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秘香
沉默，空气陷入可怕的沉默。
姜清辞回想阿蝉经历的种种，无奈闭上双眼，艰难道：“如果阿蝉已经死了的话……”
“这不可能！”桑原拍案而起，很是激动：“她若是死了，那是谁杀害的相家十口？”
姜清辞：“谁得了龙族心头血不会全部取用完？心头血放尽，还能活？你别忘了，修士死亡若含恨，魂魄还可化为魅！”
回应她的只有无声凝视。
“……”
姜清辞叹息，她用灵力在石桌上绘制了一个阵法图案，“你可见过此阵法？”
桑原眸色黯淡，“这是一种封印阵法，但此阵法复杂，却不可绘制为阵盘，只能以活物为阵眼。”
“……这是我在一清村，相家祖宅见的，那里有一棵很茂盛的桃花树。”姜清辞声音比以往还要轻，语调里流露出一丝哀伤：“我第一次见阿蝉，也是在一清村。”
“你觉得远离人烟的相家祖宅，想封印什么？抑或说，他们想隐瞒什么？”她的上睫渐渐垂落，手指摩挲着冰凉石桌上的阵法。
桑原身体颤抖，喃喃道：“不可能是阿蝉，父王在城外设有暗探，阿蝉一出城身上妖气就会被发现……”
姜清辞低语：“是啊。只要活着的阿蝉一出城，相家绑架妖王之女的事情就会败露，但如果只是一具尸体呢？被取走浑身宝物剩下的残骸？”
“不，这不可能！”桑原抱头，就这样瘫坐在地上，“你说的一切都是在阿蝉没办法逃出相家的前提下。”
他像是找到最后的希望：“对，阿蝉逃离了相家，然后一直蛰伏在此准备复仇！”
姜清辞突然不忍心继续往下说了。
八十年前的阿蝉修为不过筑基，要如何才能逃离危险重重的相家？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坏人，硬是在桑原面前揭开一层层血淋淋的真相。
她无声叹了口气，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却见石桌轰然倒地，脚下相府聚灵阵骤然天崩地裂般晃动，周身仙气迅速被抽干。
姜清辞强行稳住身子，顺着仙气狂涌奔去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相府后院隐蔽一处突然形成一股仙气漩涡，还在不断扩大。
“有人在进阶。”桑原抽回心神。
“嗯……”姜清辞突然心悸了一下，不敢置信般道：“化神境的进阶？”
桑原：“嗯，像是化神劫。”
“不好！”姜清辞大惊：“阿蝉真正的复仇对象就是相家这位渡劫的老祖！”
“来不及解释了！”她拉起满脸疑问的桑原，“相家一直声称老祖闭关修炼，却无人知他身处何处。所以阿蝉一直没能得手，但现在他已经暴露，阿蝉一定会去的！”
姜清辞边施展轻身诀便道：“向化神期修士复仇，阿蝉恐怕会连最后的魂魄都保不住！”
-
二人飞奔到那处角落，只见小小院子里已经躺满了仆人。
他们瘫软在地上，两眼无神，像是被抽了魂般。
只有一人立于他们中间，正试图破坏这防御结界。
是相谷灵。
她看见姜清辞二人，脸色明显转忧为喜，“太好了，你们来了。”
她指着倒在地上的一群人道：“老祖渡劫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竟然把所有护法之人的仙气都抽光了。”
“快帮帮我，打开这个结界。否则在这样下去，我们的仙气也会被全部抽离的！”
桑原上前一步，伸手探查，然后对姜清辞点头。
是这样没错。
但姜清辞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季无乐抱着无忧赶来，身后还有满脸担心的白衣男人。
在看看到姜清辞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之后，松了一口气似的，脚步明显慢了几分。
“你们来干什么？快回去！”姜清辞疾言厉色。
“鱼只是担心你才过来的。”无忧语气委屈。
但姜清辞依旧坚持：“快回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相谷灵却又开口：“太好了，这下人多，咱们只需要将仙气注入此处结界的薄弱点就可以了。否则全部人的仙力都会被吸干的！”
季无乐本就与相谷灵认识，听言立刻傻乎乎上前帮忙。
“等等。”姜清辞一手拦住他，挑衅似的扬了扬眉毛，语气恢复素日里的吊儿郎当：“相小姐，先把你欠我的十块上品仙石还我在说。”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一副都这个时候你还谈钱的无语表情。
但姜清辞混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松开季无乐，双手叉腰，艳丽的唇角微微勾起，“怎么，不想还了？”
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被她搞得顿时一僵。
相谷灵终是从储物袋拿出十块上品仙石递了过去。
姜清辞笑嘻嘻上前，伸出右手接过对方掌心仙石。
就在相谷灵准备收回手去时，姜清辞握住仙石的右手一松，以迅雷之势飞速拉住她的臂膀，然后反手扣住她的命门。
“抓到你了，阿蝉。”
她眯起双眼，敛去眼中精光，“相谷灵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踩我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借我仙石？”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姜清辞解释：“龙族心头血可助长修为，相府如今修为最高之人便是这位渡劫的老祖。而且，相家主曾言那枚破障丹就是给他用的。”
“当时我还纳闷儿，若只是因为惧怕心魔，修真界里也有其他丹药法宝，为何单单点名要它？甚至不惜将造化丹拿来与我交换？”
“食道兴起，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就是相家，他们有这么好心？”
姜清辞目光移到周身已经散发出浓重怨气的“相谷灵”身上，森绿色的怨气将她姣好面容扭曲，她又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那麻木犹如机械的状态：“相、相同、尘……”
姜清辞叹息，她终于明白二师姐为何在阿蝉身上见不到修士特有的气了。
因为魅，七情六欲里只剩下愤怒和怨恨，它们是为复仇而活的，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生灵。
甚至连鬼修都做不了。
她继续道：“我也是后来从桑道友口中得知，破障丹，可洗去一切罪孽。”
“龙族为万妖之首，自有天道庇佑。拨其筋骨，取其心间血，这罪孽可不轻吧。”
她示意已经满目悲伤的桑原，“剩下的交给你了，若是想跟阿蝉一起报仇，我们也不会阻拦的。”
哪知就在桑原步步走进时，阿蝉周围突然暴涨处一股香气，与他们在相管家死亡现场时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只是更重更浓！
姜清辞双目被熏得通红，她连忙屏住呼吸，但为时已晚，距离阿蝉最近的她首先支撑不住，终于眼前一黑，瘫软在地。
意识朦胧中，她听桑原说，“我族秘香可使所闻者识海相连。”
-
姜清辞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片灰茫茫无边无际的空间之中。
是阴天的颜色，低沉沉压的她喘不过气。
她呆坐在原地，像刚睡醒一样，双眼没有聚焦的看着前方。
片刻，整个人如脱力般咣当倒在了地上。
还好，软绵绵的，也不疼。
她展开四肢，就这样摆烂似的摊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几日用脑过度，好累。
她只是个毫无用处的厨子而已啊，为什么查案要她，找渣男要她，如今拯救失足少女也要归到她的头上。
不想动……
相家老祖不是个好东西，要杀便杀吧，她不想管。
阿蝉早已变成了魅，她也没办法拯救了。
杀死渣男心愿得偿，她就会魂飞魄散，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说到底师父已经醒了，刚才在场那么多人，还有身为世子的季无乐，他们都可以证明一清门不是阿蝉的帮凶。
她对纪阁老的承诺也算完成了。
至于桑原这个妖族中人，自己帮他找到了妹妹，怎么也算是个小恩吧。
料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受到妖族骚扰。
很好很好，现在这样，万事大吉。
静静等阿蝉把她们放出去就好。
毕竟这姑娘从没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姜清辞懒懒的翻了个身，继续摆烂。
一刻钟后——
姜清辞抱头挣扎，她果然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阿蝉魂飞魄散。
出去。
阻止她。
把渣男交给朝廷，事关妖族皇室，朝廷不会不管。
姜清辞站起身子，目视四周，想道出去的路。
突然一道黝黑有如黑洞般的入口出现在她眼前。
“……”
那入口出传来一种压抑的气息，姜清辞无端被挑起愤恨的情绪。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之前见那白衣男子时，她就是如此被迫挑起了不该有的情绪。
桑原说香气能使几人识海相连，那这个就是阿蝉的识海吗？
姜清辞没有犹豫，径直走进去。
接触到入口的瞬间，她立刻便觉浑身疼痛难忍。
再睁眼，自己已经身处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窖中。
小屋光线很差，只有一缕阳光施舍般的透过最上方那个双手大小的窗子射进来，洒在她被绑着的脚边。
姜清辞鼻尖耸动，她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但双手如今也被绑在了铁架之上，身体不能活动的她只得低头寻找血腥气的来源，却发现一株翠绿到妖异的藤蔓正沿着她的小腿缠绕到胸前。
藤蔓已经刺入她的胸口，蓬出的部分像是吸食般一鼓一胀，鲜血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紧接着蚀骨疼痛感从心间传来，不断向上传递，像是要把姜清辞的头骨冲碎般。
她奋力挣扎，却发现体内仙气根本无法调转，她现在的状态就如凡人般，在沉重桎梏下蚍蜉撼树。
“滋啦。”前方传来刺耳的摩擦声。
像是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紧接着，她便看见了相管家那张满目狰狞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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