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京都有一条南北贯穿的安阳河，将偌大的京都一分为二，东边主要是皇城和世家大族的宅邸，西边是林立的商铺及普通百姓的宅邸。

        月娘沿着河畔一直往前走，她擦去了脸上的粉黛，穿着麻布衣服，一眼看过去倒像是个普通的妇人。

        现在是冬天，又临近晌午，河边的石板路上没有什么人，月娘仍旧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着，一直走到出了烟柳街的范围才加快了脚步，再往前走就是往上的台阶。

        她好似松了口气一般，沿着台阶走了上去，上面是一个窄小的巷子，直通长街，到了长街往北一拐就是出城的北门。

        月娘刚刚踏进巷子，胳膊就被人从旁边一把拉住了，接着就是往后重重一扯，巨大的惯性让她险些摔倒在地，拉她的人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人往一边的民房里拖去。

        月娘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扒着捂在自己嘴上那只有力的手，嘴中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这个人她认识，是风月阁不远处那处民宅里的男人，为什么？

        月娘徒劳的挣扎着，眼中逐渐蔓上一层绝望，这附近根本没有人，没有人能来救她…………

        就在她即将被拖进窄小阴暗的屋子时，一只手忽然抵在了破旧的木门上，紧接着传来一声清脆好听的声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干什么？”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听，只见一个锦袍少女正伸手抵住了门，另一只手拉住了月娘的胳膊，他狠狠瞪过去：“不要多管闲事！滚开！”

        他的声音粗哑难听，再加上有些凶悍的长相，实在是让人看了有些发憷，但是陆江离心里清楚，如果让他就这样将人拖走了，怕是再也见不到月娘了。

        她咬着牙撑着，冷声道：“你这样当街拖人，还想让人袖手旁观不成？放开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看她身材娇小，又是个女子，嗤笑了一声：“你个小丫头，还经不起老子一拳，别自找死路，赶紧回家找娘去吧。”

        陆江离心里虚的厉害，原主会一些功夫，但是她不会啊，若是真动起手来，估计也躲不过几招，她心中着急，面上却只能硬撑着：“自找死路？你也不看看姑奶奶我是谁！你也想伤我？”

        男人似乎被她嚣张的态度激怒了，不愿在言语上多做纠缠、，将月娘重重往地上一摔，拳头直直往陆江离门面上挥去。

        陆江离矮下身子，灵活的躲了过去，男人的拳头重重砸在了木门上，本就破旧不堪的木门上竟被生生砸出一个洞，陆江离迅速跑到月娘身边，心有余悸的看着木门，心道还好还有点本能反应，不然这一拳头落到脸上，鼻子都该断了。

        她一把拉起月娘，将人护在身后，看着身材矮粗的男人越走越近，咬了咬牙，计算着距离，五步，四步，三步。

        是时候了，她凭借着自己娇小灵活的优势迅速往旁边一钻，尚未等他转过身来对付自己，抬起腿冲着他的地位狠狠的踹了过去，巨大的疼痛让男人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他一只手捂着裆，忍着足以让人在地上翻滚的疼痛操起了手边的一根木棍，高高抬了起来。

        这忍耐力未免也太惊人了，陆江离往死死盯着那根粗壮的木棍，一阵劲风扫来，她往地上顺势一滚，堪堪躲开了这一击，木棍落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层尘土。

        男人红了眼，再次挥动着木棍，手上微微发力，这次，他一定要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死。

        陆江离看得出他这次用了十足的力，心中有些发憷，飞快的观察着屋内还有什么能躲的地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的木棍快速而有力冲着她脑袋挥去。

        躲闪已经来不及，她的身体条件反射一般的朝后仰去，下一秒，寒光一闪，剑光划破空气，将已经近在咫尺的木棍一劈为二，陆江离微微一动身子，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松木香，紧接着就被人揽入了怀中。

        来人抱着她轻轻一转，用后背挡住了落下来的半根木头，是李明璟。

        那半截木头不算重，却带着男人狠狠一击发出来的力，纵是李明煜挨了这么一下，也不好受，他微微皱了下眉，手中的剑干脆利落的往后一转，往男人的心口刺去。

        男人见势不妙，忙侧身一躲，剑气划过他的胳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他没管伤口，一把拉起了瘫软在地上的月娘，想要趁机离开。

        李明璟冷冷一笑，喊道：“齐越，拦住他。”

        话音刚落，一个把长刀就横在了男人面前，一个俊秀的青年正冷脸握着刀，手上微微用力，刀刃便抵上了男人的脖子，男人拉着月娘的手一松，死死盯着眼前的刀，眼前的人年纪轻轻，这把刀上的戾气却重的很，他后退一步，手上运力，尚未出手，眼前一花，他就被一脚踹到了墙角。

        陆江离被李明璟牢牢护在身后，有些咋舌的看着青年的动作，这也太快了点，这就是高手吗？

        见那男人被踹的半天起不了身，李明璟才将手中的剑一扔，吩咐道：“捆好了，别让他寻死。”

        他转过身来，细细看了看陆江离，轻声问道：“可受伤了？”

        陆江离摇摇头，笑道：“无事，就是在地上打了一圈滚，我哥的衣服给他弄脏了。”

        已经被齐越五花大绑的男人看着她，忽然问道：“你和陆江白是什么关系？”

        陆江离一愣，这人怎么忽然这么问，罢了，反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她微微一笑：“那是我哥。”

        那边的月娘瞪大了眼看向她，直到这会儿才看出来，眼前散了头发的姑娘，可不就是今日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么。她竟然是小侯爷一母同胞的妹妹，那个在京都出了名的跋扈美人。

        男人吐出一口血，哑着声音说道：“怪不得，这双眼睛，生得同他一样讨厌。”

        陆江离不知道这人和陆江白有什么纠葛，她也没有去问，只绕开他走到了月娘身边，将人扶了起来说道：“我早就说过他们为了遮掩陈锦瑟的事情会杀了你，这个人，就是绪园的一个看门人。”

        月娘心里一惊，原来风月阁附近的那处院子也是绪园的入口之一，离得这么近……不就是为了方便监视吗？她心中冷了冷，若不是今日恰巧遇到了侯府的这位大小姐，她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陆江离看她神色，便知道陈锦瑟的事情稳了，她接着说道：“这次你没死成，他们不会罢休，你跟我回侯府吧，至少在那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见月娘点了点头，她才转身对李明璟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侯府再问吧。”

        “也好，只是有些叨扰府上了，齐越，你将这人带走，先拿着我的令牌关到大理寺去。”

        那青年应了声，单手将人拽了起来，推着离开了这间破屋。

        陆江离瞪大了眼：“这位大哥，长得像个文弱书生，竟然是个勇士。”

        李明璟被她的用词逗得笑出了声：“齐越可不是文弱书生，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侍卫，用的一手好刀，有他在，那人跑不了。”

        三人回到侯府时正好赶上午膳，云落见她一身土，忙放下手里的的菜走上前：“这是怎么了？活像去土坑里打了个滚一样。”

        陆江离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去英雄救美了。”

        云落扫了一眼她身后的李明璟和月娘，笑道：“我看小姐才是被救的那个美吧，瞧瞧，这一蹭都成了个小花猫了，快些回去换身衣服，我先带着客人去用膳，只是……这两位是？”

        陆江离忙道：“这是四殿下，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

        云落一惊，忙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四殿下……”

        李明璟摆摆手，笑道：“无妨，是我擅自来府上叨扰。”

        陆江离换了衣服到了会客厅时，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李明璟坐在桌旁，月娘有些拘着的站在一边。她上前拉着人往桌旁一坐：“边吃边说吧……”

        待三人都入了座，李明璟才切入了正题：“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月娘低下头，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锦瑟年纪小，又乖巧，总是让我想起我曾经的妹妹，所以也会额外照顾她一些，那时候我在绪园里管着姑娘们，像锦瑟这样被买来的良籍女子，是要经过□□专门用来讨那些大人们欢心的。”

        “她初来时吃了些苦头，后来就认命了，后来跟了她的第一个恩客，听说是个世家公子，年轻长得也不差，人虽说爱玩了一些，但也算是个好去处……只是，上面觉得这公子没甚用处，白白浪费了锦瑟的好容貌，便下了命令盘算着把她给一个年岁大一些的大人。”

        “若是她不依，怕是又要吃苦头，又加上那公子哥很久没再来过绪园，我便哄着她，劝着她，最后还是由着人将她绑了去，送到了那位大人手里……”说到这里，月娘的声音便颤了起来。

        “回来之后……锦瑟就不太对了，整日里对着窗户发带，虽然听话，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人就像丢了魂一样，直到有一日……她不见了。”

        “绪园这个地方，年轻的姑娘们从来不会让她们出去，丢了个陈锦瑟，就等于在外面埋了颗雷……上面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急得不行，也会在不忙的时候出去找找，谁知……”

        她低着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我那会儿已经被安排到了风月阁当老鸨，出入也自由一些，那日晚上，我沿着烟柳街的小巷子想要四处找找，却听到了女子的挣扎声，我听着有些耳熟，忙躲到一边偷偷看了过去……”

        “是锦瑟……她被人从后面用腰带狠狠勒住了脖子，手脚不断抽搐着……脸上身上全是伤，我害怕极了……浑身不敢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勒死了……”月娘捂住脸，低声哭道：“若是我能再勇敢一点……也许……也许……”

        “也许你会和她一起被杀死。”李明璟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你看清楚那人是谁了吗？”

        月娘点点头……小声道：“是绪园的人，我见过他……是管着和上面沟通的人，听说这个人手黑的很，不知道多少女子死在了他手里。”

        陆江离知道绪园肮脏又可怖，但是她没想到能恶心到如此地步，眼前的饭让她有些吃不下去，沉了沉，她才问道：“绪园为什么要专门培养陈锦瑟这样的姑娘？”

        月娘摇了摇头：“我只听说，是为了讨那些当官的欢心……”

        “都有哪些女子，被送往何处，这些应该都有记录吧？”

        月娘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那些送出去的女子时不时会回来一趟，即使被送出去了……她们也被控制的很紧，听说……是用了药。她们离开时都会被记录下来，何时去了何地，都会记录在册方便控制。”

        陆江离看了李明璟一眼，在他眼中读到了同样的意思，事情到这里已经明了了，绪园利用那些女子，贿赂朝中官员，一来为了行方便之门，二来是拿捏了把柄，更方便为自己所用。

        与她之前的猜测相差不大，只是，到现在为止，也只是证明了陈锦瑟的死和绪园有关，并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后宫也有牵扯，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李明璟微微一笑：“捉赃要捉赃没错，若是捉个现行，岂不是更有意思？”

        他转着手中的茶杯，低声道：“你今日将人直接带来了侯府，无疑是直接公开了你在掺和这件事，你信不信，如果对方真有牵扯，最迟今晚，一定会找你。”

        “今晚，就让我们看看她到底坐不坐得住。”

        陆江离眉头一跳，问道：“你今晚也要在这？？？”

        李明璟抬眸，一脸无辜：“这天寒地冻的，江离不留我在这看好戏，还要将我撵出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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