么说道，他的狐脸勾出一个媚人的笑容，连眼睛上的睫毛都翘的恰到好处，“如果你有能力去的话。”
“正是如此。”狼人赞同道。
他转过身，提着狐人，打开一丝笼罩白光的缝，在消失前最后一次侧目。
“不要说对我们了，让所有人类停止对人类同族的一切伤害，你能做到吗？或者说，你觉得能做到吗？”
“连这点都无法做到，更不要说对我们。”
直到狼人消失，俞简都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没错，俞简自己也清楚，这个要求永远也不可能达成，而木华也知道。
只是俞简选择相信人类的勇气与光明，选择去寻找看得见未来的道路与可能性，而木华选择了放弃。
对着恢复平静的海面，以及无法窥见白塔的，被丧尸吞没的对岸，俞简说道：“清扫队的主基地发现了某个势力，正在寻找，你们最近也在清理他们的营地吧？”
放下这些话，俞简不再停留，也没有等木华出现，就这样离开黑海。
帷幕之内，狼人与狐人一直目送他离开。
“哎，总算走了。”狐人百无聊赖道，“虽然身份不是人，但真的是一直都在帮助人啊，真不知道人类有什么好的。”
狼人松手。
狐人径直从半空掉落，掉到软软的云朵树叶里，身上的脏东西刹那全无。
“你太过分了，狼队长。”狐人说道，语气直白，“你甚至不愿意配合我演一出戏。”
“你觉得很有意思？”
“是呀是呀，当然有趣啦～”
看着面前一脸天真无邪，好似全然不记得两周前死亡痛苦的狐人，狼人毫无征兆的说道：“丹尼克，你要听我的实话吗？”
“什么？”
狐人云朵树从里打滚。
“因为你不守纪律，没有按时起床参加清扫，导致自己单独行动，最后才被人类抓住。”
狼人说道：“人类可恨，但如果你小心一点，早点起来集体行动，至少可以死的光荣一点。”
狐人：“……？你什么意思？”
“在被人类抓住之前，我们可以选择互相了断并且自焚。”
“？就没有逃跑或者把他们弄死的选项吗？”狐人笑了，“再说了，集体行动也是和你组队，我为什么要和你殉情？我不能找漂亮的小姐姐吗？”
狼人：“……我是说最坏的情况。至少不会你的皮不会被人类使用。”
狐人：……
“你不能从我的角度出发找原因，你应该多找找人类的错，不要苛责自身，沃尔斯，你要指责他者。人类最擅长的就是从他者身上找原因，他们总是有很多的歪理，比如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云朵树中，一只长得和宝○梦一样，有着类人四肢，可爱大眼，又有苍蝇翅膀的生物冒出头。
“我作证！以前我们什么都叮！”
狼人：“……”
“听到了吧？所以不要再找我的错了，你应该多想想人类，他们可是连自己同族的婴儿都要杀掉，好歹我还想着带回白塔让他长大后再死，呸——再去白塔内部蜕变为纯净灵魂呢。”
狐人说的头头是道，旁边有不少昆虫出现，对他的说法深表赞同。
“你看吧。”狐人叽叽喳喳，“我记得之前人类还活吃猴脑呢？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残忍，还要怪猴子，谁让猴子长着这么好吃的脑子呢？我们一定要学习他们这一份精神！不要怪罪自己！要指责他者！”
“再不然！你想想自己！什么狼狈为奸啊，你去作作证！拜托！你怎么会奸诈呢！你是我见过最耿直最好骗没有之一的生者！”
狼人受够狐人的喋喋不休。
“丹尼克，如果你死了……”
狐人：？
“我就会有一个不这么吵的新搭档。”
狐人：？？？
“那你就做做梦吧，反正有神在，我是不会死的。”这么一说完，狐人又乐了，他抱着九条全是绒毛的大尾巴来回打滚，“九条！我有九条尾巴了！你没有！好诶！”
果然是个蠢货，脑子里什么都没装。狼人想到。
不过……
那些垃圾注意到了他们？应该不会吧。
他们的行动向来隐蔽且迅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也不可能有人能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进入白塔。
倒是狱长那边，反而更加危险。
狼人眸光微闪。
不过和他们没有关系，接着进行消灭垃圾的行动吧。
——
丧尸没有集体入侵的征兆，倒是混沌监狱，成了目前防守的最重要目标。
茂林市周围，俞简召集猎人加重巡逻，并且在商议之下，猎人们在装备外套上仿照末日逃亡者制作的衣服款式，全都伪装成了末日流亡的小型团队。
当然，不只是茂林市，其他城市也要加重巡逻。万一对面发现之后，没有选择进入茂林市，而是从其他城市进攻呢？
俞简最担心的只有一点：监狱城市的法则对混沌监狱的居民不生效。
要知道，他抓到的混沌监狱居民无法被加入劳改，而且显示非本监狱城市居民，只能拘留，不能按照城市法则处置。
如果生效最好，那只要注意不出城市就行，但如果不生效……就要想办法保护里面的普通居民了。
最好的结果，在混沌监狱发现他的城市前，俞简先进入他们的城市内部，把监狱主干掉，那么一切皆大欢喜。
就是……
“根本找不到营地诶。”系统抱怨，“全都被那些兽人清理掉了。”
他们为什么效率这么高啊！
先前俞简还不确定，直到亲眼看到一座营地被几位兽人消灭，他确认了——这些兽人一直在清扫。
那么，混沌监狱发现的势力，十有八九不就是他们？
又在荒野逛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俞简反倒被刘虎喊回。
“嘿嘿……狱长啊。”
“刘导，是又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俞简问。
“也不算是问题。”刘虎搓搓手，“现在拍戏方便，拍的也快，我就要把第一季拍结束了，还有一个结尾的大镜头……咳咳，需要狱长您来帮一下忙，您看最近有时间吗？”
提问完毕，刘虎又自顾自的往下说道：“哎，很久之前不是说发现了一个吃人的基地？这个好啊，这个妙啊，我要把它融入到我的电视剧里，一定很有真实感，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一定非常有代入感！”
城市和居民遇到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他们要面对一个全都是七八阶异能者，且还以吃异能者为生的可怕神秘基地，而刘虎——刘大导演，还在惦记着自己的电视剧。
对他来说，人可以死，但作品必须要完整，要出彩。
俞简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询问刘虎要做什么。
刘虎描述起自己的伟大构想。
……
神秘基地的发现，让不少有危机感的猎人心生警惕。
于此之前，是否将此事通知猎人与一般民众，俞简思考许久，最终他决定不做隐瞒。
俞简本身就不想隐瞒。
城市城市，只有一个人的，能算是城市吗？
只有人们聚集在一起，共同生活，共同建设的地方，才能被称为城市。
不管是俞简，还是他所代表的监狱，所拥有的最令居民信服的，就是坦诚。
监狱可以是城市里的政府，但它不是高高在上的，不是皇帝或者掌权人，有好事，大家一起分享，遇到危机，大家一起出谋划策……
隐瞒反而不利。没有警示，外出的猎人很有可能会遇到清扫队，被他们先一步抢占先机。
显然，告示发布后，居民们的确担心了几天，但他们相信监狱，也相信猎人们，早已做好迎战的准备。
这些天，猎人的外出更加谨慎，尽量不在没有躲避物的荒野行动。
——说到荒野，原先这块地面没多少荒野，城市农村接踵。但在末日后一系列的天气下，建筑加速腐蚀，不少地势低洼的城市还被黄土掩盖，这才有了一大块一大块没有植物如同沙漠的荒野。
庆幸的是，两周之内，没有猎人发现清扫队，城市周围一切正常。
为了确认混沌监狱的居民到底受不受《监狱法典》管辖，在刘虎导演最后一幕开拍之前，俞简抽空去测试了一下。
他才想起，钢铁监狱内部还有几个被抓住的清扫队低级成员。
将他们的手铐解除，俞简命令几人攻击。
徽章被他收走，他们没有瞬间转移回监狱的能力，再加上俞简带他们去其他城市逛了一圈，给他们看劳改犯的下场，队员们不敢不听从俞简的话语。
结果喜人，法则可以制止。
但是问题又来了。
既然俞简这边的法则可以制止混沌监狱的居民，那假设混沌监狱那边也有法则，岂不是同样能制止他？
总不至于这么倒霉……
“可恶！小任干嘛要搞这么复杂的！把任务弄简单一点不好吗！”系统发了个狂怒的表情包。
【……这是狱长的个人异能匹配世界后自动呈现的状态，和我没关系，不要给我背锅……】
“没事，别管那么多，先找到混沌监狱再说。”俞简一口道。
“之后的再想办法吧，我认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系统：？
“简简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的任务是基建，不是杀恶人，肯定不会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系统：……淦！
它差点忘记了！
主要是因为简简平时干的事儿……好像都是在关押恶人。可是细细想来，基建他也不是没做，不知不觉，城市不都造好了吗？
“行了，刘导要开拍了，先不聊。”俞简说道。
钢铁市内，刘虎盯着屏幕不敢眨眼。
第一季最后一幕——逃离钢铁市。
逐渐发现钢铁市被机器人操控的真相，被作为研究对象的真人类们选择出逃，在外来逃亡者的帮助下，他们跨越重重障碍，突破机器人的防守，来到钢铁市虚假的全息屏障之外。
而那里，是享受了二十多年和平生活的人们，无法想象的充满危机的末日。
作为主演，卫玄扬带着其他主人公一同行动。
钢铁市内，无数守卫机器人追逐，它们硕大方块脑袋上的单个眼睛发出阵阵红光，脚底的轮子转个不停，两边长出四个炮口，不停对逃亡的演员们发射子弹。
“不是吧不是吧？刘导真的下狠手啊！真子弹？！”男团成员之一的席席咂舌，“这也太可怕了！”
以前知道刘虎拍戏走火入魔，没想到他现在走火入魔成这样！
这话才刚刚抱怨完，刘虎的声音就从后方机器人传出。
“你们在拍戏呢！拍戏说什么话！一切戏外的东西禁止讨论！不然信不信我朝你们发射导弹？！”
演员们有苦说不出，只好躲闪子弹。
为了拍电影，刘虎央求俞简给他换成金属异能，他本身是崩土监狱的狱长，更换监狱职位要冷却，听到更换有限制，刘虎完全不在意。
没错！为了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总要做出牺牲！
他成功换来金系异能，在几天的学习下，可以自由捏出多种形态的机器人，完美还原刘虎心目中的科幻神作。
打戏开场，演员们被追赶着逃跑。
在刘虎的设定中，他们最终会逃出钢铁市，到附近某片废墟休息，先后还会经历在外巡逻的机器人、追逐血肉的丧尸，以及野蛮的拾荒者。
并且在第一季的结尾，看到——
嗯，这个暂时还是秘密。
就在钢铁市外不远，某片城市的残骸里，就有那么一些幸存者苟延残喘着。
他们来自很远很远的某个小型基地，因为清扫队的出现，基地遭到重创，分崩离析。
有些异能者选择叛变，有些战死在基地，为其他人争取一线生机。
即便如此，清扫队也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劣等基因，他们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敏，借用这群新人类的话，那就是‘劣等基因身上有股百里不散的臭味’。
追逐至此，基地的人所剩无几，唯三的异能者都受了伤，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没有一个可靠的战斗力。
“他妈的。”其中瞎了只眼的异能者锤墙，“要知道这样，不如加入清扫队。”
这话一出，把好几个年纪小的幸存者吓哭。
“够了。”另一名异能者说道，“加入了也不一定能活，说不定你就是他们今天的晚餐。”
独眼龙异能者叹气。
“对不起。”他朝那些普通人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从头到尾没说话的异能者出声：“先休息一下，我们还要继续前进。”
“前进？前进能去哪呢？”独眼龙望着小窗口里灰色的天，惆怅道。
“不知道……”寡言的异能者也看去，有红光一闪而过，“总能找到其他基地——注意！有敌人！”
所有人起身，破败的墙被推倒，无数猩红的眼睛朝他们亮起。
包围他们的，是只有在科幻电影才会出现，全身装满致命武器的……攻击性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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