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穿过有些暗的连廊，走进了电梯厅明亮的灯光下。
姜半夏不知道，她的耳廓有些薄红。
在灯光之下，更是无处遁形。
裴砚不动声色地落后半步，目光落在她耳廓顶端的一个小痣上，看了几秒。
然后听见姜半夏惊喜的声音。
“哎？朴杨！这么巧啊！”
裴砚抬起眼。
朴杨抱着五六排叠起来的笔记本电脑，看见姜半夏，也挺惊讶：“姜姜，真的好巧。”
姜半夏顿了一下，有点不大想被这么喊，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就问：“怎么抱这么多电脑？”
朴杨掂了掂手里的电脑：“刚去行政那申请的测试设备，要跑些测试。”
姜半夏“哦”了一声。
裴砚开口：“姜——”
姜半夏没听见，想起来裴砚说前两天朴杨着急下班，镇压家里的鸡的事，就很关心地问朴杨：“你们家的鸡还好吗？”
裴砚顿了一下。
朴杨有一瞬间的茫然，腾出一只手挠了挠那头卷毛。
然后转头，恰好看见站在后面的裴砚。
“诶，哥，你也在啊？”
打了声招呼，朴杨算是想起来，前两天跟裴砚说的，自己小时候告白不成被鸡追着咬的事了。
他瞬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家的鸡……不是，哥，你怎么这都跟姜姜说啊？”
姜半夏睁大眼：“哎呀，抱歉……”
朴杨连忙说：“啊没事没事不是说你啦，哈哈哈哈哈，就是怪不好意思的，这种糗事。”
两个人就这么把话聊了下去，倒是不需要裴砚再解释什么了。
姜半夏好奇地问：“那后来呢？怎么处理的？”
朴杨说：“能怎么处理，跑啊！你不知道那群鸡有多凶，追着咬！”
姜半夏“啊”了一声。
不是说回去镇场子吗，怎么感觉是回去逃命呢……
看来鸡是真的很凶……
姜半夏关心道：“那你没有受伤吧？”
朴杨大倒苦水：“可伤着了！两条胳膊上面都是被咬的！还打了好几针！”
姜半夏：“……天哪。”
她看到朴杨手里抱的四五个笔记本，都是那种高配置的，每一个都很厚重，四五个叠起来，重量也应该不轻。
胳膊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姜半夏问：“哎呀，那你现在拿得了吗？我帮你吧。”
说着，就伸出胳膊，要去帮朴杨搬电脑。
朴杨一愣，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觉得双臂间的重量一轻，但不是因为姜半夏——另外一双胳膊伸了过来，很强硬地把他怀里的电脑都拿走。
裴砚谁也没看，面无表情：“电梯到了。”
为了分流，电梯能抵达的层数不同，这趟电梯到不了十层，于是就只有裴砚和朴杨上了电梯。
朴杨两手空空，一头雾水，但是很高兴。
他冲姜半夏摆手：“姜姜，那我们先上去了！”
姜半夏：“啊，好，朴杨拜拜。裴老师也——”
她转过头，还想和裴砚说再见，有人就推着很高的货物进了电梯，把朴杨和裴砚挡得严严实实。
于是“裴老师”三个字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了。
而在电梯门临关上的那一秒。
裴砚似乎换了个位置，离开了货物的遮挡，头也很轻地偏了一下，对上姜半夏呆呆的目光。
喧嚣拥挤的电梯里，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然后姜半夏看到裴砚的口型。
【拜拜。】
-
回到办公室，朴杨还受宠若惊。
“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居然帮我搬电脑！”
裴砚把电脑放到办公室门口的小方桌上，闻言瞟他一眼。
“那你让姜半夏帮你搬？”
朴杨笑了笑：“怎么可能让姜姜搬啦。”
“不过她真的很好诶，还要来帮忙！”
裴砚“嗯”了一声。
顿了顿，说：“不要喊她姜姜。”
朴杨：“啊？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叫还蛮可爱的。”
裴砚：“她不喜欢。”
朴杨“噢”了一声：“是吗……那我下次不叫了。”
裴砚：“嗯。”
裴砚回到了工位上，电脑还锁着屏，但他没立刻打开。
顿了顿，他拿出手机。
给姜半夏发消息。
裴砚：【姜姜】
姜半夏：【？？？】
姜半夏：【你怎么也这么喊我】
裴砚：【不喜欢？】
姜半夏：【也不是啦……】
姜半夏：【就是因为是网名嘛，在现实里喊就有点掉马的感觉……虽然我的马甲也早就掉干净了……】
裴砚：【现实里不喊】
裴砚：【微信可以？】
姜半夏：【……可以吧】
裴砚扯了扯唇角，没再逗她。
裴砚：【开玩笑的】
裴砚：【上班了】
姜半夏：“……”
裴砚怎么还有这种恶趣味？？
她干脆就没回，把手机锁了屏，趴到了桌上，看着裴砚给她的甜品袋子。
甜品已经拿出来了，是一盒四只的雪媚娘，包装盒上是银色月桂月贴纸，纹路精致又漂亮。
卢从看到了，有些疑惑：“姜半夏，你怎么还把砚神的东西给拎回来了？”
他凑过来：“哇，这家的甜品超难买的好吗？工作日去排也要排很久吧，你怎么给偷回来了？”
姜半夏：“……谁都像你一样没出息。”
卢从：“那这玩意现在怎么会在你手上，你不小心拿了？还不赶紧给人送回去。”
姜半夏：“就不能是裴砚送我的吗？”
卢从笑了一声：“可以，昨天晚上贝克汉姆还亲自到我家楼下送我签名球鞋呢。”
姜半夏：“……”
算了，不和傻逼论短长。
-
周五下午，姜半夏拿到了新版本发布后的直播主播人选。
按照之前决定的，这次直播会分为两轮，第一轮是已经有的站内大v，第二轮则是邀请来新入驻的大v。
第一轮站内大v直播的人选也交到了姜半夏手中。
首发是一位叫做小野的男生，也是他们现在的招牌。小野之前在别的大平台做到了中上层，积累了不少粉丝。当时姜半夏这个项目为了把他挖过来，花了不少钱。
作为首发，一定不能出错，姜半夏担心对方不熟悉直播功能，便准备了测试版本，想约时间和对方讲一下功能，以及做一下演练。
她找到那人的微信。
姜半夏：【小野哥，在吗？】
小野：【有事直接说事，别问在不在】
姜半夏：“……”
她是没打算等对方回自己再说事，本来，要说的话在对话框里已经打了一半了。
姜半夏吸了一口气，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又问他：【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找你对一下】
对方又不回复了。
姜半夏也没坐那干等，又看了一下其他候选名单。
盘算着之后自己要去联络的大v，这才想起来，裴砚一直没有把朴杨的微信推给她。
得抓紧联系一下才是。
姜半夏找出来裴砚的微信。
姜半夏：【裴老师】
裴砚：【嗯】
姜半夏：【之前说的，朴杨的微信……】
姜半夏：【你现在有了吗？】
姜半夏：【星星眼jpg】
然后。
姜半夏等了半个小时。
裴砚没回。
姜半夏：“……”
她今天是中什么邪了吗？怎么谁都不回她消息？？
姜半夏略为惆怅地叹了口气。
也没有把希望都绑到朴杨一个人身上，又去尝试联系她备选方案里的其他人。
-
锋济大厦十六层。
开了整整一下午会，晚上八点散会，裴砚才看到姜半夏的消息。
但是即便是看到。
他也没有立刻回复。
裴砚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他向来是手段干脆的人，鲜少犹豫不决，从不瞻前顾后。
想做的事，就去做，然后承担它带来的全部结果。
这是裴砚二十七年来一贯奉行的人生准则。
但此时，理智和情感来回撕扯，像是薄利的刀刃，在他的心上划下。
他听见朴杨走在他身后，正和其他同事在争论一个技术问题，吵得热火朝天。
对于姜半夏的好感与追求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因为这个，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裴砚收起手机，表情平静，步伐沉稳。
没有任何人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异样，纵然他已经心绪难平。
从会议室走到工位，一百米远的路程。
路程走到终点时，裴砚回复姜半夏：
【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
“栖地”酒吧。
在这样一个周五的夜晚，即将进入两天的假期，所有人似乎都放纵了自己，随着音乐迷幻的节拍放纵喝酒，高声交谈。
而在酒吧的角落。
三个人对着一份撒满了厚厚辣椒粉的、红彤彤的霸道辣辣鸡哈哈喘气。
和酒吧整体氛围格格不入。
“嘶……”纪梨喝了两大杯白水，喘着气说，“你们怎么、怎么没跟我说这东西这么辣……”
姜半夏被辣得鼻涕一个劲流，擦鼻涕的纸都扔了半个垃圾桶，也哈着气回答：“霸道辣辣鸡，那可不就是辣吗？不、不过，两年前有这么辣吗？怎么越来越猛了啊……”
卢从干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边呼哧喘气，一边还在埋头猛吃。
纪梨：“你、你们看到我刚才管服务员要白开水时他的白眼了吗？我、我从来没有在酒吧这么丢人过，来了一口酒也不喝，净吃东西喝白水。”
姜半夏：“不、不然咱也点点酒。”
卢从吃上头了：“点他妈的！不醉不归！”
姜半夏：“……”
怎么感觉卢从这货跟已经醉了似的。
于是三个人又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远远看他们一眼，一副“怎么又是你们”的表情，直接搬了一大桶白水，扔到他们桌上，转身就要走。
姜半夏：“……”
姜半夏：“不是！我们要点酒！”
服务员这才停下脚步，把酒单给了他们。
这时，姜半夏的手机响了一声。
但是周围实在太吵，姜半夏又被辣得脑子发懵，压根没注意到。
而裴砚在另外一边，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等到姜半夏的回复。
莫名其妙的，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自己发出的那句话。
【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本来这只是一个假设，一个问句。
现在再想想。
从姜半夏的角度看，是不是已经是一句拒绝了。
那她会怎么想。
会不会难过。
裴砚的修长的手指握紧了手机，皮肤被压得微微发白。
他顿了下，又发消息。
【姜半夏】
等了许久，仍旧是没有回复。
裴砚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铃声在耳边响了很久，直到快要被自动挂断的那一刻，姜半夏才接起电话。
“……喂？”
背景音非常喧闹，姜半夏的鼻音很重，因此发声显得含糊，同时，裴砚还捕捉到了很小的，抽泣的声音。
裴砚的心里一紧：“……你哭了？”
姜半夏喝了点酒，在辣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已经不太能正常进行语言理解的处理。
她想了半天，不光没想明白，还把问题给忘了。
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裴砚：“哭了？”
姜半夏愣了一下：“不是，我没有，我这是被被辣的，”话说一半，她还响亮地吸了一下鼻涕，“真、真的太辣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话说的，就和哭的时候假装说沙进了眼里一样，在裴砚听起来，是多么的刻意。
裴砚沉默了一下：“你在哪？”
姜半夏说：“酒吧。”
“什么酒吧。”
“栖、栖地。”
裴砚还想再说什么。
却听见背景里，卢从的声音。
卢从：“你不然就放弃得了，别……了。”
由于背景吵闹，中间有些字听得不太分明，但裴砚仍捕捉到了大致的意思。
姜半夏当即反驳：“那、那怎么行，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她抽了抽鼻子，再一次强调：“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整整两年了，都没能再吃到一次。
裴砚沉默了一下。
姜半夏和卢从说完话，扭头还想跟裴砚说话。
手机上就显示“通话已结束”。
……这是在干嘛？
姜半夏甩甩脑袋，没有多想，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她必不能缺席扫尾工作。
又鏖战了十几分钟。
终于，最后一根鸡骨头也被三个人啃了个干净，姜半夏长出一口气，靠在卡座的沙发上。
“太过瘾了……”
纪梨：“是真的好辣……”
姜半夏：“以后别来了，我也觉得好辣……”
纪梨：“不行！”
桌上另外两个人都望下纪梨。
纪梨：“毕竟……还是很好吃的。”
姜半夏吃吃地笑了。
休息了一下之后，姜半夏说：“走吧。”
他们结账，出门。
那种火辣的感觉略有缓解，然而为了解辣，他们不小心多喝了些酒，晚风吹来，还是有些醺醺然。
姜半夏下了台阶。
已是夜晚，街道空旷，只有路对面走来一人。
步伐匆匆，有些着急的模样。
姜半夏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转头问卢从：“我喝醉了？”
卢从认真地看了姜半夏几秒：“应该没有，我看你还是一个，没裂成三个。”
纪梨：“……”
姜半夏喝没喝醉她不知道，卢从这一定是醉懵圈了。
可怕的是姜半夏居然还听进去了，她认可地点点头：
“那我没醉。”
过了两秒，男人抵达了终点，站到了三个人面前。
准确地说，是站在姜半夏面前。
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只为了见姜半夏。
唇线绷得很直，垂下眼，很静地看她。
姜半夏迟疑了几秒，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微歪着头，想了想。
“不对呀，那朴杨，为什么站我面前啊？”
裴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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