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阿七虽已暴露，可玉棋宫的人却不知此事，只当他还在后宫中伺候着黛思尘。
于是同样的一封信也落到了他的手上。
鉴于那晚的夜宵味道确实不错，阿七乖乖地将这封信交给了华辰。
“玉棋宫催你们尽快动手？”华辰打开那封信快速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问道。
阿七坐在他对面的长凳上，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甚至还时不时晃了下脚尖，在华府待的这段日子，他近乎快要将玉棋宫教的各种规矩都忘干净了，反正在华辰面前他只需要做好两件事：老实和听话。
然而前者他尽力在做，后者则遵守的很好。
“说真的，奴真的十分不能理解女皇的这种行为，明知道小六和阿三是来杀她的，还故作不知地将人养在身边。”阿七单手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下颚。
黛思尘的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就是脑子有病，正常人谁会这么丧心病狂？
“明日我进宫，将这件事禀明陛下。”华辰将那封信塞进怀中，起身说道。
阿七懒懒地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开口道：“估计你提醒了也没用，女皇说不定还是会将他俩留在身边。”
怪不得当初捉他的时候，黛思尘这么顺手，想必就算他不招供，黛思尘心里也清楚他们是金乌派来的杀手，所以和他们的种种相处，也不过是在等他们主动现形。
“听不听是女皇的事，提醒陛下却是我为臣的本分。”华辰扶着门，推开一条缝隙，露出门外的皎洁的月华。
相处多日，阿七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正经的样子，想起明日她也要进宫，便起身凑到她身侧，谄媚地笑道：“既然你明日也要进宫，奴家也要去太医院，请统领大人顺路捎奴一程吧。”
“你想得倒是挺美。”华辰不苟言笑地低头看着他。
“你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阿七对她这句阴阳怪气的讽刺全不在意。
华辰也没表态，将门推开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阿七果然已经早早地在马车前候着了，生怕华辰不等他，乘着马车独自进宫。
华辰换上官服，朝后院过去，远远地就瞧见阿七在马车前旁若无人地蹲着，许是站久了，腿有些酸，视线开始在四周梭巡，想要找些东西坐坐，然后就将主意打到了马车上。
但是觉得华辰没到，他不能上车，最终也只是失望地转回脑袋，目光却又和远处的华辰撞上。
华辰大步流星地朝那边走过去。
阿七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记下时间，再回身时，华辰已经进了车厢内，他也不甘示弱，扶着踏板纵身一跃，与做良卿时不同，他身上穿着和侍卫差不多的服饰，干净利落，行动起来不会拖泥带水，这一跃也干净利落。
和那日押解阿七回府时一样，华辰坐在右边，阿七上了车就顺势坐在了她旁边。
“统领大人这是专门给奴留了位子？”阿七得了便宜就开始卖起乖来。
华辰没理他，自顾自地靠着车壁，似在闭目养神。
车夫也刚刚坐上车，闻言朝马车里看了一眼，顺手将车帘挑了下来：“小公子，我家家主昨夜未休息好，就趁着这路上的功夫想找补一会儿。”
“没休息好？是床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阿七从前觉得只要有一张舒服的床，有一床暖和的被子，他便能睡个好觉，然而后来进了玉棋宫之后，这些都有了，他却反而睡不着了。
“看见你就不舒服。”华辰闭着眼，还不忘嘲他一句。
阿七对他的阴阳怪气已经见怪不怪了，只道：“我今日去太医院，正好帮你抓几副安神助眠的药回来。”
“不用。”华辰这回语气倒是平淡了些。
阿七扭头看她一眼，学着她的样子，对她的回答同样不予理会。
——
“看来金乌皇族对南疆十城也开始蠢蠢欲动了，知道十城与代丽不睦，想趁机来撕块肉尝尝。”黛思尘看完那封信，将其拍在桌案上。
“陛下，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金乌，而是您身边的那两位，他们接到了这封信，一定会想尽办法提早完成任务。”华辰忍不住坦白了心底的担忧。
“嗯，朕知道。”然而黛思尘心里却十分困惑，既然小六已经接到了这封密函，那想必应该竭尽全力地找机会下手才是，为何她昨日卖了这么大的一个破绽，小六却不入套呢？
他究竟在等什么？
黛思尘拧着眉头沉思许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阿七竟然能主动向你坦白这件事，可见与你相处不错，想来在你府上，他也没耍什么滑头。”黛思尘走下桌案，将话题转开。
“陛下宽宏大量，给了他莫大的好处，他自然应当感激。”华辰俯首说道。
黛思尘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两下，低头笑道：“他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入了这一行，只为了混口饭吃，如今他有心与你交好，那便说明，他愿意留在代丽，能得此殊才，也是我代丽之幸。”
华辰虽然抬起了脑袋，却仍旧低垂着眼眸，“陛下说的是。”
黛思尘这才注意到她眼底的一片青黑，不由眉心一皱：“昨夜没休息好？”
华辰连忙垂下头，“无妨，陛下不必担忧。”
黛思尘知道她为何会失眠，可是这原因与自己有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仿佛再多的安慰都是虚情假意。
“今日你不用执勤了，回府休息吧，让王副统领代领差事。”这是她认为唯一有用的慰劳。
“陛下，不……”
华辰还未说完，就被黛思尘截了去：“这是朕的旨意。”
身为臣子不能抗旨不遵，她只好应下：“臣遵旨，多谢陛下。”
华辰离开后，黛思尘也去了后宫，不过不是去千禧宫，而是进了阿三的寝宫。
藏在后宫的杀手又不止小六一人，他不动手，自然还有别人想要她的命。
阿三也没想到黛思尘会突然到访，最近未曾用药，脸上不见病态，就算是临时抱佛脚恐怕也来不及。
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去了院内接驾。
“臣侍恭迎陛下。”
黛思尘将人扶起来，柔声说道：“听说你一直病着，朕也没能得空看看你，如今见你气色红润，想来这病是好得差不多了。”
“陛下虽未过来，却嘱咐了太医为臣侍医治，臣侍这病自然也就好了。”阿三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对黛思尘的突然到访十分不安。
按说他一个久居深宫，足不出户的人，陛下缘何会忽然想起他来？
他不像小六那样会讨巧，也不像澜卿和絮卿那样能歌善舞，他甚至连争宠的心思都没有。
黛思尘应该早就将他忘在脑后了，究竟是什么契机让她突然来了兴致？
“自你入宫以来，朕都不曾好好看过你，今日是朕第一次来你这儿，特意让人备了些东西，你看看可有喜欢的？”黛思尘说罢，便招手让身后的几名侍女上前来。
阿三朝那几名侍女手上的托盘中扫了一眼，温声笑道：“陛下赏的，臣侍都喜欢。”
黛思尘扬唇笑了一下：“那就好。”
阿三吩咐贴身侍者带着侍女去安置那些赏赐之物，自己随着黛思尘进了殿内。
“陛下今日为何会忽然想起到侍身这儿来？臣侍可是听闻明卿伺候陛下伺候得极好。”阿三拎起茶壶，扶着茶盏倒了杯清茶，递到黛思尘手边。
“明卿活泼有趣，你心细稳妥，你们二人都很好。”黛思尘一杯茶水端得极其稳当。
“多谢陛下夸奖。”阿三按着桌沿坐在黛思尘对面。
“你这泡茶的手艺也很好，和兰沁不相上下。”黛思尘只是将那杯茶递到嘴边，不经意间嗅到了那股淡在热气中的茶香，毫不吝啬地赞赏道。
“臣侍平素最爱喝茶，陛下过誉了，臣侍这点手艺怎能和兰沁姑娘相提并论呢？”阿三谦逊地说道。
黛思尘并未饮茶，将那杯茶水放回了圆桌上。
“朕已经吩咐御膳房准备晚膳，今夜朕就在你这用膳，煜卿没什么不方便的吧？”黛思尘打量着他的神色，等着他的回答。
阿三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今夜她要在他这里留宿。
若是从前，他还能以生病为由，将这事儿挡回去，如今也只能应下来。
况且小六那边迟迟不动手，他也不能一直守株待兔，只能亲自出马。
但是想想阿七的下场，他又陡然冷下来。
“能有幸陪陛下用膳，是臣侍莫大的福气。”阿三只好先应下来，然后慢慢找机会。
小六正坐在御花园，手上端着一盒饵料，伸手掏出一小把，挥手朝水里那群金色的鲤鱼撒过去，水面被锦鲤的鱼尾扫得动荡不安。
阿峰得了消息，立刻过来禀报。
“陛下去了玉浮宫？”小六听完阿峰的话，手腕一抖，险些将整合饵料打翻在地。
阿峰眼疾手快地弯下腰，从他手中接过那盒饵料，将盖子盖了个严实，窝在手心里。
小六压根没注意他的动作，他只想知道黛思尘为何会忽然想起来去玉浮宫。
他们入宫半月有余，黛思尘和阿三仅仅之前养心殿请罪的时候见过一次，从那以后，黛思尘也未曾踏入过玉浮宫半步，今日是哪根筋没搭对，忽然想起来阿三的存在了？
这些也都无妨，关键是阿三会不会动手，毕竟那封密函的出现是提醒也是警告。
让他们莫要忘记体内的蛊毒。
阿三若是动了手，要么顺利取了黛思尘的性命，要么就是被黛思尘取了性命。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祈祷，是祈祷阿三行刺成功吗？
那样阿三就可以顺利回金乌换取解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也是他当初到代丽来的初衷。
可是心底的声音却又否决了他的想法，他不想让黛思尘死……
他看着亭外的湖水中，那几尾锦鲤已经吃饱喝足散开了，各自游向不同的方向，那么他又该游回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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