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舐犊之念
安静的书房里，已经完全不听到那婉转动人的弹评，只有静谧幽暗的灯光和那若隐若现的沉香楠木气息。
硕大的木书桌上，左边有一盏玻璃铜灯。
那铜灯由两部分组成一体，最下面有一个铜制的小天使正单腿跪在支架上，托举着上面真正的台灯部分。
第二部分则是真正的台灯，那被小天使托举的底座像是一个倒转过来的镂空铜制香炉，在上面，则是玻璃制成的下黄上绿的灯罩。
灯罩上画着被绿叶缠绕的美艳花朵。
在台灯的旁边，则有一盆真正的白兰花，它幽静地绽放着。
而书桌另一侧的笔筒和墨水瓶井然有序地排放着。
此时，画姻的父亲，正在点燃那兽耳云龙纹玉炉。
炉内那静穆的烟气缓缓升起，瞬间整个书房燃起一阵令人安静下来的焚香之气。
父亲抬眼看了一眼女儿，只见画姻正出神地看着那柱燃香，似乎心并不在这里。
自家的女儿，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呢。
父亲微微往后一靠，靠在了木椅背上：“姻姻啊，爹已经替你挡了刘家的提亲。这已经让刘家颇为不满。”
画姻慢慢抬眼看向了父亲，满眼都是感激：“我知道，让爹爹难做了。”
父亲闭上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担忧地看向了画姻，语气委婉：“可这吴县（今苏州），想向你提亲的人家，真不在少数。
我已经尽量帮你挡了，姻姻，那晏家公子真的存在吗？
爹爹已经暗自托人寻了，但仍未找到。是否他”
“爹爹是否想说他是骗我的？”画姻的眼中蒙上了一片雾气，她也在寻求一个答案，渴望父亲能够回答自己的答案。
如今她感觉自己迷失在了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巷里，她怎么走，都再也走不出来。
这父亲，最见不得疼爱的小女儿落泪，他立刻拿出帕子递给画姻：“我的乖女儿啊，为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或许他已经离开了呢？或许出了什么意外？”
这倒好，死了比被骗更虐心。
画姻眼睛一眨，眼泪在她双杏眼里转转悠悠，显得尤为可怜。
啪嗒一下，泪砸落在书桌上，画姻的脸上仍是执著：“可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想嫁给别人。”
父亲很是心疼自家女儿，平时都宠着捧着，她要什么都给。
可如今，他才知道，这世上也有自己给不了她的东西。
父亲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唉，姻姻，商不过官，自古如此。
如果是军阀看上了你，恐怕父亲也很难阻止，也很难得罪他们。
徐军官对你的喜爱，父亲也都看在眼里。他一表人才，性格也难见的好。
姻姻，真的不喜欢他吗？”
“爹爹，是想让姻姻嫁给徐军官吗？”画姻失望地反问道。
其实她也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嫁给了徐军官，或许家里的阶层还能更进一层。
她也处在一种纠结之中，是牺牲了自己为全家的未来铺路，还是坚持地追求自己想要的？
看着画姻那失望的眼神，即使她不是在看着自己，但父亲仍然感觉到心揪着痛。
他不由得想起画姻只有三岁的时候，哭得涕泗横流的朝着自己跑来，说想自己了。
那胖嘟嘟的小手一直死死地撂着自己的衣角，死死地扯着，就是不肯松手，不让自己离家去出差。
自己好哄歹哄，才将她哄笑。
如今啊，她也成长为一个会为爱情奔赴的女孩子了。
他最记得那天她最后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她说：“爹爹，爹爹，他们都说你会保护我的。是真的吗？”
而自己，完全不假思索地说出：“爹爹一辈子都会保护你，所以姻姻要乖乖的等爹爹回来。”
“真的吗？爹爹一辈子都会保护我？永远都不会丢下我？”三岁的画姻抬起小小而又肉嘟嘟的脸蛋，一脸天真地问出这个问题。
而他，则笑着抹去了女儿脸上的泪，温柔地回应：“对！爹爹会一辈子保护姻姻！”
他记得，那一天画姻笑得可欢喜了，拼命地对他挥手：“爹爹！一路平安！一路平安！姻姻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哄好了画姻，正开心地大步离开。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过了拐角，便听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吼声。
那一瞬间，女儿那无言的呼唤，让他浑身鸡皮疙瘩骤然出现，揪心的感觉特别难受。
他赶紧转身，躲在墙角往家门看。
只见画姻抱着她母亲的脚，将整个头都埋在腿上，一直嗷嗷哭，而她母亲则抱着小小的画姻哄着。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那些笑容都是画姻不想让自己担心，想让自己开开心心、毫无负担地离家。
当他想要冲回去抱着画姻哄她，却只见自己的妻子不断地挥手，示意自己快些离开。
而如今她落入了这般无助的境地之中，自己必定要拼尽全力地帮助她。
一如她儿时，自己对于她的承诺。
爱她、护她，那是父亲对女儿一生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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