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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旧事难逃


房间里,棕色卷发的青年哽动了一下喉咙,他偏头看向身侧沙发上瘫着的男人,脑子里浮现出对方直冲自己面门的那一脚。见贾科莫在偷着打量他,多弗朗明哥抓了一把大衣上沾着的露水,不怀好意地嗤笑一声。

        贾科莫脊背绷直的身影莫名萧瑟了许多,他求助般看向远处的旋转楼梯,见伊拉莉亚还没有从楼上下来的意思,只好闭上眼在心里倒数。如果十秒钟之后老大还没出来,就不要怪他先发制人了。

        当穿着羊绒睡裙的伊拉莉亚绑起头发下到一楼时,客厅的气氛已经热闹了不少。贾科莫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跟多弗朗明哥攀谈,连吃了好几句戏弄的话也不红脸,全心全意地伺候这位来路不明的大爷。

        多弗朗明哥正咧着嘴笑话贾科莫连他老大的形象公关都做不好,弄得满城风雨。贾科莫这下憋屈地红了脸,想要辩解些什么。伊拉莉亚见状也不再凭栏看戏,扯起披肩笑着走过去。

        “是我授意他那样做的,在执行命令这方面,贾科莫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她有意向着坐立难安的贾科莫走过去,给了他一些气势上的支撑,又在快走到二人面前时扭头朝向多弗朗明哥,眯着眼睛笑了笑。

        “别太欺负我可爱的部下了,坏心眼的多弗朗明哥先生。”

        多弗朗明哥抬起胳膊,给她让出沙发扶手的位置,接着说道:“我好心好意帮你□□手底下的人,怎么能说是欺负他呢?能由老子亲自指点,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哦。”

        伊拉莉亚拢着耳边的碎发,选择了多弗朗明哥旁边的侧沙发,难得发善心的男人耸耸肩,又把胳膊搭了回去。

        贾科莫看着伊拉莉亚动作熟练地从沙发缝里摸出一盒香烟,猛地咳嗽起来。

        行了,下次又得找新地方藏她的烟了。

        “那是当然了,只要能为女士多尽一份力,什么苦我吃不了?况且多弗朗明哥先生说的句句在理,这就是人生的智慧,是生活的哲理啊。”

        金发男人得意地笑出声,抬手摸了摸头发,跟伊拉莉亚示意道。

        “呋呋呋呋,你听听,他可是这么说的。”

        女人抽出一支烟叼着,随意将烟盒扔在茶桌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油嘴滑舌的家伙,贾科莫,小心祸从口出。”

        多弗朗明哥看着她绕过茶桌走过来,嘴角的笑意深了许多,为她腾出了一块空地。

        对着人吞云吐雾不是件礼貌的好事情,伊拉莉亚却没有避讳他们两个的打算,从披肩内侧翻出一封已经启封的信,倚坐在多弗朗明哥身侧的扶手上点起烟来。

        她慵懒地半握着打火机,拇指向上发力弹开压盖,纤长的食指伸直挡住火光,跃动的明亮点燃了她唇间的细杆香烟,也照亮了她盈满笑意的双眸。

        伊拉莉亚一边笑着翻阅信件,一边深吸一口,尼古丁和焦油从肺部穿梭而过,化作一缕轻烟从口中吐出。右手夹着烟擎在身前,左肩的遮蔽随着她翻信而滑落下去,乳白色长裙下大团簇拥在一起的红山茶如烟火盛绽,半遮半掩,像藏于山涧云雾般神秘迷人。

        谁知道这张牛皮纸有何等魔力,竟然能让她笑得像三月的春风般温暖和煦。她一边用眼睛扫着信的内容,一边跟多弗朗明哥闲聊,倒是两不耽误。

        “我就知道,刚夸完我不出两句就会开始教训我,女士总是这样。”

        坐在对面的贾科莫苦着一张脸小声抱怨,原本正和多弗朗明哥聊着烟草的伊拉莉亚听见了这句话,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回怀里,浅笑着问他在念叨什么。棕发青年身体一抖,紧忙把话题岔了过去。

        “我这不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件正事吗,上午你走的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说。”

        他有意将头向多弗朗明哥的方向侧了一下,说出的话显得有些犹豫起来。

        “是关于那个男人的”

        伊拉莉亚夹着烟的手猝然收紧,烟纸被粗暴地□□出痕迹,她用左手托住右手手肘,给了自己一些安全感。紧接着对贾科莫微微颌首,示意他不需要避及多弗朗明哥,说下去便是。

        “这是今天早上我们埋在国教会的线人刚返回来的消息。教宗针对革命军的镇压不仅派出了主力的教廷骑士,还秘密派遣了一支小队执行特殊任务。”

        贾科莫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说给伊拉莉亚听,思忖着开口。

        “另一条则是革命军那换来的情报,他们有部队遭遇了能力极其诡异的敌人,不过因为几乎无人生还,逃回来的人只看见对方身上有着大片的秘术纹身,其他一概不知道。”

        他抬头看了看把烟放在嘴边的伊拉莉亚,说出了他的猜测。

        “我怀疑女士一直要找的那个男人,可能就藏在这支特殊队伍里。”

        多弗朗明哥正摩挲着伊拉莉亚披肩垂下的流苏,他也因此很清晰地察觉到身旁的女人正因为这句话而紧张地前倾。他侧目而视,伊拉莉亚甚至忘记了她还夹着一只未燃尽的香烟,零星的烟灰掉在她的衣裙上,烧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

        男人?是什么男人能让她像丢了魂一样在意?多弗朗明哥看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神色有些晦明不辨,却仍嬉笑着开口提醒她。

        “想什么呢?再发愣你的裙子可就烧没咯,不过你要是打算衣不蔽体地坐在这,我倒也不介意多看几眼。”

        “嗯?我的裙子。”

        她难得有些惊慌地扫走身上的烟灰,将只抽了一半的烟摁灭,一边故作镇定地笑着说道。

        “真可惜,怎么烧毁了这么大一片地方,我明明很爱惜这条睡裙来着。”

        伊拉莉亚对贾科莫的话呈现出一丝惊惶,不仅多弗朗明哥和贾科莫看不明白,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理清这种痛苦的根源。

        裂漆的压盖重复着开关的轮回,伊拉莉亚拨弄手里的打火机,声音像一阵晚风般飘得很远。

        “天亮回消息给革命军,就说只要他们能实现我的要求,我不仅会答应对他们进行武器和资金援助,还会附赠一些额外奖励。”

        女人透过层叠的玻璃窗向外远望,在她视线难及的夜空中,繁星依然闪烁。

        “我要革命军用那个人的有效信息来交换,情报的真实性和详尽程度都会关系到他们享受的资源。能否得到沿途的军事补给点,政治资源或者是情报网,都要看他们有多努力了。”

        潘萨贝内家族的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但伊拉莉亚扶持一支远在北海的革命势力明显是件没什么赚头的生意。贾科莫知道她对这个人的执念有多深,就是让她倒搭钱进去,她也会心甘情愿。贾科莫的一头卷毛乱得不行,他顺了顺头发,没再多说什么便点头答应了。

        有一道烧灼着伊拉莉亚的目光逼得她转过头去和他对视,她平淡地笑笑,扭头支走贾科莫,听到他在耳旁说道。

        “天底下居然还有你这样人傻钱多的主儿,这么慷慨地把自己积累多年的人脉和财力都扬出去,呋呋呋呋,你不会是在偷偷经营什么慈善□□吧。”

        多弗朗明哥损起人来可不知道什么叫收敛,伊拉莉亚见贾科莫回了房间,面上十分惊讶地回道。

        “哎呀,我名下确实有不少儿童福利机构,没想到这都被你猜到了,多弗朗明哥先生简直是料事如神。”

        霸占住整张沙发的男人立刻起身,动作快到伊拉莉亚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强硬地掐住后脖颈朝下摁去,她一只手陷进沙发里,眼睛撞上颜色艳明的太阳镜。坐在沙发里的人足够高大,二人从原本的平视变成了伊拉莉亚稍微仰视他,甚至是贴面的距离。

        他夸张的笑脸和深邃的五官稍显狰狞,背光的阴影放大了这种压迫感,这笑容没有分毫的暖意和诚心,只让人惊觉胆寒。

        “哦?那就让老子再给你露一手,猜猜这个让你早早下场进去蹚浑水的男人是谁。”

        女人的表情有些愕然,她怔愣地看着多弗朗明哥不断开合的嘴唇,接下来的每个字都炸雷一般落在她的大脑里。

        “那个男人是黑头发,身上纹着黑色的藤蔓纹身,皮肤白得像死了多少天一样,我说得对吗?”

        多弗朗明哥放低声音慢慢地陈述,眼睛紧盯着伊拉莉亚的脸,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他看到她脸上浮现痛苦和迷茫,最终是幻想被人打破,或者说是伤疤被人撕开的不堪。

        “不对,你猜错了,那个人不是他。”

        伊拉莉亚声音颤抖着制止他,拼命向后撤身想离开这片审讯场,多弗朗明哥用手死死扼住她的后颈,甚至将她压得更近了。他说不上是计谋得逞的欢愉,还是在因为什么事情而不满,但这并不妨碍他咧着嘴说出自己最终的结论。

        “呋呋呋呋,你要往哪儿逃啊?老子还没说完呢。他和你的关系可不一般,没记错的话那小子还是你的什么第一骑士,他现在落得个什么下场和你可脱不开关系。”

        像是终于欣赏够了她的难堪,多弗朗明哥猝不及防地松开了手,原本正向后用力的伊拉莉亚毫无防备地从沙发上摔了下去,她失魂落魄地撑着地起身,活像遭到恶鬼索命的人逃过一劫。

        阿斯特利昂为了保护她而被教会掳走,至今生死未卜,这是伊拉莉亚内心最愧疚也最难言的秘密。十几年来她从未放弃过寻找他的下落,却一无所获。有时她甚至会想,利昂会不会已经死在教会的祭坛上了?那样也好过他成为宗教的杀人机器,被人驱使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还有些卑鄙的想法从来没说给任何人听。阿斯特利昂捆绑着她的过去,如果这个男人已经死了,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人知道她不堪的往事,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装作这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不需要再背负着复仇的重担苟活于世了?

        哪怕是欺骗自己也好,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她真想把所有压在她身上的责任和痛苦都丢在一边,装得像世界上所有普通的人一样,去谈一场简单的恋爱,去体验平淡的生活,让生命自然流逝到尽头。

        答案是否定的,她的良知在争斗中占了上风,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解脱,却也成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你要铭记着那些为你而死的人,你要为他们复仇”。

        她没有快意恩仇的果断,也没有彻底抛弃一切杂念的洒脱,就在生存还是毁灭的拉扯中,阿斯特利昂有了下落。你看,她还没选择好自己的未来,可她的过去已经先一步追上了她。

        拨开这层遮羞布的多弗朗明哥,偏偏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那个人,她甚至说不出一句“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是这个男人让她看到了生活还存在另一面,也是这个男人又把她拉回了生活最难堪的这一面。

        多弗朗明哥对她这种样子表现得相当不满,额角腾起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缓缓起身走过来,蹲在伊拉莉亚面前,像一座粉红色的小山。

        “到底有什么好犹豫的?是家人就留下,是敌人就杀掉,别总活在你那些没意义的过去里了,把目光放在你还在喘息的这一刻。”

        他单手便环握住了伊拉利亚的脖颈,看到她的脸时,他突然笑了出来。

        “呋呋呋呋呋,伊拉莉亚,你说说老子是谁?”

        多弗朗明哥抬手敲敲太阳镜的镜框,等着她的答案。伊拉莉亚试图叹一口气,但由于被对方掐着脖子,只能先开口回答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弗朗明哥先生。”

        他装出一副很惊奇的样子,松开了控制着她脖颈的手,嘴角要咧到太阳穴一样夸张。

        “哟,老子以为你还把我当成猫呢,你这不是挺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吗?怎么到了别的男人身上就一团乱麻一样。”

        墨镜里映出黑发女人有些恼羞成怒的脸,她支着地起身就要上楼,音调奇特的笑声回响在空荡的大厅里,他紧跟着伊拉莉亚往楼上走,厚着脸皮说自己在她屋里睡习惯了,在其他房间睡可是会失眠的。

        伊拉莉亚瞪大眼睛控诉他的无中生有,抢先一步进了房间反锁上门。

        也全靠伊拉莉亚的“铁石心肠”,在梦里休息得并不好的多弗朗明哥一整天情绪都不稳定,连带着跟蒂欧尼下棋时都比往日鲁莽了许多。

        女官在取得三胜一平的好成绩后,安稳地坐在交椅里喝红茶,看着多弗朗明哥的干部安排他下午的日程。

        迪亚曼蒂翻动手里厚厚的记事本说道:“应该就这些事,平时看莫奈做着挺简单的,原本这么麻烦啊。”

        多弗朗明哥端着一杯红酒晃了晃,撑头说道:“辛苦你了迪亚曼蒂。不过我重要的秘书干什么去了,她今天休假?”

        迪亚曼蒂意识到自己汇报的事情他可能根本没注意听,有些麻木地回复道:“莫奈不是被你调去帮那个女高音办演唱会了吗,叫巴蒂内塔的那个。”

        “是吗?居然还有这么一件事。”

        见他一脸无所谓,迪亚曼蒂腹诽明明是你看重人家的经济价值,把人邀请到德雷斯罗萨来办演唱会的,怎么还没他记得清楚。

        蒂欧尼又喝下一杯茶,迪亚曼蒂还在跟多弗朗明哥重复他的日程,队伍里甚至加入了只是路过的特雷波尔和琵卡,三个人聚在一起你一嘴我一嘴的,热闹得像是舞台剧一样。

        显然有人不甘心她待的这么安逸,多弗朗明哥大手一挥说要把下午的行程都推掉,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一般来讲,多弗朗明哥所谓的重要事情不外乎两种:“他现在很无聊,要去找乐子”,“他已经找到了乐子,打算去来个火上浇油”。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后者,他翘着腿指了指对面悠闲的蒂欧尼,对着血压升高的迪亚曼蒂说道。

        “我今天下午得跟这位秘书小姐去参加一场古董拍卖会,这是她赢来的奖品。我不能做言而无信的人啊,迪亚曼蒂,我也是计出无奈。”

        在喝下这杯茶之前,蒂欧尼从来没听说过她要去参加一场所谓的拍卖会。直到她顶着迪亚曼蒂饱含杀气的目光和特雷波尔怪异的笑声出门,她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当了多弗朗明哥推脱工作的挡箭牌。

        多弗朗明哥抄着兜在前面大摇大摆地走着,根本不在意她的心情,会场门口的服务人员一看到是他来了,极其懂事地点头哈腰自动放行。蒂欧尼踩着特殊通道独有的厚绒地毯,感叹道权力果然是一把□□,能打开所有不为世人开放的门。

        帮没必要亲自露面的大人物代拍商品是件很寻常的事情,原本蒂欧尼也只是以为多弗朗明哥懒得下手,带着她过来充当工具人罢了。结果她发现多弗朗明哥并没有什么钟意的珠宝或者摆设,只是拿起物品清单大致扫了扫,接下来就变成他先问蒂欧尼觉得怎么样,只要有个肯定的回答就让蒂欧尼拍到手,溢价多少都无所谓。

        蒂欧尼以一个极高的价格拍下了一件玫瑰图案的钻石套链,这是唯一一件多弗朗明哥主动开口要留下来的。其他的珠宝可能是入不了他的眼,只是问了问蒂欧尼的意见就决定了要不要买。

        不过当他问到这组套链上哪种颜色的宝石最漂亮时,蒂欧尼犯了难。她感受到了多弗朗明哥疑惑的态度,突然有些难以启齿起来,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不见黑白灰以外其他颜色的事情说了出来。

        头发泛着金光的男人笑了出来,好像她的烦恼不值一提。

        “呋呋呋呋呋,那些人人都能看到的,司空见惯的东西,你就是看见了又有什么特别的?至于那些人眼难及的,深入内里的玩意,不少人长了双像模像样的好眼却什么也看不见,真是好笑至极。”

        台下主持人正在介绍今晚最后一件商品,这是一套精工细作的翡翠首饰,从戒指到项链应有尽有,主持人极力吹嘘它的成色和雕琢,对于它近千年的历史价值却是一带而过。

        “看看,他反倒还不如你。”

        蒂欧尼揉捏着裙边的手慢慢松开,她看着多弗朗明哥的侧脸,眼神中带上些难言的光彩。多弗朗明哥撑着贵宾席的围栏扫了那套翡翠一眼,让蒂欧尼把它拍了下来。

        今天晚上他在这个拍卖场的花销抵得上普通人家几辈子的收入,而他似乎只是在享受这种一掷千金的快感。

        他的身影包裹在亮眼的粉红色羽毛大衣中,蒂欧尼却只能注意到他灿金的短发。多弗朗明哥很满意自己今晚的战果,连带着要赏给蒂欧尼一点好东西。

        除了那件钻石套链,蒂欧尼可以在他今晚拍下的所有货物里任选几件。想要什么,想要多少,完全随着蒂欧尼的心意。

        行为难测的国王正等着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蒂欧尼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平静地说道。

        “承蒙陛下厚爱,在这些东西中并没有我想要的赏赐。正如您所言,它们对于我来说已经失去了可欣赏的表象,是翡翠还是石头,在我眼中没有任何差别。”

        多弗朗明哥的笑意更深了,他扬声说道:“呋呋呋呋,你觉得自己能有多大面子,足够你拒绝一位国王的要求?”

        在多弗朗明哥身边,没人拥有拒绝的权利,他想对你施以刑罚,那你就是犯下了滔天大错。他想给你加以赏赐,那你必然是劳苦功高。你可以在他的基准线上对规则进行改动,但千万别妄图向下触碰他的底线,那只会撞得个粉身碎骨。

        蒂欧尼在短短几天内已经深谙这等道理,她压低身子作出温顺的姿态,继续说道。

        “我怎么敢轻辱了您的好意呢,只是想斗胆请求将奖赏换成这里没有的某件东西。”

        乖张的国王来了兴致,问道她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大胆提出来,就没有他弄不到的好东西。

        太阳即将滑到地平线之下,天空充斥着晚霞的灿红,蒂欧尼看着身前的多弗朗明哥站在残阳之下,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彩。

        她浅笑一声,摘下一直戴着的黑框眼镜,头一次将自己沉寂如黑夜的眼睛暴露在别人的面前。

        “我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俗人,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能想到的只有黄金罢了。”

        女官微微瞪大眼睛,让眼前被黑色包裹的灿金色印在眼底,她脑内回想起有人对她说过的描述,沉声说道。

        “我想要一束灿金色的花,不像黄金那样浮躁,不像白金那样淡泊,像是日出日落时,太阳洒给大地的那层耀光。”

        没料想到她会说出这种像是从三流散文里摘抄来的句子,多弗朗明哥弯着腰笑得前仰后合,在嘲笑中答应了她这个省钱的请求。蒂欧尼听他数落着自己没见识,也没头脑,默默戴上眼镜跟在他身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只叼着骨头的金毛小狗从两人身边路过,蒂欧尼顿了顿脚步,加快步伐跟紧了多弗朗明哥,余光里瞄到街边贴着的海报上写着巴蒂内塔的演唱会,她慢慢攥紧拳头,深深地看了多弗朗明哥一眼。

        她能陪这个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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