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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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余世南多年后的解释说，这是一个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拥抱。
余世南拿彭非当兄弟，只是这兄弟有时候像呲牙的猫，有时候又像只埋着头的兔子。余世南自己也搞糊涂了，安慰兄弟就非得拥抱吗？
但当时他就这么干了，并且拍着彭非的肩膀保证，我一直都在。
“……闷。”半晌，怀里的人使劲地推了推他。
“……”
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个反应，余世南一边无语，一边赶紧放开双臂，把氧气还给彭非。
差点被闷死的边缘里彭非得到了一个结论，余世南肯定没谈过恋爱，或者说肯定没有抱过别人，不然他怎么会不知道怀里的是活人，而活人是需要呼吸的呢……
脱离拥抱后的彭非并没有如余世南想象中那样，鼓舞精神、斗志昂扬地重获新生。在余世南的视角里，彭非把头一直垂到胸前，无论余世南怎么摇晃都不好使，他就像一块旧木板一样任人揉搓，就是不给反应。直到余世南注意到彭非的双耳和脸际赤红一片，怀里的人就像受了惊一样，只留下一句“我知道了”就慌不择路的“逃”走了。
真的是逃走的，余世南想，就像视频里的曼小斐一样，连姿势都差不多。
然后余世南猛地惊醒，那彭非是不是差他的脸一个吻？
啧啧啧，这玩意不能代入，代入会疲软。
他摇了摇头，转头去卫生间走肾去了。他估摸着上课铃快响了，洗手间里应该正空，可当余世南走到门口时，却听得里头叽叽喳喳，热闹声一片。他正奇怪呢，就听得当中一人说道；“我就说你把后面的内容剪掉再发肯定会爆，你看我说的对吧？”
另一人答，“没错没错！幸亏我听了你了，不然大家伙光看摔跤了，谁会猜他们倒地上到底干了什么？”
余世南心中一紧，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隔档，呵斥道，“你们在说什么！”
五分钟后，彭非一边在走廊里发足狂奔，一边在脑子里回荡着来传话的同学说的——余世南和人打起来了，动手见血的那种。
他趁着人家上厕所的档口，冲进去照着那人的屁股就是一脚。给人吓了一跳不说，那玩意猛地卡在水池边上，疼的对方当场就丧失了反抗能力。
等彭非跑到跟前的时候，打斗已近尾声。
他气喘吁吁地扶着腰，定睛看向人群中围着的三个人影。
他印象里的余世南，要么憨憨傻傻，要么油枪滑调，有时候懒散地恨不得上去抽他，可认真的样子又那么安静专注……他从没见过余世南这副样子，发了狠红着眼，抬脚死命地往对方身上踹去。
彭非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却见余世南被人挡了下来，他脚边躺着的人哆哆嗦嗦声如蚊语。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好玩，纯属好玩，拿出来给大家乐呵乐呵……”
“我去你妈的乐呵！”余世南顾不得两旁架着自己的同学，冲上去又是一脚，直直将那人踢向走廊侧面竖着的暖气片！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那男生后背狠狠撞上金属厚片，疼的他立马倒抽了口凉气，随机剧烈的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行了行了别打了！”
“差不多得了，真打出事你也赔不起。”
四周都是忙着劝架的同学，班上两名身强力壮的男生已经极负实名感地将余世南的双肩死死卡在臂弯中，任凭他怎么动弹挣扎都无济于事。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玩意！王八犊子——！”余世南人身自由受限，嘴巴却不停下，他破口大骂：“混蛋玩意！你爹生你的时候怎么没对准了下水道！让你今天拿别人的痛处当笑话！你个王八羔子，没心没肺的东西……”
余世南就像是把攒了大半辈子的脏话都给骂尽了，骂道他口干舌燥也憋不出点新意来，这才逐渐罢休。
“他到底干啥了？打了这么多下还没出够气啊？”比彭非晚目击了“互动”场面几分钟的隋唐在一旁打听。
只见余世南咬牙，那副凶煞的样子几乎连眉梢都要立了起来。
“他——”他张了张嘴，却硬生生止了话语。
任凭别人再怎么问，他都只是咬紧了后槽牙一言不发，只有紧抿的唇角因极度愤怒隐隐的抽动。
“都让开。”
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恰到好处地匆匆赶来，呵斥住了余世南，指挥散了围观的学生。彭非垫着脚尖看着余世南被主任扯着拽走了，连同地上那两个伤病一起，直到放学都没再回来。
彭非蹲在教学楼的墙角上，等了整整三个小时，才等到从教务处走出来的余世南。
这时候整个学校已经空了，教务处的灯也在教导主任骂骂咧咧走出来之后“啪嗒”熄灭。彭非就这么静静蹲着，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漆黑的走廊尽头。
余世南一出门就见了他，却碍于主任在一旁，只好默不作声。他抬脚向久等的人走去，伸出手将将扶了一把正摇摇晃晃起身的彭非。
“等很久了？”
“没有……你进去也没几分钟。”彭非揉了揉酸麻的腿，他想安慰对方，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是没几分钟，也就表针转了好几圈。耳朵得听训，眼睛可没白干，我都数着呢。”余世南扯着嘴角笑，却比哭还难看。“就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至于你紧张成这样。”
彭非伸出手来将对方额角的碎发相上拢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眉边狰狞醒目的伤疤。
“我方便问么？”
“……”余世南不答，彭非也就不问了。
“那就走吧，该回家了。”他转身将余世南的书包递过去，他都替余世南收拾好了，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站在余世南靠前一步的位置迈腿就走。
空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已经淹没在一片漆黑当中，头顶昏黄的照明灯在微微闪烁，映出影影绰绰的两条斑驳人影，无声地并肩走在路上。
“……是他俩发的……”过了良久，彭非听见身侧的余世南轻轻说道。
“发的什么？”他转过头去，好奇地询问对方，这个回答让他困惑。
“视频。”余世南低沉的嗓音忽而语气一沉，话中露着道不清的狠厉和愤怒：“你和曼小斐的视频，是他俩发出去的。”
彭非像是没听懂一样，愣了两三秒，随后叹了口气，“果然。”
“果然什么？”余世南还在气头上，说话也有些急躁，“罪魁祸首找到了，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也不是不生气……”彭非摇摇头，他也不是没有脾气，余世南一说完他就愣住了，他本以为这事都过去了，如今被突然被翻出来，还查到根儿去上，还是被余世南发现的。心头里有火是藏也藏不住地涌出来，可是下一秒就被更大的火给顶住了——
余世南是替他出头打架去了。
他没来由的，为了这个，有些生气。
“……回去吧。”彭非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把躁动的心压住，带着余世南快步离开了教学楼。
彭非自顾自地埋着头在山路上暴走。
余世南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彭非快他也快跑两步，彭非慢他也缓缓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伸手能扶到，却又不至于停下来就撞到。
见对方始终一言不发，余世南在身后轻唤，“你怎么了？”
“……”
“你说话啊？”
“……”
余世南：“……”敢情还生气了。
彭非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快要赶上平地奔跑，两人一路略过无数木栈道上的灯柱。余世南觉得心口那口气憋得快要炸裂心肺，终于大吼出声。
“彭非，你他妈给我站住！”
彭非顿时停下脚步，直直的立在原地，和旁边的电线杆异常搭配。
余世南先是快步赶上，然后绕着彭非走了三圈，最后站在彭非身前，忍无可忍地问道：“敢情还是我错了？我真不明白了，你现在抽的是哪门子疯。”
过了良久，他听见彭非细声细气地问道，“所以你今天是为了我打了一架？”
“不然呢？”余世南没想到他问了句废话，回答时语气不善。
“你是想让我夸你英勇么？”彭非这话问的刺耳，余世南被他扎了一下，语气更沉了些。
“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就是想让我感激你？感激你为我出气，为我打人。”彭非只是一个劲儿地垂着头，修长脖颈深深藏在肩头，几乎快要弯下腰去。
从余世南的角度看过去，只当是这人方才山路暴走，终于累了喘口气。可是这人怎么跟刺猬一样，浑身都是刺，说好听的不会，挖心刺耳倒是的一大堆。
“我没这个意思！”余世南的语气又重了一份，眉头紧锁，已然在发怒的边缘。
“下午的时候你还说有担子一起扛，如今担子还没扛上，给人先扛肩上了，还撩地上了，我下午去看了监控，你把人都踹的飞了起来，本事很大啊。”彭非的语速原来越开，说到后面完全没了刚才软言细语的模样，一字一字落在余世南耳朵里，尽是嘲讽。他继续说：“你说我拿你当外人，对着窗户空讲半天，你呢？就去替我做主，对着人打个半死，再挨个处分。我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情，你呢？是为了谁的事在出气？”
彭非不等余世南回答，继续说道，“是为了我的事情。”
“你——”余世南张嘴要说什么，被彭非抬手打断。
“我不是不知道你在为了我出头，更不是不懂感激，可是我生气的点你没明白。我对自己的事情无能为力，却要拉上朋友做垫背的，甚至对方还要挨个处分才能平息这件事情，这不是我想要的。”
余世南听完神色诡异地张着嘴阿巴阿巴了半天，最后蹦出几个字来，“……你可真难伺候。”
“我知道，”彭非苦哈哈地笑了笑，“难为你了，又要替我出头，又要挨处分，还要听我叨叨。但是有些话我不说，你偏要问，那我就说个明白。”
“哦。”余世南有点不适应这样严肃的场面，故作轻松的双手插兜，仰面朝天的答道。“你说吧。”
“首先，我很感谢你，帮我出头，够朋友。然后，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你受了处分，但是打架毕竟不对，无论如何拳头是你自己出的，脚也是你抬得，我去主任那求情解释可能也没用，但是我还是会尽力一试。第三，我不希望以后你说的咱们有事一起扛是这样的解决方法，你知道了是他们传的视频可以回来告诉我，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做决定。像现在这样，你替我做了决定我又不能说不好，不然寒了你的心，你会觉得我不知感恩，但是我要不说，别人会觉得我把你当枪使，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彭非说到这儿不自觉地顿了顿，悄悄的抬眼打量余世南，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我肯定不会拿你当枪使，这点你放心。但是我还是喜欢你以后做事情能考虑到双方的感受，比如说我现在，就觉得自己很失败，竟然让你去为了我打架。”
余世南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想敷衍了事，只当他说些废话正打算左耳进右耳出，可当彭非说道“三”的时候，他就开始动摇了，可自己当时偏要做出双手插头无辜望天的纨绔做派，此刻他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的，脚尖开始无意识的原地打转。余世南想要缓解这种不自在，可他又不能说“你说得对我错了”，只好在心里抓耳挠腮的，静静的听彭非把话说完。
“我说完了。”彭非说道。
余世南听到这话如获大赦，僵直的胳膊终于能从兜里拿出来了，他假模假样的用嘴给其实一点也不冷的双手哈气，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这有什么。我自愿的，我自愿怎么对你是我的决定，我不该替你做决定，但你也不要替我做决定。处分什么的我都不在意，你也别往心里去，至于拿我当枪使这种话，我不会这么想，但也不爱听，以后不要说了。”
说完余世南双手合十放在脑后，假装做靠枕一样的拖着自己的脑袋，转身往山下走。他是真的不适应突然严肃着说正经话的彭非，他觉得朋友之间好像不用这样的。
“你别光觉得我都是为了你，少自作多情了。你是没听到他俩有多嚣张，被我发现了还死不承认，还叫嚣着要找人弄死我，还不是被我一个人料理的妈都不认识了。话说我来你们学校之后还一直没打过架，上回在校门口替你赶那几个混混都没动上手，你是没见过我原来，在我们那边打架那都是常有的事，我可猛了，一个能挑四个——啊！”
余世南正洋洋自得地回忆着自己有多“猛”，浑不知身后彭非那死沉死沉的大书包冲着他就飞了过来，砸了个结结实实。
余世南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摸着后脑勺，回过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彭非，“你他娘的干嘛？！”
“——你个王八蛋！”余世南只听彭非低垂在胸前的脑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
“我说你个不分好赖不知好歹的王八蛋！”彭非一字一顿，说完猛地向余世南扑过去。
余世南：“！！！”窝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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