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夜深，雾气浓重，李明璟身上的草木清香混入了些许湿意。
他走进山洞，勾唇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傅小将军。”眼前的青年他记得，那日庆功宴，这位出身贫寒的傅小将军是在仁宣帝面前挂了名的。
他从傅云川身边走过，将怀中盛满水的水袋递给陆江离之后才转身对他说道：“如今北境不太平，傅将军是北府军的中流砥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云川不卑不亢的回道：“臣告了假，南下处理私事。”
“哦？”李明璟把玩着腰上的玉佩，笑了笑：“私事处理完了，就老老实实回北境，我未来的妻子想去哪，不是你该管的。”
傅云川仍旧一脸淡漠：“殿下，江离是您未来的妻子没错，但在那之前，她还是定北侯的女儿。”
李明璟看向他，眼中淬了冷意：“她是定北侯的女儿，又与你何干？”
“定北侯待臣恩重如山，江离……”傅云川看向坐在篝火旁的陆江离，墨色的眸子多了几分柔软：“我自然不会对恩人的女儿不闻不问。”
李明璟冷声一笑：“傅将军还真是重情重义，定北侯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在这里劝他的女儿违抗皇命，私自北上？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你……”傅云川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正要说话，只见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陆江离突然起身往山洞深处走去，李明璟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外面雾气浓重，傅将军是走是留还请随意，若是再对江离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你该知道后果。”说罢，便跟着陆江离走了过去。
傅云川沉着脸站在那里，半晌，重重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入了浓雾之中。
与那边的山洞不同，他们落脚的这个山洞是纯天然形成的，没有任何人工的痕迹，山洞算不得深，里面有一汪小水潭，在黑暗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陆江离一直走到水潭边上才停了下来，她借着篝火微弱的光芒寻了处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目光落在了水潭里不断闪动的小白点上。
很快，李明璟就跟了过来，他站在陆江离身后，笑道：“应该是水里的矿石在发光。”
陆江离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李明璟知道她还在为着之前的事情和自己闹别扭，便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陆江离才开了口，声音中带了几分委屈：“李明璟，我不是因为皇命才愿意嫁给你的。”
李明璟心里一软，他蹲下身仰头去看她：“我知道，我方才只是生气，有些口不择言了。”
陆江离垂眸看他，轻声说道：“我曾经梦见过你上辈子的模样，雨水混着鲜血，还有你绝望的眼神，李明璟，为什么重活了一次，你还是选择这条路，你不怕吗？”
“怕……”李明璟低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山洞中响起：“可是比起重蹈覆辙，我更怕稀里糊涂的活着，不管是为我，还是为已经死去的人。”
他的声音和梦中那个绝望沙哑的声音渐渐重合。
“这就是皇家，利用、算计、虚伪、唯独没有真心实意。”
“不管是为我，还是为了死去的人。”
两个李明璟逐渐重合在一起，陆江离微微错愕的看向他：“你要那个位子，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你的母亲是吗？”
李明璟低头一笑：“对，当年所有参与谋害我娘的人，还有那些不惜通敌叛国也要将苏家至于死地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找出来，让他们付出代价。”
“你外公……是被人诬陷的？”陆江离轻声问道。
李明璟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外公一辈子都在为大齐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这样的人，怎么会与敌寇里应外合，置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的性命于不顾呢？”
陆江离心里一惊，问道：“你知道是谁了吗？”
山洞里光线昏暗，李明璟的神色半隐在黑暗之中，他起身走到水潭边，看着水底盈盈发亮的小石头，摇了摇头：“这事当年蹊跷，所有知情人都死在了北境的山谷里。我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
陆江离神色微凝，是什么人，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构陷一军统帅，还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李明璟活了两世，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上一世，他为了达成目的，借着这些私兵和李明煜背水一战，输的一塌糊涂，这一世，他宁愿背着骂名也不愿意放弃这一小股私兵，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下意识的，陆江离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嗯？”李明璟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陆江离顿了顿，说道：“你现在明明有了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和他们搅合到一起？”
李明璟却没有回答她，只淡淡说道：“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大约一天就能到陵安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水潭。
李明璟忽然转变的态度让陆江离心里一堵，她在水潭边坐了许久，试图去为李明璟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不相信李明璟是一个可以踩着无辜百姓的血泪去实现目的的人，可是直到丝丝寒意浸入了衣服，她也没有想通。
陆江离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回去，一夜无话。
翌日，第一缕阳光照到脸上，陆江离才用手挡着眼醒了过来。脑袋上方传来李明璟带着笑意的声音：“终于舍得醒过来了？”
陆江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李明璟半抱在了怀里，怪不得一晚上都没再觉得冷。她双颊微红，却还记得李明璟昨夜突然转变的态度，心里还有点生气，便立刻站了起来，无事发生般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没有说话就走出了山洞。
外面的雾气早已散去，一片晴光，就连远处的山都比昨日清晰了不少。
李明璟不知何时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衣袍，他手中拿着二人的行李走到陆江离身边低声说道：“我们一会儿绕到下面的山谷里，很快就能到陵安城。到了那里……我会慢慢告诉你。”
陆江离看了他一眼，眼中终于有了笑意：“好，那我便再信你一次。”
二人沿着一条不算明显的小路一直下到山谷里，李明璟见陆江离的情绪明显比昨夜好了许多，这才寻了机会算账：“那个傅云川，到底怎么回事？”
陆江离：“…………”她怎么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人是陆江白的副将，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带她回北境，她还想找人问问呢。
见陆江离不说话，李明璟哼了一声，走到了前面：“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陆江离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从昨日起就一直压在心底的郁结和担忧终于消失了片刻，至少现在，李明璟还是她熟悉的模样。
她笑了笑，追上去从后面揽住李明璟，俏声问道：“怎么？四殿下这是吃醋了？”
李明璟转过身将人抱进怀里，却答非所问：“江离，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陆江离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在了他的肩颈处，努力忽略掉心底的不安，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这一刻，她想要去相信李明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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