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不怕死吗？

半个月过去了，徐辰没来她这儿，苏臻也消停了不来找她的麻烦。

        倒是禾书意升官了，徐辰将龙骧营给了禾书意，怕也是为了即将打仗做准别。

        “晴明，将本宫配好的解药送到飞白营。”乔幸华敲了敲窗棂，放了一个小瓶子。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一道身影将药瓶拿走，乔幸华看了看没说什么。

        乔幸华手中拿着账簿，核对宫中开支。

        “白芷，送到西跨院。”乔幸华吩咐道。

        白芷从外面走进来拿着账簿下去，同心跟着一起进来收起算珠，一脸不爽。

        “西跨院没给你发月银？臭着脸一天了。”乔幸华往边上挪一挪，说。

        “贤妃要大同府进贡的锦绸，按照位份只有您，太后和太皇太后可以享用，贤妃如今仗着陛下真是越发不把娘娘放在眼中了。”同心嘟着嘴，气鼓鼓道。

        “将坤宁宫那份支给她。”乔幸华面不改色道。

        “娘娘！您在这么纵着贤妃她怕是连中宫之位都敢问娘娘要。”同心急道，刚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何时轮得到奴才教主子做事了？”乔幸华俏脸含霜，语气是令人不习惯的冷漠。

        “奴，奴错了。”同心跪在地上，脸色苍白。

        乔幸华看着温和，但终究是高位上的人，骨子里你都是淡漠疏离的，她可以宽仁，但前提是不触及她的底线。

        想到那位胡六小姐的惨状，她不由得抖三抖。

        “换白玉来当值，既然知错，便去领罚，将院子里的两水缸接满。”乔幸华自顾自的拉开抽屉，取出战报。

        同心最后怎的乖乖去提水了，乔幸华展开战报，这是两日前江陵郡的战报。

        江陵郡守兵败，战线一溃千里，镇国公死守德安府，将战线封锁在山阴关、玉门关、景山一线。

        乔幸华冷笑，江陵郡粮草充足，城墙固若金汤，就算闭城不出也能耗死北燕人，这还能丢，这位郡守大人怕是早就通敌了。

        而江陵郡守，是万颖的父亲。

        徐辰如今放长线钓大鱼，那她便要配合，不能让万颖察觉不对。

        其实万颖也挺可怜的，帝王的宠爱都是假的，父亲根本不顾她的死活，一个活生生的棋子。

        但她不准备放过万颖，这些年万颖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她，还妄图迫害乔艺。

        这后宫中谁不可怜，万颖她在可怜那也享了多年盛宠，尽管那爱是假的。

        说到底是自私淡漠的人，谁敢得罪她便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一个时辰后，白玉进来道，江锦瑟来了。

        乔幸华随手给江锦瑟指了个位置，让白玉给她沏了茶。

        “你怎么来了？”乔幸华皱眉问道，书萱宫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找她肯定是有事。

        江锦瑟下巴一扬，侍女在乔幸华面前放了一堆东西。

        “来求一道旨。”江锦瑟呷了口茶。

        乔幸华翻了翻，江道乐和张加的生辰八字，吉日和画像。

        “下午去祖母那儿帮你请旨，不过武安侯府真不怕惹火上身，娶张加这样的门阀之女。”乔幸华嘴角一扯，望向江锦瑟。

        “江家早就交了权，如今也算不上是一等门阀，只有临时指挥权。倒是你们乔家手握重兵，给乔艺和乔锦玉选婿很难吧，选高了不能选还会招惹怀疑，选低了有委屈她们。”江锦瑟单手捂着小半张脸。

        乔幸华这么多年皇后之位稳如泰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乔家是门阀之首，第一世家。

        “门第我不在意，只要有真才实学又对艺儿和锦玉好就行，前朝的叶相一介布衣，不一样为糟糠之妻挣了一个一品诰命。”乔幸华语气淡淡地，没什么情绪起伏。

        乔艺和乔锦玉的婚事注定不能选高门，那不如选个寒门士子，未来未必没有出息。

        反正有乔家庇护，日子不会太难过。

        “我很好奇，你这个人有感情吗？你懂爱吗？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的情绪有什么大起大落，对六哥你也淡淡地，都不沾酸吃醋。”江锦瑟突然话锋一转，甩了一个新的话题。

        都说美人难过卖酸摊，乔幸华这心如止水的，绝对是史册排名前三的贤后。

        乔幸华想了想。

        她确实对感情很淡漠。

        小时候乔家给她定过亲，但她很清楚自己不喜欢闻诺之，亲自上门把亲事退了。

        她对待感情素来很清楚，讨厌暧昧不清，讨厌拖泥带水。

        之前有个什么内阁次辅的大公子喜欢她，又不直接跟她讲，偏偏闹得满城皆知。

        就连秦婉风都打趣她：“乔大小姐真是魅力无边。”

        她直接在大街上给人拦下来。

        ——你喜欢我？不重要，我不喜欢你。

        对事物和诸般感情的淡漠是从小养成的，但这副死气沉沉的性子是成婚后才养成的。

        当年江锦瑟是继她之后徐辰的第一个女人，江锦瑟当时是东宫良娣，成婚当日，乔幸华记得自己坐在院中哭了一夜。

        她记得，当时自己有多痛，徐辰虽未曾许诺过她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鬼话，但她心中有奢望。而江锦瑟是她的故交，她拿江锦瑟当亲妹妹一般看待。

        她记得她躲在书房中，她要面子不敢让下人听见，也怕吴嬷嬷她们听到了会告诉母亲。她一边哭一边用手堵着嘴，不敢哭出声音。十个指头被她咬的通红，滴下大滴大滴的鲜血。

        第二天新妇敬茶的事时候，乔幸华坐在太师椅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到敬茶礼结束的，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随时会晕过去。

        后来，姚萱将万颖送给了徐辰，徐辰封了她做良娣。

        姜平历后来做了太子良媛，也就是现在的姜嫔。

        登基后，又册封了淑妃谢平乐和德妃柳文。

        她对徐辰的冷漠，更多是一种维护自己的尊严。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好像这样，她就真的没有受到伤害一样。

        在父母那，她是个不错的接班人。

        在妹妹那，她是能庇佑母族的长姐。

        至于在徐辰那，她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一个贤臣。

        她快忘了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的了，或许是在宫外那样，像个小姑娘一样喜欢好看的东西，会和别人开玩笑，她应该本来是个还算阳光的人吧。

        笑死，活了二十三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成大事者都是能忍的。”乔幸华淡淡道。

        “成大事，功名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过好这辈子就行了。你做的大事多是造福后人，自己累死累活还享受不到，何必呢？”江锦瑟讥笑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大堇建国七百八十一年，能位列胜尧阁的不过七十三位，这些人中有的战死沙场，有的投身革命，没有这些前仆后继的先烈，又何来今日。一茶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乔幸华娓娓道来，依旧很平静，缓缓地诉说自己一生的执着。

        “你不怕死吗？”江锦瑟尾音有几分颤，这一刻，她透过乔幸华看到了徐辰，他们是一样的人。

        她自认为可以陪着徐辰，她可以陪徐辰出征，陪徐辰批劄子，陪徐辰听政，支持任何徐辰想做的事。

        但乔幸华能做的更多。乔幸华可以和他并肩作战，而自己只能在军营中坐着；乔幸华可以给他出谋划策，而她只能红袖添香；乔幸华可以共商大计，她只能坐在旁边三缄其口。

        年年有花开，明年花更好，这后宫中人人都可以被更年轻貌美的取代，只有乔幸华不行。

        她恨啊，为什么自己的爹娘，没有教过自己这些。

        但想到那些藤条加身，那些刀剑冰冷，那些翻飞书卷，那些晚来风急的长夜，她忍不下来。

        她记得小时候去看乔幸华，姜珊对乔幸华是真的狠，乔幸华底盘不稳，姜珊就让家中会武功的家仆没事就逮着机会绊她，乔幸华一个月有十天是鼻青脸肿的，所以每次乔幸华出门都会带着面纱或面具。其余二十几天不是被藤条抽的下不了床就是被姜珊扔进后山练剑，练不好不准出来。

        而徐辰，江锦瑟去偷偷见他的时候，他大多时候是精神萎靡的，后来才知道，他又读了一晚上的书，听闻他幼年上山后，更是不分昼夜的学习，当初为了练剑，他常常称师兄师妹睡着后自己偷偷去院中练剑，一练就是一夜，等到天亮了在回去睡一个时辰的功夫。

        人人都说他们二人是天才，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努力。

        “我当然怕死，是人就会怕死，活着尚且不容易。但正是因为怕死，才更要做，这世间只有一种永生的方式，让所有人记得你。”乔幸华眼中闪过流光，她怕死，但这不足以动摇他的决心。

        这一年，徐辰准她在御书房听政，虽然只能坐在珠帘后，但她也想清楚了许多事。

        她帮了徐辰，但徐辰也在帮她，他们像双生花一样互相纠缠，汲取对方的养分。

        谁都不亏欠谁什么，他们相依而生。


　　https://www.lvsewx.com/books/92137/92137445/2699119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vsewx.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vse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