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话音一落，一片死寂。
姜半夏：“……”
姜半夏刚反应过来自己嘴皮一秃噜都说了什么，脸色突然爆红：
“不是！我是说，毕竟我爸爸是裴——不是！没有爸爸！！”
卢从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姜半夏。
姜半夏还在努力：“我是说，毕竟是裴……砚神……当然应该让一让……”
裴砚很低地笑了一声。
应该是不常笑的人。
是实在觉得有趣，才忍不住的笑声。
姜半夏的耳廓有些发烫。
好在打饭阿姨拯救了他，抬起嗓音：“最后一份了，你们还买不买？”
朴杨抬起头：“哦！买的买的！”
他上前赶两步，又停下步子，偏头点了点裴砚，问姜半夏：“呃……我就是打算给他的，你……”
姜半夏根本没脸看裴砚，盯着旁边的地板：“可以的可以的，你们吃你们吃，我自己去买别的就行。”
说完，她脚底生风，扭头就想逃离案发现场。
却又听见男人淡淡的嗓音。
“不是说请你？”
“……”
姜半夏小鸡仔一样停住了脚步。
她站得笔直，背对着裴砚，沉默几秒，开口时语气虚得要命。
“不用……这点小事，理所应当的。同事之间，理应互帮互助，和谐友爱，绝不杀生。”
“……”
草，她在说什么？
她脑子被驴踢了吗？？
又是一声轻笑。
裴砚走到她身边，将工卡随意勾了出来，捏在指间，偏头看了下她。
“走吧，说好的。”
“……哦。”
最后点的是照烧鸡腿饭。
除了限定菠萝炒饭之外，姜半夏最喜欢点这个，微甜的照烧汁浇在煎成焦褐色的鸡排上，色香味俱全。
裴砚很自然地把工牌贴到pos机上刷卡，打饭的阿姨把餐盘递给姜半夏。
姜半夏捧着盘子，转身对着裴砚，犹豫了一下：“谢谢，那就不打扰——”
“那边有空位。”裴砚微抬下颌。
姜半夏：“……”
大哥，我们还不熟吧，不必要一起吃饭吧？
还有没有身为大神的尊严了？
然而她正心虚，话只敢在心里想想、就一声没吭，僵硬地转身，走向裴砚指的方向。
裴砚走在后面，垂眼看了下姜半夏。
漆黑发丝之下，白皙的后颈若隐若现。
男人微顿，转开了视线。
到了位子旁，卢从和朴杨已经先一步面对面坐下了。
朴杨吃的是裴砚帮他买的炒菜套餐。菠萝炒饭摆在一边，被切开挖出果肉的菠萝壳盛着，色泽鲜亮，香气四溢。
姜半夏走近，准备把照烧鸡腿饭放到卢从旁边，自己再坐过去。
裴砚却从身后绕过来，修长的手指按着桌上那半颗菠萝的边缘，把菠萝炒饭推到了姜半夏的位置上。
姜半夏：“？”
她停顿两秒，揣测圣意：“你要我……坐这？”
“去那边。”
“啊？那我的照烧饭……”
“突然想尝尝。”
姜半夏：“？”
裴砚看她：“跟你换下，不介意吧？”
“……”
朴杨震惊了。
“哥，你怎么回事？你居然——”
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朴杨开始思考。
姜半夏略为紧张地盯着朴杨额前的一撮小卷毛。
五秒后。
朴杨语气震惊：“——你居然这么喜欢吃照烧鸡腿饭吗？”
姜半夏：“……”
裴砚顿了顿，随意“嗯”了一声。
朴杨信了：“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害我给你排半天队。”
裴砚没应。
姜半夏站在原地，停顿几秒，讷讷蹦出一句：“那你白请我一顿。”
“没事，”裴砚很不在意的样子，“你下次请回来。”
“哦，好。”
……？
等等，还有下次呢？？
-
四人落座就餐。
朴杨如同讲座里的一般，相当健谈热情，姜半夏刚一落座，他就开始介绍起来：
“我叫朴杨，是做锋济云那边的。这是我表哥裴砚，今天头一天入职。看你们刚才的反应，应该都知道他吧？”
姜半夏：“……嗯。”
卢从见到大神，也有点紧张，立刻道：“当、当然，砚神，我叫卢从，在一个……小项目做开发经理。我看过你、您的github，您一直是我、我的偶像。”
裴砚像是习惯了，反应平淡：“直接叫名字就好。”
卢从受宠若惊：“那怎么合适！”
裴砚“嗯”了声，提出建议：“那你跟着她喊？”
姜半夏：“……？”
卢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和朴杨一起哈哈大笑。
姜半夏：“？？？”
又关我什么事？？？
姜半夏拳头硬了。
但她怂，埋头默默吃着菠萝饭。
这颗菠萝粒是裴砚，那块炒肉是小卷毛，这粒米是卢从……咬碎、吃掉，吞到肚子里。
直到她发现，饭桌上异常安静，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头顶。
姜半夏抬起头。
挽到耳后的乌黑鬓发因为垂头的动作滑落，嫣红的唇泛着光泽，眼神有些茫然。
对上裴砚垂落的视线。
朴杨问：“你还没介绍呢？你叫什么？”
“……我叫姜……半夏。”她勉强说，头往卢从旁边偏了偏，“和这人在同一个……小项目里，做产品经理。”
朴杨笑了，咧出两颗虎牙：“挺好，产品开发都是一家的！”
裴砚“嗯”了一声。
姜半夏：“……”
什么一家的，父女关系是吗？
这个梗过不去了吗？？
姜半夏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处于爆发边缘。
朴杨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真没那个意思……”
姜半夏又缓缓把那口气吐了出来。
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诶。”
裴砚侧过脸，似乎是很淡地笑了一下。
但没声音，唇角的弧度也细微。
突然，朴杨放下碗筷，又仔细看了看姜半夏。
姜半夏有些莫名，又很警惕。
结果朴杨问：“……你是理工的？我怎么感觉见过你。”
姜半夏松了口气：“噢，不是，我师大的。”
朴杨：“那你来过理工？”
“没有啊……”
京市理工和京市师大隔了大半个京市，是以姜半夏虽然在京市这么多年，确实是没去过理工大学。
朴杨皱皱眉头：“那奇怪了，我记人很准的，肯定哪里见过你……哦，等等，我去过一次师大。你……是不是参加过师大的创新科技竞赛？”
姜半夏有些惊讶：“呃，是，你去看了？”
“对！哇，真的啊，那还挺巧！我本来都不知道有这个比赛，还是我哥他突然说要去呢！”朴杨看向裴砚，“是不是，哥？我那天还奇怪，你从来不看别人比赛的，怎么突然要跑那么远去——”
“不记得了。”裴砚说。
“……行吧。”朴杨耸耸肩，结束了这个话题，又转头对面前的两人解释，“他这人就这样，冷得跟雪山似的，其实蔫坏，你们跟他认识久就知道了。”
姜半夏抬头瞟了眼裴砚，发现对方也在看她，就又收回视线。
-
一行四人吃饭，渐渐招惹了很多视线。
不说裴砚本身的身份，仅就外形而言，裴砚与姜半夏二人就足够打眼。
其他人只是经过，都会扭头多看他们两眼。
很快，就有眼尖的认出了裴砚。
这件事即刻如同核弹一样炸开，传播在公司的各个隐秘的大群小群中。
【我没看错吧？食堂那是砚神吗？】
【他什么时候回国的？是来这工作了吗？】
【真的假的？本人？】
【应该是吧，旁边那个不是朴杨吗？我记得他跟裴砚挺熟的】
姜半夏默默感受着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好在他们虽然好奇，但没有把目光聚焦太久。
不过吃至一半，还是有人走到了裴砚旁边。
是一个矮个穿格子衫的男人，姜半夏不认识。
“砚神？”他试探问道。
裴砚微抬起眼，“嗯”了一声。
男人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喜，又露出一个很自信的笑容：
“还真是你啊，我刚就说一定是的。我是joker，github有五千收藏的项目，你应该听说过我。”
他伸出手，似乎想和裴砚握手，裴砚却没有回应。
男人有些尴尬，假装自然地抬手摸了下鼻子。
又问：“给个联系方式呗，砚神？以后多交流。”
“不了吧。”裴砚说。
男人怔了一下。
脸色有些难堪，在原地站了几秒，扭头离开了。
桌上沉默了几秒。
还是朴杨率先打破了沉默：“论人气还是得看我哥，销声匿迹三四载，归来仍是top1。好多人想蹭我哥热度的……对了，”朴杨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你们知不知道最近很火的那个？”
卢从茫然地问：“什么？”
可能源自女人的第六感，姜半夏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那个呀！我哥生孩子那个！”
卢从一口饭喷出来了。
“……”
姜半夏偏过头咳嗽两声，生硬道：“什么？我没听说过，这一听就很离谱，有什么有意思的。对了，你们每天工作都——”
话说到一半，裴砚停了筷，瞥了眼朴杨，又把视线落回到姜半夏身上。
姜半夏闭嘴了。
朴杨难以置信：“我哥不知道算了，你们也不知道吗？这还算是互联网人吗？不行，我一定要念一念，我特别特别期待我哥的表情。来，等我找找啊！”
姜半夏挣扎道：“别了……吧？咱们这都快吃完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裴砚说：“听听。”
姜半夏：“……”
卢从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上班还早呢，不着急。”
朴杨的拇指迅速滑动手机，翻出来微博，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表演。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裴砚第一次看到她，心中就燃起了不息的火焰。”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那一次相遇有怎样的特别。”
“可等到回过来神后，他才发现，那个女孩，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朴杨的声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头顶的卷毛随着他的发声微微颤动。
十分投入。
时不时配以点评：
“笑死我了裴砚哈哈哈哈哈你追人怎么这么蠢！！”
还有：“什么叫‘命都给你’啊！哈哈哈太好笑了你怎么不自己来看看！！”
姜半夏麻了。
鲜香美味的菠萝炒饭填到嘴里，食不知味。
她漫无边际地想。
好消息：她的暗恋对象看起来压根不介意那篇小说。
追求一事似乎有望继续。
坏消息：不但不介意，还他妈在正主面前念得很起劲！
……她真的还能活到追上小卷毛的那天吗？
……算了。
反正……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她就是作者本人。
只要今天稳住，这辈子再也不见裴砚。
就一定不会掉马。
这个秘密，就让她带到坟墓里去吧。
刚这么一想。
念完了精彩选段的朴杨又说：
“说起来，那个编程课好像还是我们公司的产品诶。”
“而且半夏，人作者跟你名字也挺像的，就叫姜姜！”
姜半夏呛着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抬眼看向朴杨。
眼神中带有一丝恳求，恳求中带有一丝绝望。
干笑着装傻：“不像吧？查、查重率只有33啊。对了，你们要喝点什么吗——”
朴杨反驳：“可是反过来查重率是100诶！哎，你这么紧张，该不会你就是姜姜本人吧？”
朴杨觉得这个设想非常有趣，说完自己先笑了半天。
卢从：“……”
姜半夏：“…………”
餐桌上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朴杨的笑声。
朴杨：“……？”
“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
没有人回答他，空气的流动一时停滞。
朴杨的笑容逐渐凝固。
两秒后，他语气迟疑道：“不是……吧？”
姜半夏死了的心都有了。
周围的声音离她远去，好像马上要升入天堂。
死寂之中。
落入耳中的，是一声很淡的笑。
姜半夏僵硬地、条件反射地转过头。
看到裴砚搁下筷子，有些松懒地靠在椅背上。
一条腿蜷着，一条腿舒展。垂着眼皮看她，神色清散。
说：“我说怎么，有人头一次见我，就吓得以为，我是要跟她真人battle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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