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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成败


李若成原打算处理好京地的事后就立马返回边境,可闻行度加入东吟乱党的消息令他措手不及。身为神策军的直权大将军,他对此事负第一责任;身为李氏皇族,他必须保证皇帝的安全,因此李若成不得不滞留京地。

        苍兰乱党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三万人,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杀到了京地城关前。这正是李景仁有意为之的结果。苍兰乱党不过就是一场拙劣的小丑秀,如果没有闻行度,这三万人可能早就被诛杀在了苍兰。

        李若成对闻行度的行为感到捉摸不透,他对自己这位同事其实也没有太多私底下的了解。禁军统领李堰说:“这小子八成是疯了。好好的定远将军不干了,要来送死。”

        李若成没接话,让李堰绕着皇宫再巡一圈。李景仁命令即日起京地全城封禁,不允许人员流动;皇宫施行封闭,重兵把守,严禁出入。虽然禁令如此,京地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夜夜笙歌。毕竟这里是普天之下最繁华的都城,只有想进来的人,没有想出去的人。

        谥文阁中,张宜湘和冯会对坐饮酒。冯会心里揣着秦且修交待他去说通李若成的事,只想匆匆应付几杯。可张宜湘分明有备而来,一直不紧不慢地敬冯会酒,此时见冯会坐立不安的模样,便说:“冯侍郎可是还有公务要办?”

        冯会眼珠一转,笑了笑说:“张大人说笑了,今夜如此良辰美景,大人又好意相邀。哪来的公事扫兴呢?”

        张宜湘放下酒杯:“冯侍郎,你我交情匪浅。宁公在我出仕之前便是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与程公,却是真正知遇之恩、再造之恩。夫人视我如同亲侄,程公与宁公又曾为连襟,一门为亲,程公是不愿我为难,这才让我回去。这些事,冯侍郎想必也明白。但我心中依然觉得愧对夫人与程公。近来夫人想必正为王大人的事伤神,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请侍郎尽管开口。只是不必对夫人说了,就算是我这个不省心的侄儿对夫人尽的最后一点孝心吧。”

        冯会闻言,连忙道:“诶呦,张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张大人的心意下官俱已明白,但夫人所托,下官实在不敢假手于人。不过这其中倒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请教张大人。”

        张宜湘抬手:“侍郎请说。”

        冯会饮了酒,斟酌着试探道:“夫人近来确实为了王大人心中难过,王大人在京地也没有家室,夫人哀伤之情更是无人倾诉。唯一有些旧情的,也就是云麾大将军了。可惜夫人与李将军故有嫌隙,如今世事迁移,夫人心中希望能与李将军握手言和,可惜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啊!”

        “李若成将军?”张宜湘重复了一遍,见冯会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说,“这事也好办。将军夫人林氏与王大人同是发小,当初林氏与夫人也有过一面之缘,夫人可以先见一见林氏。这事就交给我来安排,侍郎放心,定然办得妥当。”

        冯会认为这倒可行,于是真的宽下心与张宜湘喝起酒来。夜深,张宜湘嘱咐手下人把冯会送回去,自己摸回谥文阁要了些醒酒汤和清水。待了片刻,便到城关找李若成。

        李景仁为了苍兰乱党关闭了京地城门,让李若成时刻把守。在这个节骨眼上,秦且修要与李若成握手言和,只有一种可能,她想为苍兰乱党打开城门。

        “册封太子失败,景德夫人已经厌倦了无血政变,看来苍兰乱党一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张宜湘对李若成说。

        城关上火炬连天,李若成脑海中突然闪过闻行度妻子那张格外熟悉的脸,他冷冷道:“秦且修野心不小。”

        “若成,不要掉以轻心。一旦让景德夫人发现你的弱点,那你对于她而言不过也只是手心里的蚂蚁,任人揉捏。”张宜湘提醒他。

        李若成突然笑了一声。

        张宜湘望着城外,它们与灯火通明璀璨如星的京地不同,那是一片浑浊的暗紫色的领域,只在夜晚偶尔闪烁零星光点,而那光又因为太远而显得朦胧、黯淡、微不足道。在京地以外的世界,便是如此。张宜湘说:“京地,不过是一盘伟岸的棋局。我等几度浮沉,好似命运无常,实则不过是利益交汇瞬间的吉凶。宦海波澜,今日是宁程对弈,他日又是成帝旧臣与陛下的周旋。若成,何苦只身为棋?”

        李若成看了他一眼,张宜湘再次表达了拉拢李若成的心意。李若成没有正面回应他,只是说:“既然这是一场博弈,她也该有弱点。战场上,最好用的招数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椒房殿里,宛娘把程溍北的书信递给秦且修:“夫人,程大人认为东吟起兵一事过于草率,不愿配合。没有程家的帮助,签了衣带诏的官员至多只能提供两万人在京地内待命。”

        秦且修纵览了一遍书信,说:“京地外还能再有两万人,也差不多了。”

        “不过七万人?恐怕不能成事。”宛娘担忧道。

        秦且修冷笑一声:“我本来也没指望苍兰那群不入流的货色能成什么事。我要的只是一场叛乱,一场能让李景仁丧命的叛乱。”她将书信放在灯火上,枣红的指甲和手腕上深绿的玉镯一时间被火光映得仿佛融为一色。

        秦且修盯着火舌舔舐着手上的书信,她冷冷道:“只要李景仁死了,这天下谁做主人还不尽在掌握之中?”

        秦且修后悔没能早些明白这道理,白白牺牲那么多时间。从这个计划诞生开始她的脑中就仿佛一直有一张鼓在不停地敲,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要李景仁死!她向秦琅英传信,下达了此番行动的唯一目的——杀了李景仁。七万人换一个,怎么也足够了。而李景仁设置了两道关卡来阻止东吟及其党人进军京地,第一道就是京地城门,由云麾大将军李若成把守;第二道则是皇宫门禁,由左千牛卫李堰统领。秦且修先是让冯会买通了南门的侍卫,又让他通过将军夫人林氏说动了李若成。李若成一开始严词拒绝,而冯会再三以神策军参与乱党事后必将问责李若成一事威逼利诱,最终撬动了李若成。秦且修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脑中的鼓声短暂地停了一会。自此,从内到外逐门攻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果顺利,建武十七年九月廿九日就会成为李景仁的死期。

        而事发前夜,闻行度夜谒李若成。

        他还带来一个人。那人脱下兜帽,露出一张娇丽的脸。秦琅英!李若成终于认出了她。当初花灯会上她与秦琳莺曾向皇帝献舞,秦琳莺因此嫁给了三品大臣何毓,而李若成分明记得,秦琅英应该是已故宣威将军陶茯的妾室。

        “闻夫人?”李若成问,秦琅英与闻行度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秦琅英将秦且修的书信递给了李若成,并将秦且修设计陷害苏台、通过秦家向西凉传递神策军战报、通敌操纵两国战争等事都和盘托出。

        “苏台将军死后,是闻哥救了我。苍兰乱党一事,也是我逼迫闻哥的。闻哥已经为我和秦家牺牲太多,我不希望我最后也会害死他。但景德夫人的野心太大,她的控制只会无穷无尽。所以我请求将军能向陛下要一个承诺,这件事结束之后,能放过我和闻哥。”秦琅英双目含泪地说。

        闻行度将一份名单交给了李若成说:“将军,这是东吟一党的人员名单。明日将军可以先假意开放城门,东吟一进宫就会直奔陛下而去,我手下的神策军会紧跟其后进入京地和禁军汇合,围困京地内的两万叛党。除却西凉精兵以外,其余人等都可以劝降。”

        李若成拍了拍闻行度的肩:“闻哥,陛下已经下令明日开城。请君入瓮,苍兰乱党本身就是死局。幸好你来了。”

        闻行度看着李若成,郑重地点了点头。

        事发当日,秦且修和宛娘被暗卫押送到了明珠阁顶。途中各殿诡异的寂静已经让秦且修心生不妙,到了阁顶,禁军在外面层层守卫。秦且修脑中响起剧烈的鼓声,而李景仁就坐在她对面,沉默地斟茶。

        茶水被大太监陈翼端到秦且修面前。秦且修垂眸看了一眼,问他:“什么茶?”

        李景仁举杯的手顿了顿,看着她笑道:“螺月骆密,西凉王室的秘藏。”

        秦且修今日盛装打扮,艳丽的妆容令她棕色的瞳孔愈显清异。脑中的鼓声愈发密集,她只觉头要被涨破了。秦且修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用左手按住了颤抖的右手,嘴角强硬地勾起一抹冷笑。但癔症还是发展得很快,她的右肩抖动的瞬间,宛娘的手抚上她的背脊。秦且修又重新掌握了对身体的控制权,那些抖动瞬间销声匿迹,她利落地抄起茶杯喝下。

        他们二人一直对坐至夜幕降临,城墙上燃起火把,只是不知道谁是赢家。

        城门脚下尸骸遍野。李若成满身血污,靠在一旁看下属逐个检视伤亡情况。

        闻行度策马而来,将那条传说之中的衣带诏抛下。上面用血写就的名字已经被新的血液模糊,闻行度沉声说:“将军,已然事毕。”

        李若成点了点头,看向宫廷的方向。今夜月明星稀,四周鸦雀无声,皇宫依然如朗朗金星高悬其上,金碧辉煌,美轮美奂。李若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转头对闻行度说:“闻哥,马借我一下。”

        大理寺旁一间茅屋停着王明容的尸体,据说此处也曾停过其他僧侣的尸身。不知道李羡安如何想,她给这位亡夫裹了一张草席后,又重金造了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来装草席。金丝楠木棺是御用规格,可保尸身不朽,气势辉煌,摆在此处未免有些可笑。

        棺旁放着一盏枯灯,微弱地照耀着棺材的一角。

        李若成轻轻抹了一下那一角,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掩盖了棺木的气味。

        那灯光抖动,几乎奄奄一息。他弯下腰,却见烛台上一行小字:天妒英才,不得善终。

        “我是天子啊!”秋风猎猎,东吟纵身一跃。栏杆下瘫坐的秦且修满面泪痕,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东吟的脚翻下去的刹那,秦且修只觉又经历了一边宛娘的衣角与她相错的那种失重感。她一动不动地等待那种恐怖的眩晕过去,而她的脸上却浮现着僵硬的笑容。假的代替真的死去,真的也就成了假的。今日苍兰乱党的覆灭令成帝时代永恒地退出了政治舞台,历史滔滔不绝,而属于她的,已经不复存在。

        李景仁握着那把方才秦且修手下夺走的弯刀,她假意自刎引诱李景仁过来,然后反手一劈,砍伤了他的手臂。刀伤一直在流血,鲜血顺着刀身滑落,在李景仁脚边积成了一小片血红。

        “回来吧,阿且。”李景仁对她说。

        回去吧。不回去还能去哪呢?东吟已经担着成帝遗孤的名头死了,她就算是跟着跳下去,也不过是一个无名野鬼。而李景仁会将她的尸身困在西郊皇陵的棺材里,她的灵魂无法回到故土,生生世世无法善终。

        秦且修夜半惊醒。

        她等着那阵强烈的坠落感过去,却分不清自己是躺在椒房殿的床上还是瘫坐在明珠阁顶的栏杆旁。有时候她醒来觉得伸手不见五指,便叫宛娘把灯点上。而下一秒,青天白日,宛娘已经死了。秦且修麻木地办理她的脱籍和将尸首送回首阳的手续,秦且修将那枚刻着一小串桂花的李花玉佩放进了宛娘的棺木中。首阳与京地,隔着千山万水,重峦叠嶂。而有时她睡着睡着突然发癔症浑身颤抖不停,她又分明觉得宛娘站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以往只要宛娘在身边,癔症就会渐渐平息,但这一次秦且修反而觉得突然腹痛如绞,她颤抖着,痛苦地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放在滚油上的虾。

        “阿且、阿且。”衡娘拍了拍秦且修,秦且修很快被惊醒,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于是爬起来,却感到浑身轻浮,紧得难受。衡娘看着她伤心地说:“吃点东西吧,阿且。你看你都已经……”衡娘拿帕子捂着眼睛,秦且修大惑不解,她抬起自己的手想去拍一拍衡娘安抚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衡娘忙说:“你连着四天滴水未进。先喝点糖水缓一缓。”

        “你怎么来了?”秦且修喝了些,感觉好受许多,便问衡娘。

        “王大人出事之后我就想来看看你,但前段时间因为全城静令没能过来,几天前解禁了我便急忙入宫。却不想你病得这样重,身边也没个体贴的人照顾。是宛娘出事了吗?”

        秦且修抬眸看了看衡娘,摇了摇头:“前几日病了,我让她回老家休养去了。”

        衡娘握了握她的手:“那还会回来的。”

        秦且修笑了笑,眼角泪光闪烁:“是。”

        “对了,阿且,徐郎升了大理寺卿。俸禄多领了不少,他从绍安买了几株刺桐过来,种在院子里了。不知道能不能种成呢,等你好些了,到我家看一看吧?先看看树,等明天夏初开了花,再过来赏花。”衡娘对她说。

        秦且修紧闭双眼,哽咽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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