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愚不可及的梦
老朽标识牌，水泥铸就的厚重墙围，与身后被颜料涂抹得极为华丽的楼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仅仅只是单调的水泥塑墙以及一扇接近于老掉牙锈迹斑斑的铁门，那倒还真不算什么。
只是天空之上随着风息而流动的云朵，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一样，堆积在了这堆腐朽建筑的上方。
阳光被云雾照射得射不进来，这就显得前方的老式教学楼被黑暗包住，伴着清冷的风息总给人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都说了，不要再扇了。”
千棠一拳打向了另一边拿着块破塑料板一本正经向着自己扇风的老八。
都这个点了，还胡闹！
“老大，这不是今天太阳大，给您带点清凉吗？”老八捂着自己眼睛，委屈屈地说道。
染崎小姑娘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了。
自家老大这么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发火也不能朝他撒。
好吧，虽然这里面可能有他那一丢丢的责任，但是不至于这样吧。
“你给我闭嘴，在这里看好了。别让任何来这里。”
千棠现在没空搭理他，随即纵身一跃直接越过了铁栏，向着老区深处走去。
“好的，老大！”
老八站在门口，向着千棠挥着翅膀。
不过随着千棠的身影隐去，老八也是心有余悸地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还好刚才老大没把他也捎进去，这地方可真不是普通妖怪能进的地方。
自己虽然勉强算是上级妖怪，但是这块地方可是传说级污秽待的地方，进去有来无回那是常事。
铁栏门旁一小伙筷子大小的长着青蛙头的穿着武士服的小型妖怪，正一摇一摆地向着铁栏的方向走去。
为首的稍大一点的青蛙头妖怪则穿着一身西服，俨然一副黑涩会的做派。
很快这一队人马的前路就被老八给拦住了，老八这在正常人看来并不大的身躯，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一个庞然大物呢。
“给给给爷爷爷爷让开！”为首的西装青蛙一脚揣在了老八身上，呵斥道。
不过他似乎是个结巴，伴随呱呱声的话茬，委实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威胁力。
“好好，让大哥你先过。”老八露出了一副极为人性化的笑容，退过了身子，选择让行。
“算算算你你识相！小小弟们，走！”
西装青蛙似乎非常满意老八的动作，随即招呼着小弟向着铁栏走了进去，对于小巧的青蛙身躯来说这铁栏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他们穿行了。
青蛙小队轻轻松松地跳过了铁围栏，进入了那片老区。
一步一跳青蛙小队徐徐地向着前方行进，一切似乎都处于正常状态。
然而正在此刻一阵裹挟着几片树叶的风息向着这堆青蛙袭去，风息极为轻柔，在空中卷起一弧绕，随后敷在了青蛙小队之上。
风息划过带走了一阵风沙，而一眼望去的视野之中除了一地小巧的武士服之外，却没有了那堆青蛙的影子。
“果然，这种程度，的确我连涉足的资格都没有。”
老八耸了耸肩，挥动着翅膀停驻在了围墙之上，用翅膀盖住了脑袋，蜷缩在了上面。
.......
精神逐渐明晰，一直笼罩在脑袋上的那层痛感开始逐渐减弱。
眼前的那层朦胧也开始变浅。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的染崎清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不是往常顺着窗帘布透出来的光缕，而是灰暗的零散光芒。
所处的空间宛若星空宇宙一般，而自己却是凌空浮立在了这星空之中。
“啊！！！”染崎清伊不由地尖叫了起来，肢体不停挣扎舞动，畏惧着自己可能会掉下去。
“等等，这好像不会掉？”
尖叫挣扎了几分钟，染崎清伊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处于浮空停滞状态。
“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染崎清伊不由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而入眼的却还是这星空。
人生最操蛋的事情就是自己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所在地方自己根本就不认识！
这简直不要太迷茫。
“我是好像是被......”
染崎清伊的脑海之中重新闪过了那天的场景，自己好像是被上杉那家伙给拉来的。
等等，那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上杉。
记忆之中，他把自己引到一个角落，就突然把自己迷晕了。
正在染崎清伊迟疑之时，附在虚空之中的星星原本微弱的光芒陡然升高，刺眼的光芒一下子将染崎清伊的视线尽皆夺取。
这样的状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叮铃铃~~~”
教室之中传来了刺耳的下课铃声，这是学校的晚钟，也是放学的铃声。
坐在教室后方的女孩，缓缓地起了身子。
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眼睛，脑袋沉重地感觉让得她很不舒服。
总有一种自己睡了恒久的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女孩从书包之中抽出了一面印着米老鼠的镜子，照向了自己的面庞，捋了捋自己因为睡觉而凌乱的发丝。
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岁不到的幼小模样，但是白皙柔嫩得宛若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孔。
即便现在笨拙的她还不能运用某些化妆品来点缀，但是已经足够她在这班级的女生之中颇为出挑。
从窗户外射来的光芒在不知不觉中转向了昏黄，教室里的同学整理着书包，成群结伴地往着教室外走去，说说学校之中的趣事，并不时地发出附和的笑声。
教室之中除了女孩以外其他的人都成群结伴地放学归家。
在这种氛围之中女孩仿佛成了孤立的一员，与着周围格格不入。
女孩的座位靠着门口不远，不少同学结伴着往教室外离去行过她身边，都没有向着女孩进行任何交流，
哪怕是同样独自一人的同学，也下意识地将无视女孩，匆匆地向着外面走去，整个教室似乎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
而女孩似乎对于她同学的行为，毫不在意依旧在自顾自地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
随着时间慢慢地递进，教室之中的学生就只剩下了女孩。
女孩收起了镜子，拿出了抽屉里书包，正准备离开时一只白净的小手伸到了女孩的面前。
女孩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是一张陌生的脸，事实上女孩对于这个班级里所有人都很陌生。
“染崎，我们我们我们今天一起回家吧。”似乎察觉到了女孩的火辣辣的眼神，伸手的又说道：“我是美咲，我觉得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清伊酱。”
美咲似乎有点紧张，话语显得有些磕巴。
染崎清伊伸出了手握住了美咲的手，说道：“可以啊，一起吧。”
连染崎清伊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喜悦。
“可是你不怕鬼吗？你的身后正趴着一只长着人头的章鱼看着你呢。”染崎清伊指着美咲身后的课桌，淡漠地说道。
昏黄的暮光洒落在教室之中，配合着染崎清伊阴沉的脸色与淡漠的语气，的确是平添了几抹惧色。
美咲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不过已经泛白的脸色，她的确是吓得不轻。
“你害怕了。”
“不，我们一起走吧。”美咲依旧是向着染崎清伊伸着手，尽管她小脸白潮还未散去。
染崎清伊楞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握上了美咲的手。
“嗯......”
......
“染崎，你看我妈妈给我买了新买了一个书包，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嗯。”
“给你用两天怎么样？”
“嗯。”
“最近妹妹酱老是和我抢电视，真想把她绑在板凳上抽她屁屁。”
“嗯。”
.......
“染崎，你带了年轮蛋糕，这可是不二家买的，这是新品。你想吃吃看吗？”
“嗯。”
“觉得味道怎么样？”
“嗯。”
“啊，染崎你是不是只会说嗯，就不能说点其他的吗？你是木偶吗？”
“不是。”
“啊啊啊，我为什么会在这向你问这个问题？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家看着动画片，吃水果才对！以为会有心得，可是染崎你只会嗯。”
“嗯。”
.......
“染崎，这次测验我考砸了。完了，回家可能要挨打了。”
“嗯。”
“染崎你是怎么学的，我对于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学书之类是完全看不下去呢。”
“秘术。”
“秘书？是你爸爸的秘书在教你的吗？”
“.......”
“老师讲的那些我都不是懂。你能教教我吗？”
“嗯。”
.......
似乎从那一日开始，不知不觉间她与美咲之间的距离开始拉近，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种敷衍的相处方式，或许会给美咲带来相当的误解。
但是无数次的教训告诉她，这应该就是她的保护伞，世界上只有同类才能互相理解，找到那个可以和自己一起窥见那边世界的那人之前，这些都不该被轻易放下。
那些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带着温柔的人类，往往更加毫不留情地释放她们内心的恶。
尤其是对于他们来说，自己这个身处彼岸与此岸之间的异类。
她曾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心和盘托出，但是换来的却是尖锐的穿刺。
每一次她都在希冀着那个愿意亲近自己的那个人会义无反顾地和她站在一起。
现实总是给她迎头痛击。
自己早就已经放弃了不是吗？
不过是人生之中一段可有可无的小学生活罢了。
但是，也许，美咲真的不是那种人，或许，或许这一次就是呢！
那自己这样是不是会伤害了她？
这种想法又犹如野草一般疯狂地在染崎清伊的脑海之中扎下来根。
“染崎，你在做什么呢？”美咲照着平常的惯例，来到染崎清伊的座位邀请着美咲。
染崎清伊这才觉察到了美咲的到来，仓促地将一物塞进了自己衣服口袋之中。
随后不着痕迹地拿起了自己书包说道：“没什么，回家吧。”
今天依旧是在回家的一路上，美咲一直在叽里呱啦地说着，而染崎清伊则是一直充当着听者的角色。
“染崎，我们去神社祭拜怎么样。最近要考试了，或许神明大人会保佑我们也说不定呢。”美咲指着一边神社位置的指示路牌，一副兴冲冲地模样。
“嗯。”染崎清伊眼眸闪烁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随即美咲便拉着染崎清伊往着神社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是当地的雨泽之神的神社，也是千叶县唯一的一座神社，但是由于千叶县的人从很早以前就没有了祭拜神社的习惯。
所以除非过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祭拜神社，破落的神社自然也没有神官打理，原本红漆的鸟居已经沦为了枯败的朽木色。
由两边树木落下的树叶扑撒在台阶之上，一层又一层，落久的树叶逐渐腐朽，但是还未它来得及完全衰败，新的一层树叶又一次将它压在下面。
此时天边已经泛上了昏黄，昏暗的暮光洒落在这间神社上，倒是多了份肃穆与凄冷。
美咲带着染崎清伊踏过枫叶台阶，来到了神社之前。
“来许愿吧，要闭眼哦，染崎。”
美咲招呼了一声染崎清伊，随后先一步地双手合十，向着神社供奉的神明许愿，只是她握着的手指泛起了白褶。
“嗯。”染崎清伊也是闭上了双眸，双手合十，开始向着神明许愿。
然而，正在染崎闭上双眼的那一刻，美咲睁开了眼睛，带了丝歉意，缓缓地向着后方退去。
“怎么？鬼女，也来向神明许愿？别开完笑了。你这种人就该去下地狱！”一道熟悉且尖锐的声音在染崎清伊的耳边响起。
神社后方走出了三位与染崎清伊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为首的打着耳钉的女生就是刚才说话的女生。
“怎么了？鬼女还以为自己能够交到朋友不成？来看看你所谓的朋友吧。”
另一个矮个子女从背后一下自己推出了一道身影，栽倒在了染崎清伊的身前。
“对不起，清伊。”美咲狼狈地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带着些许歉意与畏惧。
然而，一直站在原地的染崎清伊却是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只是蜷缩在衣袖下的手却是紧紧地攥紧。
“我们班上的秀才，终究是不会说话呢。”
“也许她是个哑巴也说不定。”
“她嘴中的那些幽灵鬼怪也许就是她自己也说不定。”
“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说得和真的一样。”
“让她和她臆想的那些鬼怪一起待着去吧。”
随即三位女生直接围住了染崎清伊，仅仅一人的染崎清伊怎么可能是三个人的对手。
潮湿的沙土与自己脸颊相触，冰冷的触感，湿润的柔腻，比起身躯之上火辣辣的神经震颤与刺痛，这些反而更加地温和。
落在身上的痛楚似乎在不觉间化为了乌有，只有沉到底部的窒息感。
视线之中那个温言软语的挚友已经化为了狼狈且恶心的背弃者，带着脏污在视线的灼烧下仓皇离去。
而这片神社之下似乎只有自己这个小丑呢。
一个可怜的小丑。
随着心的不断下沉，在撕碎最后一寸希望之时，无名的业火燃烧着畏惧彷徨窜涌上来。
一次又一次，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这样恶心的事情会在自己的面前出现！
自己永远只会是一个人吗？
好不甘心........
【愤怒吗？这里没有一个人会理解你，毁了他们吧。让她们付出代价吧。】
【她们真的好碍眼。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永远不会理解你的痛苦！不是吗？】
随着一道诡秘的声音响起，染崎清伊的意识开始恍惚，数息过后视线恢复了清明。
一个黑影出现在了染崎清伊的身前，黑影蹲在她的身前，一把乌黑色的手枪正被黑影按在自己的手中。
【拿着它，没有人会发现的，对准她们。】
黑影掰动染崎清伊的手腕把手枪的枪口对向了带头的那个耳钉女孩。
【只需要轻轻地扣动扳机，就可以带走这个破坏你的梦的女生。她早就该受到惩罚了。】
“让她受到惩罚.......”染崎清伊虚弱的声音之中带着丝癫狂，握着枪把的手又紧了一分。
【对，只需要扣动扳机，你就可以结束这一切，那些厌恶你的人就会就此逝去。你可以重新开始！】
【这个世界本来对你就不公平！明明你才是正确的！】
【一群愚不可及的凡人罢了！】
【要让他们百倍千倍地偿还你！】
“让她们，付出，代价！！！”染崎清伊稚嫩的脸庞上现出狰狞的厉色。
长久压抑的负面情绪就在此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住手！染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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