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云深不知处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渐渐散去，山中雾气开始蔓延。
一旁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接着探出一颗小脑袋，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然后便一声不吭地伏着望着上山的路口。殊不知后面悄悄地跟上了一个身影。
“哎哟！”男孩发出一声怪叫，捂住脑袋往后看去。
一个着灰袍的少年正抱胸斜眤着他，嘴角含笑，长发披散在脑后用一根银色的发带束着。
“说说这是第几次了？”虽是责问语气中却是没有半点怒气。
“嘿嘿，大师兄。”男孩见已经暴露便没有躲藏的必要，直起身子拍拍身下的脏灰，“我就是看看师父回来了没有。”
“平时也没见你多黏师父，这几天师父不在倒是想着他了？小莫，你该不是想着偷溜下山吧？”要知道云雾山上地势险要山道崎岖又布满陷阱，若小莫真偷溜下山不知会发生什么，想到此种可能，少年皱眉瞪视着对方。
“才没有呢。大师兄，我就是想着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莫悠委屈巴巴地牵住他的袍角。
“好了，快回去吧，离苑他们还等着你用晚饭呢。”
“哦~今天不会…又是我收拾碗筷吧，师兄？”男孩亮起的脸又瞬间垮了垮。
“呵呵，那当然了。今早你又弄乱了药房，大家一致决定这几日继续由你担任火头军，哈哈哈哈哈……”
“啊？放过我吧，我的好师兄。”
“师父这个大骗子，说好的小师弟现在都没来……要是我…肯定就……”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两人边说边向远处一间亮着光的竹屋走去。
下了天峰寺后一路向北而行，途中皆是奇山峻岭。青山绵延，飞鸟掠空，时光似放慢了脚步让人流连忘返。
阳光照射下，巍峨的山峦令人惊呆，天然的石拱桥横亘其中，飞泉流瀑叮咚作响。若是被密云遮了日头，升起的云雾缥缈四散，群山像驾鹤而去的仙人渐隐在众人的视线中，似有若无的峰顶令整片云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沉醉的景色却也使人望而却步。
竺一涵一行马不停蹄地赶了三天终于在晌午时分来到了玉州城外，期间竺凝儿断断续续高烧，呓语不断，气息微弱。
“老爷，方才我去往城里探寻了一番，并未听说有云先生这样的大夫在此地行医。向几个老樵夫也打听了一下，他们都不敢靠近云雾山说是上山的人不是有去无回就莫名害病还叮嘱我不要接近。”饶是练武的青峰此刻也有些憔悴。
竺一涵深知云雾山的险境，但延一大师从不打诳语，除非云重先生又云游他处，不然以他爱好神秘的作风是极有可能隐居在此的。
竺一涵望了一眼袁沐茵怀中的女儿，蹙眉道：“眼下唯有一搏。青峰，若是你可上得了云雾山？”
青峰：“老爷的意思？”
竺一涵：“云老先生也不过是普通人，若是住在这深山密林，总要有一条上山的路。”
青峰：“云雾山四周有小山围绕，若是我催动内力取轻功而上也不无可能，只是山中情况诡异多变不敢贸然为之，若是由南边的山谷摸索而上可一试。”
“嗯，我们现在就出发。”
当众人第四次围着同一颗松树打转的时候终于知道为何云雾山上没有人烟的传闻了，完全是有心人在山道上摆了阵法想让他们知难而退。竺一涵一行只得在山下泉水汇聚的一条小溪旁歇脚。
“老爷，现在该如何是好？”袁沐茵正拿着一条锦帕替竺凝儿擦去额上的细汗，不安地开口。
“既是有人为之，此行不虚。只是你我不通这五行之术，只好守株待兔。”
“我只怕凝儿撑不到那一刻，虽有延一大师的丹药护体，可是……”袁沐茵紧抱着孩子喃喃道，“凝儿，我的好凝儿……”
竺一涵眼里闪过一抹痛，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如刀绞般，如若连他这个一家之主都乱了阵脚只怕她的夫人更为不安。
“老爷，眼下与其干等不如我一把火烧了这—”
“万万不可！！”
不行！！
自天峰寺而来，竺凝儿眼睁不开耳听不得迷迷糊糊烧得脑袋瓜一团浆糊，真怕就这样烧傻了。然而到了云雾山下，呼吸着山林特有的空气竟觉得身心得到了舒缓，只是那肿胀的眼皮像黏连住了似的着实费劲。
这厢她还在她娘怀里梳理着这些天的境况，就听到青叔要放火烧山，急得她大叫。虽是心中呐喊，那瞬间暴涨的肾上腺素可够她连做二十个俯卧撑了。
青叔啊青叔，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呐。
“青峰，山林之火非儿戏，万万不可！”
嗯嗯，爹爹说得没错。竺凝儿眯着眼，她的美人爹爹因为连日的颠簸都不美了，她的心里不禁酸的发胀。她到底是得罪了哪尊大佛中了什么狗屁倒灶的毒啊。
“老爷您听我说，我说的火烧并非要烧山，而是想办法趁林中起雾前燃起狼烟让山上的人注意到我们。”
竺一涵放眼四周看到了灌木丛中的几株卫矛，略一思索，这个方法说不定可行，随即划出一块空地，吩咐青峰尽可能地拾取附近的甘草枯叶堆放在一起。
“夫人，昨日喂给凝儿的甘露可还有？”
“还有一些。”袁沐茵从小包袱里摸出一个瓷瓶。
竺一涵将瓶中的凝露全数倒在甘草堆上，然后拿出火折子点燃。慢慢的，火苗从下往上窜起，燃着沾有凝露的卫矛开始冒起烟雾直冲而上。
林中，少年翻身提气稳稳地落在粗壮的树干上，随手摘了一个野果，小尝一口：“嗯，酸甜可口还不错~”少年卷起了衣袖，将眼到之处泛着亮泽的野果统统摘下放入了背后的竹篓。
“应该够那几个小子享受了~”
谷央整理好弄乱的衣袍，准备打道回府，抬手远眺只见不远的山腰处徐徐升起一股浓烟。
“啧，又是哪个不知轻重的家伙闯入了禁地，麻烦~麻烦~”
师父不在，他作为大师兄可得好好守着云雾山，随即便消失在了山林中。
谷央施展自认最快的脚上功夫赶到事发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大一小正围着小火堆添柴火，看看头顶的日头，这是何等的诡异。
“你们为何在这里生火？云雾山上很危险哦，晚上可是有猛兽出没的，快快下山吧。”
听到声响，竺一涵夫妇一惊，转头看到不远处的少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惊喜地表情。青峰却诧异少年的到来他竟全然无觉，不禁警惕地握紧双拳。
“我们几位无意擅闯云雾山，只是迫不得已，少年你可是居住在此？”竺一涵温文有礼道。
谷央心中一盘算，师父交代过不可随便暴露行迹，他得好好打发了他们。
“不是，我只是上山来摘些野果，各位大人呢？难道是来观光风景的。”谷央看着对方穿着不俗又不像江湖中人，莫不是真的来游玩而迷路了。
竺一涵应了一声，语气里带了些失望，问道：“少年，那你知道这山上可有其他人住着吗？有没有听过一个叫云重的老先生？”
谷央的眼睛闪了闪，歪着头：“云重？我在山下住了好些年了，没有听过。对了，你们上山有多久了？”
“……有一两个时辰了吧。”
竺一涵和袁沐茵对看一眼，脸上有些许沮丧，喃喃道：“先生真的不在此处吗？”
这种绝望里透着希望，希望里又袭来失望的感觉让几个人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竟纷纷倒地不起。
“老爷！夫人！”
青峰叫唤了两声，自己也捂着脑袋慢慢昏了过去。
“真够厉害，这么浓的瘴气能挺这么久。”谷央挠挠头，“现在该怎么办呢？”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三个大人运下山，一边从布衣口袋掏出一个瓶子小心倒出四颗药丸。师父不在他得省着用。
谷央蹲下身，轻轻地将药丸塞入竺一涵的嘴里，转身继续喂另一位，只见一双肿胀如金鱼的眼睛正瞪着他。
“啊！！！”谷央吓得后坐在地。
竺凝儿也想吓得大叫，睁眼就看到爹娘和青叔不省人事，这个少年不知道在喂他们吃什么。
“你…你想干什么，我爹…爹娘怎么了？”竺凝儿喘着气问道。
谷央端详着面前的小女孩，心生疑惑：“咦，奇怪，你怎么—”话未说完一半，他捉住女孩的手腕把着，“你中毒了。”
竺凝儿翻了一个白眼，虚弱道：“是，我…我中毒了，请问…我爹娘他们…他们怎么了？”
面前的少年露出无比纠结的表情，并没有对她语气里的责问感到冒犯。少年倏地站起身来回踱步。
“难道找师父是为了给这女孩治病？不对，来找师父的大部分不都是为了治病吗？”
竺凝儿：“……”
“可是师父交代了……难道我要把他们都扔下山？”少年看了她一眼又纠结起来。
竺凝儿：行了，我已经知道你师父是谁了，你已经完全暴露了，少年。
“到底该怎么办呢？我的师父！！”
“我的好徒儿，何事如此烦恼呐？”
“师父！”
竺凝儿闻声转头，抬眼见逆光处走来一个男子，白色的长衫被山风带起，长发飞扬，就像记忆中潜藏的那些叫做电影的慢镜头缓缓照亮男子的身影。
杀千刀的，我的画中美人竟然是这个老头子。这么想着的竺凝儿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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