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净化
我扶着晕眩的脑袋，打起精神细细端量着他的相貌衣着。
金发金眼，古铜肤色，面镶透白水晶钻，单耳垂落银白细坠，颈戴金闪长命锁。身着湛蓝碧玺色丝绸，腰佩翠绿翡翠环，脚踏玉色锦绣靴……
这一切搭配起来简直算是无懈可击……
“怎么了，听闻你千年前富甲一方，也认同我这钱财堆出来的美吧？”财神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
于是我也朝他戏谑地笑笑：“如果你的牙是用金子做的，那就真的完美了。”
“啊！”他惊喜地地朝我快步走来，“你也这样认为吧！可惜我的牙医不允许！”
小青挡住他将要抱我的手，厉声道：“好了！快点帮我们解除一次禁锢。”
于是他念出一段诡秘的咒语。
在这时，我也感到神气侵入得愈加厉害，于是小青赶忙化为剑载着我飞驰而出。
“喂！”财神的声音在后方远远地传来，“虽然你这次能免费使用，但你现在应该……”
后面的话语，随风飘散了……
……
赶在我晕得昏倒的前一瞬，弑敛剑带着我离开了天界。
于是脑中瞬间清楚明朗起来，我冷静道：“小青，我们去余曦家，用时光机！”
到余曦家中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打开客厅的灯，一片死气沉沉。而那条长廊，竟不再黑得诡异。
那时上官水荷与余曦曾告诉我的，走廊口有一道梵塔黑色素混合氧气制成的无形隔板……而现在，客厅里照过来的光线，将那长廊照到很深的地方。
我走过去，一直走到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时，弑敛剑的剑身光明大作，将整个走廊照得雪亮，于是我继续走了下去。
我曾经好似有过这样一个问题：这条长廊是否有很多的房间？
现在看来，答案是：是的。
这些房间在走廊两侧一个接着一个，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会好奇地问这么多房间都是干什么的，但现在我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些去用时光机，快些去改变这个世界……
走着走着，我看见有一扇房门和别的明显地区分开来，它被颜料的色彩占据，呈现出一大幅很怪诞的画，我一时间竟看不出这奇异的画的水平是如何。门上，或者说是画上，有一个很醒目的数字——39。
心中仿佛有一颗破碎的铃，哀哀地响了两声。
我继续往走廊深处走去，一直到最底。
实验室前，天花板上有一盏灯，它本应是永久发亮，现在却哑哑地黯淡无光。实验室的门旁，有一小片枯萎的苔藓，这是那时上官水荷用术法变出来给我看的……
“永生的！”
女人那时温婉的音容笑貌，与她被我一剑刺入口中死去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带着无限的悔恨与愧疚，我推开她实验室的门。
一切如故。
小青化出人形，小心翼翼地去碰时光机，然后疑惑道：“免费的话，怎么启动呢？”
于是我也上前去，可无论是触碰那扇门还是那个能吞噬钱的方框，时光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我心中猛地一片雪亮！
那时财神未说完的话，应该是……
“虽然你这次能免费使用，但你现在应该不算普通人，已经不能启动时光机了。”
启动时光机的因素是，一人一鬼，并且是普通人……
在家中我碰到钱的那一瞬间，那股脏黑的气……我那时，就应该发现才对啊……
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大家……
“小青……呜……”我抱住还在摸索的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我便在她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我已经不算普通人了……我不能用时光机了……我挽回不了……我做的错事……呜啊……”
“可以。”熟悉的声音。
谁！？
我惊愕地回过头去。
老妇人身形瘦削，却像屹立不倒的梅……
我深深望入她凹陷的眼窝之中，不敢置信地叫了声：“老师……”
“不要自责。”吴明花走过来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道，“我已经不担任驻阳大使，同时也因为我孩子的嘱托，所以没去阴界做徒劳的抵抗。”
“明花老师……只剩你还活着了……”看着她镇静的面庞，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我泪流得更甚，“大家都……”
“你也还活着不是吗？”她淡然地笑了笑，就好像安慰一个考砸了的学生。
“老师，你刚刚说可以……可以什么？”
难道能有人代替我去吗？
“可以挽回。因为我的天眼能力是……”她摸了摸我的头道，“净化。”
我愣愣地看着她，脑中翻来覆去地推敲这个词。
净化……
吴明花的手就放置于我的头顶，没拿下来，接着，我感到许多能量于丹田处流转，接着一直往上、往上……
小青看向吴明花的手，低声惊呼：“哇！好神奇……”
“白瑜遗留的神力……在阴界吸入的大量鬼气……使用神剑多次滋生的仙力……杀伐良善之人过多而生出的些许魔气……”
当这些能量都从天灵盖上面被吸出，我感到腹腔内好似少了些什么似的，空荡荡的……
吴明花收回手，给我展示她手中的一团脏黑气体：“这是你的能力，从时光机回来后还要吗？”
它们像恶心的臭虫一样，丝丝缕缕地蠕动……
“回来后……不要了。”我笑了笑，“谢谢老师。”
看着这些能量从吴明花的手中逐渐消逝，我心中也哑哑地笑了笑，回来后还要吗？不管我要不要，我都不会再回来……
小青激动地拉起我的手一起去按下时光机的那一处小方框，机体的门在她惊诧的眼神中缓缓打开。
“这是我第一次以鬼魂的形式和小姐一起启动时光机呢！”
傻小青，你还不知道，我只是想穿越回去杀死我自己……
我进入时光机内，我看着时光机外吴明花的憔悴面庞，还有小青迫不及待钻进来的模样，毫无预兆地，眼泪从我眼角滑落。
但就在这时，吴明花惊讶地将脸别了过去，看向某一处：“啊！你……”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竟然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而这时小青刚在时光机的黑椅上坐好就莫名其妙地抬起了手，然后猛地站起身往我身上倒过来！
看起来就好像有人拉起她的胳膊，把她往我这边推了过来……
“你有病啊！”小青倒在我怀中，回头往那空荡荡的黑椅处骂道。
我惊愕地看向那儿，一张雪白的面庞在我面前出现，他那一身衣裳又变成脏乌的模样，眼黑眼白皆是血红。
“我陪你去。”陈鬼鬼小声地说，听起来就像是恳求。
“你怎么又变成这样了……”我想起上天界前，他分明已经变得正常。
“啊啊！为了让吴明花不阻止我……我忘记变回去了……”他闭上眼，静默几秒，衣物重新归于洁净，再睁眼时，眼睛又变回纯真的黑白分明，“这样是不是好看得多……”
时光机打断我们的谈话：“抱歉，时光机目前只能承载一人一鬼。”
白瑜的声音，我现在听起来还心有余悸……
小青大叫起来：“啊！你出去！我都没有和小姐一起用过这个！”
陈鬼鬼对小青说道：“余曦已经三十多岁。”
“那和这有什么关系？！”
“所以婷婷的轮回路一定走了很久。”
“那也和这没有关系！”
“所以你们已经几十年没有接触过了。”
小青愣住了，没再反驳他，只让陈鬼鬼继续说下去：“关系越亲密，时光机的能量就越稳定。我和她一起的话，不会出问题的。”
小青静静地凝视了我几秒，最后说了声：“那好吧。”接着，她变回剑的模样平静地躺在了我的腿上。
于是，机体的门缓缓合上了……
接着，时光机问出那个问题：“请问二位要去到哪里？”
不论是余曦的算卦，还是何月的预知，他们都无法知晓时光机内的世界……所以小青并不知道我心中的计划，所以小青兴高采烈地想与我一起用时光机……
“不管我去哪儿，要做什么，你都陪我去做么？”我看着陈鬼鬼，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陈鬼鬼只坚定地看着我，擦去我的泪水说道：“不管你去哪儿，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
我笑了一下，说道：“时光机，去二十年前，我妈妈的身边。”
一瞬的晕眩过后，我与陈鬼鬼一同跌坐在地上。
四周是二十年前质朴的农村，空气都是清新而干净的。面前就是外公外婆的家，透过敞开的大门，我看见年轻的妈妈与中年时期的外婆一起，在里边的院子里晒衣服。
她年轻的时候，真好看呐，太阳洒在脸上，像一副典雅又明媚的油画。她挽起一截袖子，露出细白的小臂，手中从衣桶中提起一件，然后摊开湿答答的衣服，别在衣架上，接着双脚轻轻踮一下，把衣架挂在绳索上。手中余留的一点水滴，在日光下泛起闪烁的波光。
我想起来，有时我照镜子给她瞧见了，她会说一句：“妈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又瘦又好看的！还有很多男生喜欢我呢！唉，现在老啦！”
那时候，我会看看她被生活摧残得垮下去的脸，然后瞄一眼她已经发福的身材，再望望墙角旮旯里落了满面灰的结婚照，最后视线又重归于她脸上，然后真心地告诉她：“妈妈现在就很好看。”
而此刻，我看着她微红的面颊，将那时的那句话，在心中补充了后半句：“但年轻时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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