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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不要说伤心太平洋


窗外绚烂的夏日艳阳已经将世界渲染了一片刺眼的光芒,我拉扯着窗前那嫩绿色的窗帘拼命遮掩着那抹让我睁不开眼睛的世界。胃很疼,一直揪着的不止是心而已。

        脚踝上的镣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是真正的溶解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是那般熟悉而令人厌恶的。

        “遥遥?妈妈又跟你爸爸吵架了。”

        “……是嘛。”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过去的数年里不是天天发生吗?为什么现在又要特地向我汇报了?心在苦笑,而镜子前的自己根本冷漠地像冰山,哪里有那苦涩的上扬的嘴角?

        “遥遥,要是……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你会选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胆怯。

        “我不是说过嘛?我谁也不选我已经成年了。”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只是我的喉咙不适应地微微沙哑。

        “是吗。”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无助和焦虑。“你爸爸,他打我了。”

        若是我现在不是隔着电话和她交谈我会是用什么样的表情看她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千里之遥的一根线,还有那无形的枷锁哪里是束在脚踝,分明是捆在了心里,捆在了胃里。

        “……是吗。”那你打回来啊。

        后一句终究对她无法说出口,毕竟我们不是朋友,我们说的事情不是对身边关系好的人的撒娇而我无法调侃她的哭诉。这一点让我好烦。

        “妈妈现在好想遥遥。”她的话语带着哭腔。

        “……是嘛。”

        是嘛,我能给你哪怕一丁点的安全感吗?而你曾经给过我吗?那我现在可以给你了吗?我会给你吗?

        “遥遥,你能回来吗?”她像是一只正遭遗弃的小狗对我苦苦哀求,楚楚可怜却也肮脏地令人厌恶。

        她现在是我最看不起的卑微模样,为何你变得如此懦弱?而我成为了你唯一可以依靠的高墙了吗?

        “我还要赶作业,最近作业特别多。”等我脱口而出后面的那一句附加的解释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惊讶了,我为毛要跟她解释?她不过已经卑微地跟狗没两样。

        “是吗?”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相信,但是我懒得理她,信不信由你,回不回由我。至于后果我没有一丝担忧。

        没有一丝……

        焦躁的阳太过强硬,穿过嫩绿的窗帘倾泻了我一身惨淡淡的青绿,我多么希望外面是枯燥的黑夜,看不见星星的夜空泛着浓郁的死气,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感。而我是奔驰于那片星空之下的午夜游魂,失去了内心空洞地游离在宽广的街道和泛黄的路灯下,等待来世之门对自己开放,等待那一把黑色的镰刀剥夺我的身体,就连灵魂一起。

        逃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是对她,还是对我?

        可有可无地又巴拉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眼眶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爸爸,妈妈,陌生的字眼,陌生的感情,唯一熟悉的只有自内而外的刺痛,不可原谅的狰狞面目,还有无法逃离的束缚。

        而此刻抬头仰望的那一抹天空是那么明亮而美丽,好像全世界的阴暗都在我自己一个人身上,只有我一个人承受着这别人附加的陌生情感。一个人,又有何不可?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又有何不可?

        可我终究没能那么伟大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我终究如她那般,卑微得可怜。

        天气渐热,炎夏的狂野有血腥的味道,树枝的蝉叽叽喳喳像是喧嚣的青春,永远有种动荡的情绪在生命里沸腾,灼热的气体还有密密麻麻头顶的汗液,脚下散发着热气的泥土还残留着别人奔跑过的痕迹。

        不在意谁曾经在谁的生命里留守过,也不必在意谁曾经十分十分生某人的气,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像那已经不复存在的小黑屋一样,都会过去的。

        而,平静如水的终究只有那个站在岸边看水中龙斗的我罢了,隔岸观火永远都是清楚地很也理所当然地很。生命中,自己眼中,永远有那么一个对不起自己的人。而一切,到后来都不过是自作自受,人家一个不在意你为它伤感了一万年。

        嫚伶和舒语的锋芒毕露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也不会对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不就是在面面相觑上多加几条黑线,在两两相遇时不免几分压抑和下一秒的弩张。

        而,当那把剑突然偏了渠道打向你的时候呢?

        你还会安然自在地走自己的路不看路边焚烧的火焰吗?

        终于,那个我最不想要的事情,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落在了我头上。我想在经历几次这样的事情我估计得秃顶才能罢休,让生命逐渐向葛优看齐。

        那件乳白色微微有些陈旧的连衣裙的扣子掉了,我想要把它缝回去,毕竟它还没坏,而且我还挺喜欢的,简单的上身有端正的衣领看起来有些像衬衫但跟衬衫不同的是它丢掉了两个袖子下摆也让我打了个结在下面就是微张的半身长裙,没有什么图案,干干净净的也有人觉得它单调但我觉得刚刚好。说起来这条裙子还是她去年给我买的。去年暑假她非要拉着我逛夜市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斑斓的灯,还有汹涌的人群,她怕走丢从始至终都一直牵着我往前走,当时我还觉得很不爽。直到她瘦弱的身体被一个粗黑的壮汉撞倒在地之后就变成我在前面护着她牵着她走,那份不爽也被奔腾的人流冲到九霄云外。当然那紧握的双手永远是她主动我被动。

        从回忆拉回现实,宿舍有针线的就只有嫚伶,在怎么批判她的内在有多骚但她装备仍是初次见面时的那种居家好老婆的形态。跟她借了东西还没来得急用舒语就催促着上课去了,差不多也是这个点了。胡乱收拾一通之后上课去。

        那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下午,普通的艳阳。

        台上是满头黑卷中长发三四十岁的速写老师,她一直不厌其烦地讲诉着自己被某书本杂志博物馆收藏的作品和跟他们的合照,语气淡淡的没有太多做作和夸张,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对绘画割舍不掉的喜爱和自豪。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心思细腻而且极富耐心的画手。嘱咐完作业要求她便坐到学生堆里默默地跟我们一起画同一副花草。

        那也是个宁静恬然的下午,没有过多的喧闹和吵闹,安静的午后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睡觉而我们都在做同一个有着蒲公英飘过的梦。

        天空安好,世界安好,安宁的世界似乎缺少了激情,我和肥肥便是那个没事找激情一直打闹斗嘴的那个,嫚伶一上课就发现了自己没带橡皮便跟后桌的肥肥借,我不用所以主动借给了她我的。因为她的打岔便理所当然所以矛头都指向了她,吐槽调侃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开始她好像不以为意皱着眉头笑着说哪有,但后来我才知道那也不过只是开头而已,后来也许是思想的沉淀和内心的伤痛加上早就积攒已久的压抑一拥而上了,导致了后面无数个日子里她的冷漠和隔阂。

        下课她要下楼没水时路过我身旁微微俯下身子淡漠地说:“回去针线还我。”不等我回复就离开了。

        除了诧异还能有什么可以表达我的不理解?

        后来她回来时问她,刚刚说了什么,因为我实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又误解了什么,毕竟那一句话好像陌生人不可逾越的防线。

        可她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什么也没有改变。

        她回头,淡漠的神情没有看向我:“你不觉得你们太过分了吗?”

        我不理解什么意思,也没勇气追问,如果我继续深入下去可能结果就会不一样了,但是我没有。那时我只闻到了一股敌意。那是天边的战鼓,别人的硝烟。

        如今是指向我的战鼓,指向我的硝烟了。

        当然回去之后我不敢怠慢,连用都来不及了,感觉自己早已失去了资格。终究这个宿舍是向分裂迈了一大步吗?为什么我感觉一切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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