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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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的念头只闪过一秒，彭非快步走上前查看。
“人没事吧？”他语气急切，看着余世南把那女孩搀扶起来。
女孩看起来不大，和他俩差不多的年纪，比余世南矮了一个头。此刻手臂被余世南扶着，一瘸一拐地拖动着受伤的腿，整个人都显得摇摇欲坠。
“嘶……没，没事。”女孩疼的倒抽冷气，慢慢地说。
彭非低下头，看到原本白色的裙子上沾满了尘土，膝盖上方的布料此刻已经残破，想是在地上剐蹭，竟是刮出来碗口大的破洞，周围还分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流血了！”彭非惊呼。
余世南顺着彭非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女孩的右腿，从膝盖到小腿遍布擦伤，有的地方砂石覆盖掺杂其中，鲜红的血液正蔓延开来，顺着脚踝一直流到鞋子里。
“对不起！”余世南立刻道歉，匆忙解释道，“我没看见……雾实在太大了，我正在找红绿灯，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灯坏了。”女生打断了他，低着头小声的说，“我等了半天，看周围都没有车，就横穿了马路……不怪你。”
“但是我们——”彭非正因为撞倒了人急的火气上头，想也不想张口就来，说到一半却卡住了。但是什么？但是我们无证驾驶啊？这话说出口，这不是自己找死呢。
“但是我们有错在先！”余世南顺着他的话迅速接上，然后用眼神暗搓搓瞪了彭非一眼，又低下头对那女生温和地说道，“我送你去医院吧，不远，两三公里就到，医疗费我出。”
女生面露犹豫，下意识拒绝了他们，“不用了，我打车去就行，真不怪你们。”
这偏僻郊区，两个陌生人，自己又行动不便，防人之心不可无。
余世南却十分坚持，手上不由的加重些力道，“不不不，我们送你去。怎么说也是我们撞了你，该负责到底。”
女孩吃痛，表情明显一僵，连声说道，“你们，你们不是坏人吧？”
彭非闻言一愣，下一秒立刻明白了对方在担心什么，连忙摆手解释道，“别误会，我们当然不是，我俩就是……”他略一犹豫，眼神瞟到了不远处模糊不清却五颜六色的招牌，灵机一动，“我们是附近画室的考生！”
嘿，瞧他多聪明，彭非心底暗喜。艺术生多大年纪的都有，听说还有为了考美院复读七八年的大老哥，余世南又一脸老相，说他多大年纪还不是都可以，这样对方就不会想到他们俩其实压根就没有驾照。
余世南倒也没反驳他，对着女生试探的目光点了点头。果然，女生听了这话，神色稍稍松动，整个人不似刚才那样紧张了。
下一秒，女生却开口问，“哪个画室？”
彭非一愣，他刚才只顾着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图，完全没有留意名字。而且，对方这么问，难道也是……
“鼎盛。”余世南的回答不带一丝犹豫，听上去非常自然，一点也不像编的。
“……这样啊。”不知为何，女生听完后似乎低着头想了些什么，然后抬起头对他俩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彭非和余世南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带上了些许疑惑。但时间没有那么多了，疑惑只能暂时抛诸脑后，余世南扶着那姑娘，彭非走回车前替两人打开门，三人一路赶往最近的医院。
见了大夫，余世南和那姑娘只字未提开车撞人的事情，只借口说走路没看清，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彭非就在诊厅外面等着，时不时伸头看两眼，他看见那大夫弯下腰给女生清理创口，消毒包扎，看到那姑娘的背影缩了一下，应该是有些疼痛难忍，不自觉地用手去抓身边人的胳膊。彭非就看着余世南被那姑娘一会儿抓一下，一会儿再拽一下，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那大夫年过半百，见两人这幅样子，只当是学生情侣，也见怪不怪了。只加快速度手脚麻利的处理完伤口，又叮嘱了几句以后当心，还有些忌口调养的注意事项，就放余世南扶着人出去了。
彭非看到两人出来，起身走过去。
“完事了？”他问。
“嗯，”余世南扬了扬手里的药费单子，“交个费，取个药就可以回去了。”
彭非看了看表，抬头说道，“时间不早了，我替你去吧，你先扶着她去门口，给她叫辆车。”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余世南一眼，无证驾驶，还敢开车送人，后果你懂得。
余世南点点头，然后将单子交给彭非，“好。”他当然懂。
彭非捏着那两张药单，往服务台方向走去，他得问问才知道药房在哪。
刚走出几步，彭非就模模糊糊地听到身后那女生对余世南道谢，“谢谢你哦。”
余世南也客气回应，“应该的。”
然后两个声音一齐道，“加个q吧。”
……哼！
彭非取完药和余世南在医院正门汇合，那女生坐在车上，接过余世南递给他的药盒，挥了挥手里的手机。
“再联系。”
……。
彭非觉得自己后槽牙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痒，想咬。
“嗯！”他听见余世南说，然后也抬起手机晃晃，示意知道了。
出租车开远了，浓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露出天边高悬的月亮。彭非抬眼看了眼浓郁漆黑的天色，长出了一口气。
“呼……”还好没出事，他想。
“呼……还好没出事。”他听见余世南说。
“……”这算不算一种默契？
余世南看他没回应，偏过头来打量着，好奇道，“怎么不说话？”
“下次还敢么？”彭非斜眼看。
“……敢。”余世南缓缓把视线转走。
“我呸！”彭非抬脚踹他，呸！呸呸呸！
余世南却躲也不躲，就这么挨了他一脚，然后若无其事的说，“反正也没出事，这不也解决了。”
“……”彭非瞬间语塞，解决是解决了，但是结果不是唯一吧，这人怎么不懂得吸取教训。他说，“那是这次幸运，她没选择报警，大夫也没追问，不然非要交警来解决，你肯定瞒不住。”
“胡敏不会。”余世南却摇摇头，一脸不信，“她才不是那样较真的人。”
“胡敏是谁？”彭非没反应过来。
“就是刚才那姑娘，我问她叫什么，她发给我。”说完，余世南给彭非看了眼手机屏幕，对话框里一闪一闪的，是胡敏刚发来的消息。
还挺快，彭非在心里撇了撇嘴。
余世南接着说：“你看她一听咱俩是鼎盛的，立刻就放心了，我猜多半也是附近的学生，戒备心不重。”
“你这话说的像个贼人，还戒备心不重，你想干嘛啊？”彭非挑眉，调侃道，“而且你编也编的像样点，鼎盛，这名字一听就像个菜市场，我猜她肯定没信，糊弄鬼呢你。”
“谁说我是编的了？”余世南一愣，认真道，“你没看宣传单么，真的叫鼎盛。”
“？？？”竟然是真的！
余世南的重点却不在这，他摸了摸下巴，语气里带这些藏不住的期待，“你猜她一个人跑到码头来干什么？又知道画室，有知道鼎盛。”余世南凑近彭非，低声地笑着说，“你说她会不会也是……”
“是你个大头鬼！”彭非却不□□他，甩头就往停车场走去。
胡敏胡敏，他记得到快。他边走边回忆方才那女生的长相，他大约记得胡敏长了一张娃娃脸，化没化妆他分不太清，但是一双大眼睛……他摇了摇头，不是大，是有点太大了，就像真的洋娃娃。
生的娇小可爱，说话细声细气的，他想，余世南难道喜欢这样的？
这个念头一出，他立马使劲地摇晃着脑袋，想要把这个念头驱赶出脑海，心里默念，不会的不会的，今天就是个意外而已，两个人是第一次见呢。
可他和余世南当初也是第一次见，他就不知道被什么妖魔附体一样使劲戳人家的后背，还要对方以后都跟自己混，第一次见怎么了？谁还没有个一见钟情中邪失智的时候了？
彭非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脑海里翻江倒海，心里却像扎了根刺一样。
……原来余世南真的挺直的。
他们太不一样了。
彭非走在前面，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余世南在身后大步流星地追，彭非在前面却像失了魂一般越走越快，都走过了余世南的车了还不肯停下，最后被余世南生生拉住，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余世南一手拽着彭非的手腕，一手在他眼前使劲晃悠，“中邪了？我问你，一加一等于几？”
被余世南抓住的一瞬间，彭非脑海里一闪而过诊疗室里胡敏抓着余世南死不撒手的画面，顿时心口发闷，他讲不出来哪里不舒服，一把抓住余世南晃悠的爪子，闭上眼睛呵斥道。
“别晃了，头晕！”他心里烦躁，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余世南皱了皱眉，面色不虞。
“怎么了？一出来就这样，招你惹你了。”
“……没什么”彭非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歪着头，避开余世南的视线，然后试图转移话题，“打车回去吧，别开了，万一再被抓了，好运气都用光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车先放你家楼下。”余世南说道。彭非家住大院里，楼下有一片篮球场的空地，可以临时停车，还有人免费给看着。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走就行。”彭非脑子乱的不行，一时没明白余世南的心思，他只想快点和余世南分开，生怕他看出自己在烦躁些什么。
“……”余世南有些无奈，这人时不时突然就来脾气，再加上死不开口的倔性，他经常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时候的彭非，只好再次开口劝道，“听我的，我送你回去。”语气却比刚才强硬。
说完也不管彭非什么意见，开门就把人塞上了车。
彭非觉得自己像个鸡仔一样毫无反抗的能力，被余世南按着系上了安全带，又跟上车时一样被反锁在副驾里，逃也逃不掉。只好把头最大角度地转向身侧，歪着头看着车外的景色。
和来时一样，和来时又不一样。
余世南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看上胡敏了？
他觉得自己很无厘头，就因为他对余世南有初见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一定要这样猜测别人么？
他只是在心底一直抱有一种期待，我这样的人，有没有可能，在万中有一，能被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着呢？
胡敏的出现刚好击碎了他的期待。
是啊，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的人，特殊？异类？怪胎？变态？他找不出好的形容词来，总之就是……余世南和他不一样，至少他没有证据能证明，余世南和他是一类人。
他凭什么有期待，他完全没有信心。
要不就这么算了吧，藏着掖着也好，至少还能待在他身边，悄悄的……喜欢着他。
这一刻，彭非是这么决定的。
尤其是当几天后彭非和余世南在鼎盛画室一起见到胡敏背着画具走进来时——
“又见面了，好巧啊。”他听见胡敏笑着对他俩说。
然后他听见余世南笑着回道：“好巧。”
是啊，好巧。
——彭非庆幸自己能早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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