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石俱焚
极寒之地，在厚冰之下封印着一名女子。
风流溪缓缓走近厚冰，随即蹲下看着沈沉沙。她面容平静，手中把玩着几只蝴蝶。
“没想到你还能用灵力。”
沈沉沙呵呵笑了，“你师尊还是你师尊。”
“沈沉沙，别说你是我师尊，你让人恶心。”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站起来，却还是被封印击落在地。也不怪风流溪觉得她恶心，毕竟她杀人无数，无恶不作。
这个地方，虽然寒冷，但能够让她无比地冷静，她开始回想，这些年来，她做过的事。有后悔吗？有。
风流溪不欲再与她多言，站起身，毫不留情地加固了封印，用的还是她的法器。
看着昔日自己的趁手兵器此刻用来制服自己，她心里有些感伤，面上却未显露半分。
“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教你什么？”
风流溪离开的脚步顿住。
他冷冷道：“不记得，只记得你十恶不赦，和一开始的你判若两人。”
“我常带你们打猎，除妖，过节。”
她垂眸，语气带着几分惋惜。眼泪从冰冷的脸颊滚滚落下。
他从没见过她哭。这些年来在他心里，她一直很坚强。“你也会哭？”
沈沉沙淡淡地说：“眼泪本就是没用的东西。”她似乎陷入了冗长的回忆。
“你会哭，你会难过，那被你伤害的世人呢。”风流溪咬牙切齿，他的心中有对她的愤恨，他恨不得就此了结了眼前的邪魔，可恨上心头，他却无法动手。
“我不难过，只是后悔。”
他破开厚冰，发狠掐住她的脖子。“后悔有用吗？你不如仔细想想，你做了多少恶事！”
沈沉沙怔住。他将所有的愤怒，怨恨，甚至疑惑用这句话发泄了出来。
“我开始想，我这些年究竟值不值得。”
他松开她。
“你什么意思？”
在一片冰冷的世界里，他眼中仿佛喷火，一片炽热。他急切地看着她，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三年前，擎云峰。”
“天高任鸟飞，既已学成，你们自己历练、救世。”
这是擎云峰一战后，沈沉沙留给徒弟们唯一的话。自此，她便鲜少露面，性情大变。之后走上了穷凶极恶的道路。
“擎云峰发生了什么？”
沈沉沙合上了眼眸，“你很聪明，会找到答案的。”
一时间，地动山摇。层层冰块破裂，霎那间融化成水，沈沉沙颤抖着站起身。
“你做什么！”
风流溪看着她。沈沉沙的行为，是他的棋局里算漏的一环，她只要乖乖待在这里，他就能护着她一辈子。
“你舍得把我们扔下吗！”
沈沉沙眼中仍然含着泪，她贴到他身边。“你的目标从来就是他吧，现在，去吧。”
“你在说什么？”
他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寄生在沈沉沙身中的魂灵转移到了风流溪身上，他唤出剑刃，毫不收敛地劈向她。她本就以元神为祭才得以暂时恢复灵力，如今怎能抵挡如此强大的灵流？
剑刃猛地劈落，脚下唯一的冰面彻底被毁坏，二人双双落进水中。
“沈沉沙，你算什么？独自承受了我的影响三年，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沈沉沙收起法术，以身躯接下剑刃。
“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她强行将“风流溪”逼回了自己体内，它被她身体内的灵力长养着，对她会感到一种熟悉，随后，她将风流溪带到平地。
她不可控制地喷出一口鲜血。
风流溪仍处在昏迷状态，她望着净寒峰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以前的事情，好像不大记得了。
犹记得流溪刚拜到座下时，性子单纯，心地善良。当然，现在依然是。变的，好像只有她。
下雨了。风雨呼啸着，带走了最后的一丝光明，一片萧瑟中，她的身上绽发出亮丽的光芒，然后，彻底泯灭。
“那就玉石俱焚。”
她以元神和寿命为代价，换得重生，弥补世间。沈仙师逝去的那日，世间下了一场大雨。
风流溪醒来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自言自语道：
“你凭什么一个人如此潇洒地离开。”
“凭什么？”
他耳边回响起她说过很多遍的话：
“你师尊还是你师尊。”
他面色苍白，于朦胧雨水中跪地不起。他对师尊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爱了她好多年，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一步步布局，最后终于困住了她，为何她如此轻易地跑掉了？
他想永远守着她、陪着她，一如往昔。
一滴滴雨水不停落在他的脸上，沈沉沙的尸身一点点变成蓝色光点飘上空中。
是你在哭吗？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如何。
恨？
难过？
心痛？
还是爱？
三年来，太多事，太多人都变了，这些感情也就多了起来。
他缓缓伸出手，触摸飘落的雨滴，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
“沉沙。”
无人应答。
“怎么不带徒弟一起回家。”
他自嘲般低声笑着。
“你从来，就没有感情。”
他迈开沉重的步伐朝净寒峰走去，雨还在下，它们像是利刃，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带来细微却不可忽视的疼痛。
“你本就是一个狠心的人。”
一步，又一步。
“你会心疼别人吗？”
他的眼眶蓦然湿了。
他知道，没有人来回答他的问题。有，也听不见。
沈沉沙沙哑地回答：“……我会。”
她在这个尘世待不了太久，她看着风流溪一步步朝着净寒峰前行。
“我会。”
“她不会。”
沈沉沙看到他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深重的悲伤，她从未见过，此刻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苍凉。
“沉沙……”
“别丢下我。”
他跑了起来，他在追雨。可我不是雨。
他的眼里承载了太多情绪，从不甘，到灰暗。他无力地停下脚步。不管是夜灵长老，还是沈沉沙，都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个不留。
他想她了，也想师姐和师兄，更想当年的时光。
那年，他害怕除妖，被罚打扫她的院子。
稚嫩的他问她：“师尊，为什么你这么勇敢？”
“因为我讨厌后悔，反正结局不过是失败或成功，为何不大胆一试呢？将遗憾扼杀，以后就不会后悔。”她坐在窗边，手上拿着卷袖，细细阅读，回答他却很认真。
那年中秋，他的父母丧生。团圆佳节，对他来说，很讽刺。
他一个人坐在树梢上喝得烂醉。
说来也巧，那天还赶上妖魔袭击，情况危急，根本无人顾得上他。妖魔慢慢逼近，他没有察觉，依旧对着明月饮酒。
挥刀——
只听见一声巨响。
周边的花草被灵流波及，七仰八叉。
邪物被狠狠轰开。
他的脖子上搭了一把剑，是沈沉沙。
“你就这么不要命吗？如此懦弱？”
风流溪转头看她，脸上布满愠色，眼中带着怨恨，“你根本不会懂。”
她“噗”地笑出声来：“慢慢喝，死了自己看着办，没人有空照顾你。”
晚风也无情，匆匆拂过，予他一记重击。
中秋已至，期年定不负。
从离开父母，来到净寒峰拜师，到得知父母的死讯，一切好像都那么快。他把酒坛子摔落在地，自己跳下树梢，坐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童。
沈沉沙走到他身后。
“离别会重逢。”
风流溪闻声，麻木地转身。
不知道他低声说着些什么，一会笑，一会哭。沈沉沙看着心烦，正准备一掌打晕他。
“师尊……”
她的手在空中顿住。
犹豫了很久，她蹲在他面前。
“流溪，中秋快乐。”
少年的神情逐渐变得柔和，在凉凉夜风里，他曾经崩溃，也曾经欢笑。
她站起身，握紧手中玉笛，跑向妖魔严重的地方。
“想吃糯米团子。”
“好。”
“听到了吗？”他抱头痛哭。他在净寒峰外，什么都没有了。
沈沉沙的魂魄夹杂在漫天微雨中。这一次，她要改变一切。
“流溪。”
“那么今年，还是祝你快乐。”
【作者题外话】：我很勤快的qwq。
https://www.lvsewx.com/books/74191/74191563/2614779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vsewx.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vse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