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对峙（一）
小六一离开奕宗殿，就发现有人跟着他，而且那些人明显不是仅仅为了跟踪他，而是要抓他。
小六慢慢加快了脚步，接着跑了起来，越跑越快，他是会轻功，但也只够甩掉那些不懂武功的小太监，比起同样会轻功的大人，他就跑不掉了。
就在小六慌慌张张跑过一条宫道时，突然被一双手拽进了宫道旁的草丛里。
小六被捂住了嘴，他拼命挣扎着，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别出声。”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小六缓缓转过头，看清身后人影的那一刻，他又惊又喜：“娘亲！”
寒姜蕊朝他“嘘”了一声，但还是惊动了抓小六的人，她只能抱起小六赶紧跑，但很快就被追上了。
其中一个禁卫军拉住了小六的手，寒姜蕊眼疾手快，一脚踹向那人的胯下，禁军吃痛松了手，只抓住了小六手上的那串珠子。
被踹的禁军呸了一声，恶狠狠地说道：“臭娘们儿，看我不剁了你！”
另一个禁军赶紧拉住他：“你别乱来。”
他看向穿着郡主衣服的寒姜蕊，说道：“郡主，我们只要这个孩子，只要你交给我们，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寒姜蕊没有回应，她紧紧抱着小六。
禁军看她这副样子，抽出手里的剑说道：“既然如此，那郡主可别怪我们。”
说完就一步一步朝寒姜蕊走去。
寒姜蕊抱着小六一步一步后退，正在这时，走在最后的一个禁军突然挥起剑将其他禁军一个一个干掉了。
为首的那个禁军不敌，他艰难地抵抗着：“你干什么？疯了吗？”
但还没得到回应就被一剑封喉了。
寒姜蕊警惕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人，这人走到她跟前，摘下了禁军的面罩，朝她一笑：“娘娘。”
寒姜蕊：“小甲？怎么是你？”
小甲走上前：“一会儿再跟娘娘解释，这儿不安全，娘娘和小殿下先跟我走吧。”
小甲带着寒姜蕊跟小六来到了乐微苑：“禁军有人被收买了，前些日子正好属下回来，王上就将属下悄悄编进了禁军，找出被收买的人。”
寒姜蕊：“嗯……”
小甲接着说：“王上在这儿建了个密室，原本王上只让属下带着小殿下躲进去，如今娘娘同小殿下一起躲进去吧，待一切结束了，王上自会来接你们。”
寒姜蕊：“嗯……”
寒姜蕊木愣地应着，她看着眼前的乐微苑，觉得恍如隔世，这儿的一切都没有变，果园跟菜园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宫室也是一尘不染。
原来即便她不在了，炎谅也依旧守着跟她有关的一切，思念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她好想冲过去抱着炎谅，跟他说她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了。
直到一双小手拉回了她的思绪。
小六憋了一路了，他拉了拉寒姜蕊，在她耳边悄悄说：“娘亲，这个人是谁啊？他为什么叫你’娘娘’，叫我’小殿下’啊？”
寒姜蕊：“这个嘛……”
小六：“’娘娘’不是对王上妃子的称呼吗？可王上没有妃子啊？”
寒姜蕊：“这个嘛……”
突然小六满脸兴奋地说道：“难道你给我找了个新爹爹？”
寒姜蕊翻了个白眼，他不是新爹爹，他是旧爹爹。
但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小六真相的时候，小六对爹爹的期盼，寒姜蕊是知道的，她担心这个时候告诉他会坏事。
于是她只能先让小甲离开，然后硬着头皮对小六说道：“是这个禁军认错人了。”
小六：“啊？”
寒姜蕊指了指身上这身衣服：“他把我当成这个郡主了。”
小六：“那你怎么不告诉他呢？”
寒姜蕊：“我……这个……情况紧急嘛，我要是不这么做，万一他不管我们了呢？你说是吧？”
小六：“哦……”
小六满脸失落，他还以为他真的有爹爹了呢。
炎谅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殿内就像往日那般安静，直到快子时了，一双手悄悄推开了殿门。
来人蹑手蹑脚地走到炎谅床边，确定他没有反应，才步履正常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就在那人在房间里翻翻找找的时候，炎谅缓缓坐起了身：“在找什么？玉玺还是兵符？”
那人猛地回过身，房里灯光昏暗，他隐在暗处，惊讶地望向床上的人。
炎谅在床边坐好：“只是这两样东西都不在这里，小猎若是想要，大可直接问六哥要。”
炎猎的身子一抖，他握紧了拳，缓缓走出黑暗，笑着说道：“六哥你说什么呢？我是应金总管所托才来看你的。”
炎谅听完也笑着说道：“那太医在哪儿呢？难不成小猎何时学了医术，可以为六哥诊病了？”
炎猎撕下了伪装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犀利的眼神与冷漠傲视的态度，他冷哼一声说道：“原来这是六哥给我下的套啊。”
炎谅：“如今宫中有关我的谣言也是你做的吧，就如六年前你对贵妃做的那般。”
炎猎露出了一个懊悔的表情：“唉……当初原本只是顺手帮了秦鸳一把，以为可以借机诛诛六哥你的心，没想到反而因此让你成为了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变得这么难以对付，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留下那个女人，至少可以捏住你的软肋。”
炎谅听着，手越握越紧，他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弟弟，一言不发。
空气变得异常凝重，过了许久，炎猎开口问道：“六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炎谅：“六年前，我被江湖人追杀，是你做的吧？”
炎猎有点惊讶，这么早就发现了？但随即又微微一笑。
炎谅：“那时的你只有十四岁。”
炎猎：“六哥十二岁便登基了，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呢？”
炎猎说完，饶有意味地问道：“那六哥又是怎么怀疑到只有十四岁的我身上的呢？”
炎谅接着说：“出宫前只有你见过身着太监服的我，不过当时我并不确定。”
炎猎一挑眉：“哦？那六哥又是何时确定的？”
炎谅：“秦琼谋反搭的是何有为的线，我记得丽妃出身将门，何有为曾经便是她母家的下属之一。”
提起丽妃，炎猎的眸子骤然变冷：“别提我母妃！”
炎谅皱紧了眉头：“我知道，亲政前的那几年你们受委屈了，但那时的我自顾不暇，能保下你已是我的极限了。”
炎猎听完笑了起来，笑得异常悲凉，他是王子，就冲这一点，当时太后就不会放过他，毕竟傀儡一个就够了。
丽妃出身将门，这就意味着他身后有兵力的支持，太后又怎么会让他们好过。
炎猎渐渐止住了笑：“我宁可你当初没有保我。”
他看向炎谅，眼里带着泪光：“你知道我母妃为何会不顾全族要自戗吗？你知道太后是怎么对她的吗？”
炎谅闭上了眼，他知道，但是当时的他无能为力。
炎猎突然笑了：“原来你知道啊，难怪当初你夜夜找理由将我留在你的寝宫。”
炎猎抹了抹划落眼角的眼泪，用一副说故事的语气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有一天晚上，突然有一个男人闯进了母妃的寝殿，然后第二天又有一个，第三天，第四天……
母妃为了我一直忍耐着，可是有一天她忍不了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有孕了。”
说到这儿，炎猎又大笑了起来：“没有了丈夫的女人居然怀孕了，你说这可不可笑？这个笑话要是传出去了，当时的六哥可保得住我？”
炎猎笑了很久才停下来，他看向炎谅，平静且冷漠：“你知道我母妃死之前跟我说什么了吗？她说：小猎，你不要像母妃一样任人宰割，你一定要成为这宫里唯一的那个猎人，只有你猎杀别人的份。”
炎猎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说道：“所以啊，六哥，我必须除掉你。”
炎谅：“太后的死也是你所为？”
太后被囚禁后没多久就自尽死了，外界一直传太后是畏罪自尽，但是炎谅一直就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炎猎冷笑一声：“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谁曾想才一晚她便受不了了。”
炎谅看着这个他唯一的弟弟，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认识他了，或许他从未真正认识过。
炎谅：“既然想要除掉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在临县散布瘟疫，只为引我出宫，活捉我？”
炎猎眯起了眼，这时炎谅丢给他一块令牌，说道：“你的手下在仓田县大肆收购苦葛时，与当地大夫起了冲突，这是他无意间掉落的，正好被我的影卫捡到。”
见炎猎还没承认，炎谅接着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宫中宫牌认领、补领皆有登记，一查便知道了。”
炎猎笑了笑，弯腰捡起了令牌：“六哥的运气还真是好，这都能被你的人撞上？不过我也是没办法，总不可能在这宫里把六哥绑走啊。”
炎谅：“为什么是绑，不是杀？”
炎猎：“我也想直接杀了你，可是你杀不死啊，这几年我没少向你下手，可你就是一点事也没有，那么……”
炎猎看向炎谅，正襟问道：“六哥，你为什么死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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