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在子弹穿过成才胸膛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耳边的枪声也渐渐远去，湛蓝的天空让成才恍惚想起他和许三多一起在下榕树的那些快乐的日子。好想回到过去呀！

        “成才，成才你不能睡，不能睡”许三多用手死死的捂着成才胸口，可是血还是一直流一直流。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成才的脸上，灼热的能够融化脸上的油彩。

        成才的意识有些涣散，倒下的那一刻让他看到了袁朗脸上的错愕，他在心里苦笑一声，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想说点什么终究是徒劳。

        袁朗，袁朗，他的队长。这个人打碎了他做人的根基，否定了他20年的人生，让他一切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他恨这个人。但也是这个人让他意识到自己为了成功抛弃了多少，他毫不留情的打醒了他，让他能够找回自我，让他懂得了什么是不抛弃和不放弃的精神，也让他明白了军人真正的含义，他也感激这个人。

        成才知道，他在袁朗心里一直都是不合格的，无论他怎么努力的去改变，袁朗都会因为当初抛弃队友的事对他心存芥蒂。因为这件事，队友们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让他始终融入不进这个集体。是啊，谁会喜欢和他这样抛弃队友的人上战场呢，谁会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这样的人呢。

        他想在袁朗心里抹去他以前那些不堪的污点，想在他心里重新刻画自己，可是他们之间除了公事再也没有了别的交集。那句‘长相守是个考验，随时随地，一生。’这句话他对所有的人说过，但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和他讲过。他到现在都记得，许三多跟他描述这就话时的表情。看着他和别的队员嬉笑打闹、对许三多的无限宠溺，对吴哲的尊重，成才羡慕的甚至有些嫉妒。为什么唯独对他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呢？他突然就有些难过。

        袁朗曾经说过，成才很像他年轻时候的自己，这让成才总是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袁朗。久而久之，袁朗的生活习惯、每一次露出坏笑之后想要做什么、不知所措时会下意识的抽烟、写作战计划时总是不自觉地皱眉，这些都被成才慢慢的了解。

        越是了解越会发现，袁朗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他是个几近完美的军人，智谋过人，能力超群，洞悉人性，同时心怀悲悯。他幽默，狡黠，外表冷酷、跋扈，内心真诚、温暖，似乎让你永远也看不透，却又是那么吸引着你去了解他。

        成才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袁朗，只要看到他就能让他安心，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单独谈论过公事以外的任何事情。他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什么，让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但意外的是他并不讨厌，反而期待每次和袁朗的见面。他曾经请教过吴哲，才知道这就是喜欢，但他并没有和吴哲说过那个人是袁朗。

        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更悲哀的是这个人还不待见他，甚至是讨厌他，而现在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终于要结束了。

        累积在成才心里的那些丝丝缕缕的感情争先恐后的爆发出来，汇聚成了一滴滴的泪珠在他眼角滑落。

        “成才，成才，你想说什么？”吴哲眼眶发红，为成才包扎伤口的手都有些发抖，看到成才的嘴唇动了动就赶紧趴在他的耳边问他。

        “袁袁朗。”成才嘴唇蠕动的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大量的失血让他眼前发黑，可他还是想要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后再看他一眼，想听他对自己说那句长相守。

        成才最后的意识里他摸到了袁朗的脸，袁朗，你会为我难过吗？细数当兵的这些年月，才发现卑微着仰望你的那些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可是，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再也不要喜欢上你，再也不要遇见你。

        伸在半空中的手无力的滑落，许三多已经泣不成声，吴哲、齐桓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下，袁朗的手僵在半空中，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三中队执行任务回来了，所有的队员都沉默不语。成才牺牲了，为了救他们的队长牺牲了。许三多空洞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其他队员都是眼眶通红。

        袁朗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他站在二楼的窗户前，耳边好像还能听到成才练枪的声音。印象中，他对成才从来没有好脸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个人太圆滑，袁朗很不喜欢，所以，他对成才的态度近乎苛刻。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客观的人，从不凭主观意识判断一个人和一件事。但成才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他第一次用犀利的语言去全盘否定一个人，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话对成才的打击有多大。

        接收成才进老a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成才的确能力很强，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许三多。他始终不相信成才的改变，一个人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脱胎换骨，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成才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挑起袁朗的火气，不管你怎么对他，他总是一副平淡的样子，总是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其他队员玩笑打闹，从不参与其中，对每一个队员都是谦和有礼，面对吴哲和许三多时才会露出他的小梨涡。而只有在面对袁朗的时候，成才就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个时候的袁朗总是会嗤笑的说他有好几张面孔对人，他看不到成才眼底的黯然失色，更不知道他的这句话让成才的嘴唇上的血色褪尽。

        心烦意乱的袁朗点燃了一支烟，缓缓升起的烟雾遮挡住了他的眉眼，成才挡在他身前的样子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重重的一道痕迹。成才成才你最后想和说什么呢？袁朗伸出手隔空紧握，就像是在抓着成才那只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滑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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