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一夜未眠的后果就是，黛思尘顶着两圈深黑的眼圈坐在龙椅上，众朝臣见女皇双手扶额似乎就要睡过去了。
幸好今日早朝也无事发生，不过这女皇竟然在早朝上昏昏欲睡，这可是女皇自继位以来破天荒头一遭。
“你说陛下昨夜是做什么了？”朝臣对女皇的状态很是担忧。
“昨天才进贡的美人，而且那几位美人姿色都是上乘，陛下估计是……”说到后面那位武官嘿嘿一笑，仿佛点到为止，懂得都懂。
路过的文臣身穿红色官袍，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你当陛下是你呢，瞧你那眼底的青黑，怕不是被哪个小妖精吸干了精气？”
武官当即不服：“青黑又怎么了？本官照样能武得动刀枪，照样能上马杀敌。”
文臣侧目瞅她一眼，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说真的，陛下不会真的被哪个美人迷住了吧？要是真的，那咱可得劝劝。”最先说话的文臣年纪稍大些，连忙出声打断她们的吵闹。
“是啊，听说太上皇就是因为夜夜纵歌所以才……”武官降低了声音，小的只有一拳之隔的人才能听见。
“先看看吧，也可能是陛下昨夜有什么烦心事，所以睡得晚吧。”
她们说着说着便迈出了宫门，上了各自的轿子。
黛思尘半睁着眼被兰沁扶着回了养心殿，一路上却留下了不少流言蜚语：
“看样子陛下应该是十分喜欢这位新晋的美人啊……”
“贤王殿下找了那么多美人，也没见咱陛下顶着两双黑眼圈从谁那出来。”
“看来这美人确实是不一般啊……”
黛思尘对这些流言蜚语并不在意，左耳进右耳出，回到养心殿倒头就睡。
小六醒过来的时候，床边的被褥早已凉透了，他抬起手用力向下拍了一下，然后沙哑着嗓音将侍者叫进来，让人将事先备好的衣裳送来。
因为黛思尘在此留宿一夜，千禧宫的侍者一夜间多了数倍，被小六这么一叫，门外的一圈侍者瞬间推门鱼贯而入。
“殿下起来啦，昨夜想必是累坏了，热水已经烧好了，殿下需要先沐浴吗？”侍者们也看见女皇今早是顶着一眼深黑离开的，这语气也饱含恭喜之意。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小六脸色立刻黑了下来，他裹着被子将侍者手中的衣裳接过来，语气仿佛结了层冰霜：“你们先出去吧，不用伺候。”
侍者只当他是害羞，也不多说什么，再次齐刷刷地退了出去。
小六再次躺了回去，这里没有人会逼他卯时起床，黛思尘的后宫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规矩。
然而刚想放松地舒口气，就听到外面冒出一句九曲十八弯的‘哎~呦~’，那声‘哎呦’过后又道：“怎么明卿还没起啊？”
侍者将人拦在门外，说话有礼有节：“启禀絮殿下，明殿下还在深眠。”
絮卿眼眸一转，朝宫门内看一眼，确实没看到人影，只得作罢。
他冷笑一声：“明卿伺候了陛下一夜，想必是累坏了，那就好好休息吧，本宫改日再来。”
絮卿探查完情况，后宫立刻便热闹了起来，各种话都传开了，诸如‘新晋的明卿竟然一夜得宠’，‘这明卿想必是手段了得’之类。
然而小六听见这话的时候，内心只是咆哮一句：明卿的手段的确了得，但是奈何你家陛下油盐不进啊！
他昨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甚至怀疑这女皇是不是怀揣一颗佛子之心，亦或是十分尊崇柳下惠，故而见贤思齐。
也可能这女皇是个男子，只是扮成了女人的模样……
小六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翻个身三两下穿戴整齐，叫了几个侍者进来梳洗一番。
“你叫什么名字？”小六透过镜子看向那名正在帮他梳妆的侍者。
那侍者低着头，揽起他头顶几缕乌发小心盘好，恭敬地答话：“回殿下的话，小的名叫阿峰。”
阿峰伸手探向桌上的几支玉簪，询问道：“殿下想用哪一支？”
小六不答反问：“那你觉得哪支好看？”
阿峰想了想，拿起一只雕着白莲的玉簪，问道：“殿下以为这支如何？”
小六看了一眼那上面的花样，笑道：“这莲花雕的栩栩如生，倒也别致。”
阿峰以为他是中意了，忙道：“那小人这就为您簪上。”
小六抬手说道：“你既喜欢，那就送你了。”
阿峰受宠若惊地瞪大眼睛，就要将那玉簪放下，却被小六伸手止住：“你别慌，这东西我也不是白送你的，跟你打听个事。”
阿峰连忙说道：“殿下想问什么？”
虽然有这玉簪在前，但他心中仍是万分小心，毕竟小六是从金乌国来的，万一要是问些不该问的，他也得想个法子周旋过去。
小六这才道：“陛下一共有多少位卿？”
这话听着像是吃醋，阿峰没有多疑，老实答道：“算上今晨刚刚册封的三位，后宫现有五位卿。”
“那今晨的那位絮卿是陛下自己带进宫来的？”
阿峰摇了摇头：“絮卿和澜卿都是贤王殿下带进宫的，听说一个曲儿唱的好，一个舞跳的好，陛下便让他们留下了。”
都不是黛思尘自己带进来的……
该不会是想用这两个人来当借口，遮掩自己男扮女装……
不过这都是他自己的猜测，究竟如何还得探查一番。
“那两位卿平时除了自己的寝宫之外会去哪儿？”
阿峰略思索片刻，然后说道：“两位卿都喜欢去后花园散心，今日风和日丽，可能此时就坐在凉亭说话呢。”
小六随手拿起一只云纹簪竟盘好的头发利落地簪起来，然后迅速起身：“走，去后花园。”
阿峰将那支莲花玉簪收进袖袋，连忙跟上：“是，殿下。”
阳春三月，后花园百花齐放，刚迈进拱门就是一阵扑面袭来的香气，三两只花蝶戏于其间，小六对这盛大的春景没多少兴趣，只听见凉亭传来的嬉笑声。
“这新上位的明卿到底使得什么本事？竟能将陛下哄得团团转。”这人说话抑扬顿挫，宛转悠扬，语气仿佛带着调儿一样。
“我今儿个上午想去看看这位明卿，结果被人家堵在门外不让进，到底是得宠啊，架子就是大，哪像澜卿，我每次去连个守门的都没有。”絮卿眉间带笑，张着手朝领间扇了几下。
澜卿刚喝下一口茶，本想润润嗓子，听了这话险些被呛了一下，他淡定一笑，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那自然是比不得絮卿了，大半夜的渴了，还得自己去井边取水来烧，险些将整个寝宫都烧了。”
小六听到这眉心不由抖几下，却又听见这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小六：……
仿佛你刺我一刀，我再刺你一刀，然后我们顶着两把刀握手和解一样，生硬且尴尬。
小六掸了掸肩上的叶子，从竹林后走出，朝着凉亭过去。
那原本坐在凉亭中互相插刀的两个人，转头看见小六的身影，十分默契地起身，然后笑着将刀一致对外。
“想必这位就是传闻中的明卿吧，快来坐。”絮卿很是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仿佛这后花园是他开的一样。
澜卿倒是内敛几分，只是朝小六笑了笑。
小六礼貌地俯身朝他们两人行了礼：“给两位卿哥哥请安。”
“明卿不仅人长得好看，说话也甚是好听啊，想必也会唱曲儿吧。”絮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抛向澜卿。
澜卿只专心喝茶，不想再费嗓子搭理他。
“只会些不着调的小曲儿，昨夜陛下听了也皱了皱眉，让我不要在别人面前唱起。”话虽是自贬，但是小六的神情可看不出半点委屈。
这话落在另外两位的耳朵里，就成了‘陛下只想让我唱给她一个人听’。
“哈哈哈，明卿过谦了，陛下虽然平时说话严苛，但在那事上却是花样百出啊……”絮卿说着说着，便脸红起来，故作掩饰一般将手上那杯茶喝完了。
小六极有眼力，连忙起身主动帮人倒茶，还说道：“看来陛下一定把哥哥折腾得很累吧。”
虽然已经在心里将白眼翻到了天上，但是小六还是装作羡慕地笑了笑。
这话把絮卿哄得高兴了，他满意地笑了，主动去接小六手上的茶盏。
小六故意快人一步，错过他伸过来的那只手，茶盏放在絮卿臂弯上方，然后往旁边一歪。
春日的衣裳都是薄料子，这杯茶下去，絮卿的半边袖子都湿透了。
他立刻惊叫一声站起身，小六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边道歉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手帕。
絮卿被他一把抓住手，胳膊瞬间一凉，小六一手捏着帕子将他的宽袖轻松掀了上去。
絮卿心中一紧，反应也快，还没等他掀到一半便甩开了小六的手。
小臂上的守宫砂已经被小六看了个彻底，他也顺势松开了力道，任由絮卿甩开他的手。
“你做什么？”絮卿不知他瞧没瞧见，然而看小六这被他甩的后退两步，险些摔到地上的架势，应该没有那么好的眼力吧。
虽然这两者并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但是絮卿还是心存侥幸地想着。
小六被阿峰眼疾手快地扶住才堪堪站稳，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本宫只是想帮您将茶水搽拭干净，没想到反而惹得卿生气，多有得罪，还望卿原谅。”
小六毕竟是受宠之人，此番话又说得有礼有节，絮卿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心有不甘地答道：“明卿不必放在心上。”
小六思忖片刻，又道：“刚才看见有颗黑痣落在卿哥哥手腕中央，那颗痣鲜活如漆，小弟儿时曾听闻，有这种痣的人必是才貌双全之人。”
絮卿对他那后面长串的夸奖充耳不闻，只听见‘黑痣’两个字，心想这人竟然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黑痣，想必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再去注意那颗守宫砂，便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借明卿的吉言了。”
“只要哥哥不怪罪小弟就好。”小六俯身说道。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后宫怕只是个噱头，那女皇肯定是个男人假扮的！
刚补过一觉的黛思尘，正坐在尚书房的桌案前批阅奏折，忽然鼻尖一痒，轻轻打了个喷嚏。
“陛下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兰沁递过帕子担心地说道。
黛思尘接过手帕随手擦了擦，随口道：“无妨。”
然后目光继续专注地看着手上的那本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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