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虎落平阳

当晚，坤宁宫收到了两封诏书。

        第一封是给姜律和姚雪岚赐婚，待到姜律大胜归来就成亲。

        同时姚府、姜府和兵部尚书府都收到了相同的赐婚诏书。

        姚萱气的吹胡子跺脚，自己最疼爱的侄女要嫁给自己仇人的妻侄，当即就要进宫，被妻子冷氏拉了回来；姜府上下一片和乐，这旨是姜律自己求的，所有奴仆也认为姜府该有位女主人了；兵部尚书府便是乔幸华二伯一家，乔二夫人奉旨为姜律准备婚礼，毕竟姜律父母早逝，总要有个长辈来置办。

        乔幸华接的第二封诏书是册封乔锦玉为阑一长公主，和亲后昭，做程昆宇的摄政王妃。

        “长姐。”乔锦玉行礼，坐下道。

        乔幸华将诏书递给她，问：“你想去和亲吗？”

        “我想。”乔锦玉笑了笑，没什么犹豫。

        乔幸华杏眼微睁，乔锦玉笑了：“嫁与摄政王殿下难道不是我最好的选择？远嫁和亲稳定边关也是个好名声。我这一生嫁谁不是嫁，既然都是无聊透顶的一生，那不如嫁一个最有权势的。”

        乔幸华沉默了，这对乔锦玉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我说过任何决定只要不累及旁人，你们做什么我都支持。”乔幸华不在劝说，“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乔锦玉眸子半合，心念微动。

        温泉宫。

        徐辰坐在温泉中，下半身隐于云雾缭绕的水中，肩部和背部的肌肉线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墨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泻。

        乔幸华轻手轻脚走到池边，盛起一勺水浇到徐辰的手臂上。

        “哪来的俊俏郎君，要不要妾身一同洗啊？”乔幸华调笑道。

        “油嘴滑舌，”徐辰嫌弃道，“你喜欢俊俏的那干嘛进宫？乔家的钱够你养百八十个面首。”

        “那没办法，陛下是天下独一份儿的好看。”乔幸华起了调戏的心思。

        入宫这么多年她已经干脆自暴自弃了，贤良淑德不想装了，能调戏一下是一下，豆腐能吃一块儿是一块儿，还开始觉得后宫的小姑娘挺好看，肤白貌美大长腿。

        反正乔家和徐辰的联盟坚不可摧。

        顶级门阀中也是分高低的，顶级门阀中亦有四大世家，清河乔氏、江南傅氏、黄泉关姚家、百花谷林氏。

        傅氏人丁稀少，姚家是近几年崛起的根基不够，所以真正意义上的顶级门阀只有清河乔氏和百花谷林氏。

        乔家是门阀之首，林氏这些年也在挣这个位置。

        乔幸华之前的定位是乔家继承人，所以她是见过林家的继承人林书阳的。

        她真真是十分讨厌这位林书阳，十分的虚伪。

        “不然呢？”乔幸华撇撇嘴，“陛下仙去了我在养面首也不迟。”

        徐辰气急，他还没死，她就计划着养面首了。

        气着气着，忽然发现，如今她说说他就气成这样，那他真去了在天上看着她养面首能被她气活过来。

        “你看镇国公或英国公会不会打断你的腿。”徐辰冷道。

        乔幸华被一怼，一时间哑口无言。

        乔家家风严正，她要真养了面首乔鹤轩能非得从北地回来打断她的腿。

        “去把香点上。”徐辰指了指香炉，对乔幸华道。

        乔幸华俯身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委委屈屈的去点香。

        徐辰摸了摸下巴，这个女人越发不要脸了。

        想了想，起身快速穿上衣服，刚准备上岸，忽然头一疼，跌坐回去。

        乔幸华已经回来了，头疼只是一瞬间的，他倒也没跟乔幸华说。

        “怎么把衣服换上了”乔幸华笑了，伸手拽着徐辰的领口。

        “松手。”徐辰虽然这么说，但眼中却没什么怒气。

        乔幸华越发没大没小，手往下探，想调戏他。

        徐辰无奈，她是真的觉得他不会做什么。

        乔幸华感觉手上重量一大，整个人被拽进温泉池中。

        刚一入水，乔幸华尚未反应过来，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堵上。

        乔幸华感受到徐辰的亲吻，温泉池水浅，才及腰，徐辰将她抵在池壁上。

        两人的衣衫被打湿，压在一起都能感受到体温。

        徐辰托着她的腰，唇在她的唇上游走。

        口中是绯霞酒的清甜和他身上的檀香味。

        乔幸华有点意外，绯霞酒是宁县特供的花酒，胃口偏甜不醉人，徐辰嫌太甜了一般他不会喝，徐辰喜欢雪幽酒。

        雪幽是烈酒，她喝不了。一想到当年被徐辰灌了雪幽后骗圆房就生气。

        “徐朝瑾，你够了！”乔幸华想伸手推他，徐辰却一手捉住了她的爪子。

        “不够。”徐辰喘气，又俯身吻下去。

        乔幸华被这样压着不知道欺负了多久，只觉浑身绵软，徐辰最后兽性大发，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最终还是没舍得继续往下折腾她，她这几日太劳累了。

        将人抱到怀中，乔幸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这几日是真的累了，宫中各种开支等着核对，傅霄、程子御和姜律轮番找她议事，御书房开会不带停，飞白营很多事儿徐辰也在让她去了解。

        翌日。

        乔幸华昨日宿在温泉宫，衣服是徐辰换的。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摸了下旁边，早已是冰冷的，人应该早起了。

        乔幸华自行梳洗后，换了身衣服，觉得自己真是虎落平阳，昨日被那般欺负。

        “学过帝王学吗？”徐辰坐在外边的书桌旁，问她。

        “嗯，学过三年，基本算是学完了。”

        “应该够用了，《周礼》和《堇史》呢？”

        “学过，但没怎么用心学。”

        “暗器呢？”

        “大多会用，但不会做。”

        “密语传音会吗？”

        “和乔家暗卫学过，不知道和陛下说的是不是一样的。”

        “把两张卷子做了。”徐辰扔了两张卷子，自个儿走了。

        乔幸华没说什么，埋头吭哧吭哧的写。

        一张是考《帝王学》，一张是考《周礼》和《堇史》。

        徐辰下朝时，乔幸华刚写完第一张。

        徐辰拿起卷子，用朱笔去批改。

        这张卷子对她其实是有点难度的，有两个地方她也不是很确定。

        第二张卷子乔幸华做的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写题目，一盏茶的功夫写策论。

        乔幸华将第二张卷子交上去，接过批好的第一张卷子。

        上面是一个赤红色的“甲”字。

        “感觉怎么样？”徐辰问道。

        “第一张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难度，第二张就很简单。”乔幸华一摊手，笑道。

        “第一张是我出的，第二张是今年选仕的卷子。”徐辰平静的说。

        “选仕的卷子就这儿水平？”乔幸华杏眸微睁，有些诧异，

        “选仕的卷子是面对大多数人的，不是单纯针对你这种连中三元的天才。”徐辰看了看卷子，放下道，“那边长桌上的暗器，看看会不会用。”

        “臣妾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陛下在夸我聪明？”乔幸华走到长桌边，看了眼桌上的暗器。

        梅花镖、口针、脚针、梨花针、泪罗汩、孔雀翎，这些她都会用，但最末尾有一枚针她倒是没见过，末尾极宽，尖端细细的。

        “这个我没见过。”乔幸华捏起那枚怪针，说道。

        徐辰没理她，乔幸华走过去，声音嗲嗲的：“教我？”

        乔幸华唇角微弯，贴近徐辰，两人的呼吸交缠着。

        她突然贴这么近有些不习惯，徐辰下意识想推开她，但又怕伤了她的心。

        乔幸华察觉了他的无措，笑了笑，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陛下，你害羞了。”

        “朕没有。”徐辰否认，但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他急了，从来泰山压于顶不动声色的堇乐帝急了，他从来和乔幸华单独说话都用“我”字，今天却用了“朕”，果然男人丢什么不能丢面子。

        乔幸华为了练剑方便没有像其她妃子那样留长指甲，指尖贴着徐辰的皮肤，磨的他痒痒的。

        “陛下，教教臣妾呗？”乔幸华说话时尾音上挑，像是刻意去勾人的魂魄一般。

        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床笫事的助兴话，让人遐想连篇。

        “教。”徐辰立刻站起来，都不带犹豫的。

        徐辰是经不起撩拨的，这乔幸华知道。

        如果在梅花树下见徐辰的第一面的感觉是，他好好看。

        第二次见他是在郡守府，他正襟危坐的和郡守讲话，她的想法是，她要得到他。

        乔幸华想知道，这样正经的一个人，放纵起来是什么样的。

        徐辰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这是水形镖，明珠新做的，适合新手，你学起来很快。”

        “其实暗器用起来都差不多，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大拇指和上面两根手指捏住水形镖。”乔幸华偏头，看向徐辰的侧脸，很想亲一口，“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

        乔幸华看了看靶心，手腕一用力就掷了出去。

        第一次用总没那么熟练，飞镖片了一点，在靶心左侧不到一公分的地方订着。

        “乔幸华，你玩我？”徐辰怒道。

        徐辰说的对，暗器都差不多，所以她虽然不知道水形镖具体怎么用，但完全可以自学，但她想让徐辰教她。

        乔幸华亲了一下徐辰的嘴角，坏笑道：“陛下，您好像不在床上，就特别的正经，特别容易害羞。”

        “住嘴。”徐辰被她说的头嗡嗡的疼，“你做什么？”

        “勾引你啊，陛下去了北地会想臣妾吗？徐朝瑾，把你的心给我好不好，你看看我，我不比万颖差的，我喜欢你啊，我怕你从北地回来在带一个妃子来。”乔幸华前半句还是调戏的语气，后半句竟生出些委屈。

        万颖是当年江西之战徐辰带回来的，万颖入宫的时候恰逢乔幸华被禁足半年，乔幸华每晚坐在房顶，看着淑德宫的彻夜灯火就揪心的疼。

        乔幸华低头又仰头，她失态了，她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情绪：“臣妾失态了，臣妾懂不该是臣妾的就不要去强求。”

        徐辰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说什么，乔幸华一直很坚强，让他觉得忽视她一点也没事。

        是啊，他知道自己爱她，可她不知道，这些年亏欠她太多。

        她从不撒娇从不要求他什么，让他觉得，她这样是应该的。

        或许沈书寒说的对，他配不上乔幸华。

        就在这个时候，宗泽通报道：“陛下，娘娘，贤妃来了。”

        乔幸华立刻正色，看了眼徐辰，往后退了一步：“臣妾站远点好，免得贤妃又生气。”

        万颖出了一件正红色的襦裙，端着一盘瓜子酥，笑盈盈的走进来。

        “参见陛下。”万颖福身，又脸色一变，“参见皇后娘娘。”

        徐辰点点头让她起来，不敢去看乔幸华。

        乔幸华眸中闪过冷色，什么时候正宫穿的正红色是她可以随便穿的了。

        但她不想和万颖争什么，她不需要争，她从出生站的就比万颖高，万颖做什么自有史官论其功过，她只需要做好自己。

        乔幸华不在意，她清楚一时的长短和史书的千古留名哪个重要。

        万颖自以为赢了她，沾沾自喜。

        但万颖没想过，她拿什么跟乔幸华比。

        是拿那张相似的脸比，还是拿虚浮的宠爱和乔幸华徐辰坚不可摧的联盟比，亦或是拿下九流的出生跟乔幸华一等门阀继承人的身份比，在或是拿大字不识一个的见识和乔幸华学富五车的才华比，最末最末，连品行都比不过乔幸华。

        乔幸华讨厌万颖完全是因为她的品行，心术不正品行不端。

        她自认为已经够不要脸够卑鄙了，没想到还遇到了一个更卑鄙的。

        她什么都比不过乔幸华，乔幸华身后是占据半壁江山的乔家，是位列胜尧阁的先祖，是多年积攒下来的名望，是遍布朝野的关系，是六十万广宁军。

        所以这么多年，万颖宠冠六宫又怎样，没人敢提废后，连徐辰都不敢废了她。

        徐辰现在也没空理万颖，和乔幸华快速交换了几个眼神。

        -帮我把人弄走

        -自己招来的人自己送

        “臣妾还有事，先告退了。”乔幸华脚底抹油一般溜走了。

        温泉宫外，乔幸华站在花丛中，周围大朵大朵的海棠花怒放着，鲜艳的红色称的她的脸更加雪白，毫无血色。

        不知过了多久，乔幸华还是蹲了下去，双肩耸动着。

        她怎么就爱上了徐朝瑾，怎么就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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