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闱
帝后提前一日上山，休息后第二日开始春闱。
此处是京郊的景山，毗邻着景山大营，树木葳蕤，百草丰茂，做春闱的场地在合适不过。
乔幸华到了之后整个人恹恹的，这几天没睡好，但还是要强撑着去交接春闱的事项。
徐辰和傅宵还有傅周在营帐中商议政事，乔幸华就拉上了闻奚一起去查看春闱的布置。
走到场边，禾书意正在布置春闱的侍卫值守。本来这儿活儿轮不到禾书意来管的，但羽林军统领今日突然身体不愈，便由禾书意代劳。
“那便是天启乡君的弟弟禾侍卫吗”闻奚指了指禾书意，问道。
“是的，怎么连你也知道他？”乔幸华点头，又问道。
“这位禾侍卫如今在贵女圈内可是十分抢手，不少贵女都爱慕禾侍卫，与他齐名的江世子的婚事基本定下来了，虽还未下聘，但也都知道肯定是神将嫡女张加。所以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禾侍卫这儿了，每次去别的府上做客都能听到那些小姐在聊禾侍卫，怎么能不知道。”闻奚笑着解释。
“禾书意是个好孩子，不知道未来会娶什么样的姑娘。凌燕想必也挺头疼的，就像我头疼锦玉和艺儿的婚事一样。”乔幸华摸了摸鬓角，一想到乔艺和乔锦玉的婚事确实头疼。
虽然她认为女子就算一生不嫁人也没什么的，乔艺和乔锦玉一辈子待字闺中乔家也养得起。但日后她、爹娘总是要死在两个妹妹前面，不想她们万年孤苦。
但若嫁的不好还不如一辈子留在娘家，至少衣食无忧，父母疼爱。
“上去打个招呼吧，顺便问一下布防的问题。”乔幸华往禾书意那走，闻奚戴上面纱。
乔幸华和禾凌燕的关系，在加上禾老爷和乔鹤轩的关系，乔幸华算的上是禾书意的长辈，但对闻奚来说禾书意是外男，还是戴上面纱好。
“参见皇后娘娘、恒春夫人，两位金安。”禾书意行礼道，恭谦有礼。
闻奚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诰命夫人，别号恒春夫人。
“平身，本宫代陛下看看布防。”乔幸华虚扶一下，朗声道。
“布防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一切妥当，娘娘请看。”禾书意从袖中拿出一份布防图，双手递给乔幸华。
乔幸华看了一眼布防图，各处都有把手，换岗时间间隔短，一切都很妥帖。
禾书意办事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山西面的布防较弱，可以加强一下。”乔幸华指了指布防图，对禾书意说。
“是微臣疏忽了，多谢娘娘指点。”禾书意点头，惭愧道。
“山西面有壁立千仞的悬崖，想不到也很正常。有天险在不布防其实也没什么的，但让人看守一下最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吗！”乔幸华微微欠身，道。
“娘娘说的是。”禾书意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默默做笔记，乔幸华的警惕性真的是没话说。
“对了，本宫的两个妹妹你也是见过的，你还是艺儿的救命恩人呢。她们两个今年也十七了，你在布防时戍守内边的尽量挑一些有才学又相貌好一点的，爹娘不在本宫这个长姐总是要多操劳一下的。麻烦了，不过书意你也十八了，该娶妻了，若是看上哪家的小姐同本宫说，本宫替你做主。”乔幸华想了想，对禾书意说道。
“小事，娘娘太客气了，已姐姐和娘娘的关系，娘娘便是微臣的亲姐姐，二小姐和三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禾书意眼中笑意不减，但心中腾升起烦躁之感。
“那本宫再去看看别处。”乔幸华牵起闻奚的手，道别道。
走远后，闻奚看了下乔幸华又看了看身后的禾书意，道：“真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年纪轻轻已经是三品带刀侍卫，貌若城北徐公，和艺儿锦玉倒很是般配。”
“若是艺儿或锦玉真能寻得到这般的少年郎也是有福气，只可惜他什么都很优秀只是出身太显贵了。”乔幸华眼尾一挑，太阳穴凸凸的跳。
“按你这么说出身高还不好了？！”闻奚眉头一皱，看向乔幸华。
“出身高自然很好，但是顶级门阀不能联姻的规矩你忘了？当年傅周在踏春时一眼看中你时，还怕你是显贵之女，后来听我说你们闻家只有你舅舅一个人做过官，只是个太医令，不知道高兴了几天。”乔幸华叹气道，门阀贵女的婚姻很难选，要么低嫁，要么嫁给皇家。
她在宫中蹉跎了这么多年，不想让两个妹妹嫁给皇族。
她凭着对徐辰要溢出来的喜欢和对朝堂的梦想撑了这么多年，知道在宫中有多难，也知道在天家人眼中感情有多不值钱。
除非乔艺和乔锦玉喜欢，她宁愿低嫁也不攀皇族的高枝。更何况，她乔家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徐辰的皇位都是她们家给的，她的妹妹自是配的上这世间最好的人，别说是嫁皇子了，嫁神明天仙也是不为过的。
她做着棋子，维持乔家和皇家的关系太累了，只希望妹妹快乐一点。
下午，春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德胜四十三年五月初四，宜出猎，射得白狐者，朕赏黄金千两，猎物最多者，朕允其一愿。”宗泽抖开圣旨，朗声念道。
乔幸华笑着拍了拍手，白书将托盘端上来：“少年们出猎，女孩子一人领一条樱草手环，祝他满载而归。”
白书和白芷将手环发下去，自己手上也拿着一条。
“给我戴上。”徐辰瞟了一眼乔幸华手中的手环，说道。
“啊？”她觉得徐辰肯定不会要这种东西，本来还在踌躇着送给谁。
“不愿意？你不送给我又想送给谁？不会是你的情郎？”徐辰别过头，不悦道。
乔幸华翻了个白眼，把手环扔到徐辰怀中。
“送佛送到西，你不应该给我戴上吗？”徐辰捡起手环，道。
“真是金贵，连自己套个手环都不会，我看是御书房的下人伺候的太好了，真该让祖母给他们涨月银。”乔幸华虽然嘴上嫌弃着，但还是动手给徐辰戴上了。
徐辰十分享受乔幸华的服务，安安心心的一脸享受。
“一定要平安。”乔幸华虽然知道徐辰的武功不会出什么事，但还是不放心。
如果换成别人她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但她就是不放心徐辰。对喜欢的人就是不管怎么样都会担心，只要他不在自己视线之内，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等我回来。”徐辰勾了勾唇角，在乔幸华耳边说道，声音低沉悦耳。
乔幸华一愣神，她在回过神时，徐辰已经翻身上马。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
乔幸华总是幻想这个人有一天可以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从少女时到现在，但终究是奢望，他这样的人是为了万民而生，就像她也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而活。
刚刚徐辰凑在她耳边说话的一瞬间，乔幸华真的以为这个人可以完完全全的被自己拥有。
“娘娘，请移步华庭，各位夫人已经去了。”白书轻摇了一下乔幸华的手，提醒道。
乔幸华扶了扶鬓角的头发，道：“走吧。”
华庭。
“诸位久等了，真是对不住。”乔幸华掀开帘幔，朗声道。
“参见皇后娘娘。”地上跪了一片，乔幸华缓缓落座。
“平身。”乔幸华道。
乔幸华放在扶手上的玉指突然一动，鄢陵郡主，昶王的女儿，她的死对头。
真晦气，冤家路窄。
明明在宾客名单上没有看见她的，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白书，鄢陵郡主怎么在这儿？”乔幸华压低声音，问旁边的白书。
“奴也是刚刚收到下边报过来的消息，鄢陵郡主是今日突然来的，拿着贤妃的帖子，侍从就放进来了。”白书小声道，自己主子很少与人彻彻底底的交恶，贤妃是一个，鄢陵郡主是一个。
“底下这些人是越发不拿本宫当主子了，贤妃的名字倒是好用。”乔幸华冷笑道。
这位鄢陵郡主爱慕翰林学士闻诺之，江锦瑟的表哥，乔幸华的前未婚夫，因此过去对乔幸华多有针对。
几次三番的在背后拉拢贵女说乔幸华的坏话，不过乔幸华不在意，流言蜚语对她不算什么。问题是，临碣之战时，这位郡主私出城门，致使两百将士白白牺牲。
当年临碣之战，广宁军死守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门外聚集着无数流民，乔幸华没有放任何人进城门，因为流民中混有奸细。
而这位鄢陵郡主私出城门，只是因为她想吃城外山上的梨子，回来后被关在了城门外。
当时乔幸华只是广宁军的副将，主将是昶王的手下，下令放鄢陵郡主进城。
而鄢陵郡主进城时，涌进了大批流民，流民中有三名奸细。而这儿三名奸细偷了布防图，致使西面驻守的两百兄弟白白牺牲。
她恨不得杀了鄢陵郡主，也想把当时的广宁军总领的头摁进水里洗一洗。
只是军令如山，她当时必须听命。
今天这位鄢陵郡主要是不惹事她就安安生生的，她要是敢惹事，那她就让她好看。
“皇后嫂嫂，这日子委实是无聊了些，不如我们来赌一赌谁会赢。”鄢陵郡主举起酒杯，笑吟吟道。
还未等乔幸华说话。鄢陵郡主又说：“我先押了，我押一盒上好的鲛珠，赌武安侯府赢。”
武安侯，江锦瑟的娘家，这群人自以为，只要是讨厌她乔幸华的就一定和万颖是一边的。殊不知，比起对乔幸华的厌恶，江锦瑟对万颖的讨厌少不了多少。
“本宫自然是赌陛下赢，押一只顶针，谁赢了谁可以送给自己的意中人，保证射箭百发百中。”乔幸华喝了一口酒，冷笑道。
众人不得不说这位皇后是真的抠，自己用过的顶针，不过乔幸华的箭术多少有些耳闻，说不定戴了真会沾沾喜气。
乔幸华从来在外人面前都是做足了夫妻恩爱的形象，当然了她是一分钱都不想让这些人坑走。
不过徐辰一定会赢。
“既然皇后娘娘都押了，那本乡君押江宁侯府，就是本乡君的弟弟，押一只白玉发簪。”禾凌燕和乔幸华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紧随其后道。
众人不得不赞同，这俩果然是好姐妹，都一样抠，白玉发簪，首饰中最便宜的了。
“本小姐押一对海珊瑚，押长青侯赢。”
“本小姐押一盒鱼胶，押傅将军赢。”
“本小姐押一套牡丹花钿，押江宁侯府禾世子赢。”
……
乔幸华也注意了一下，大多是押自己父兄赢得，也有的是押赢得概率大一点，有些押别人家公子赢得怕是大多有倾慕之心。
乔艺押了禾书意，乔锦玉没押。不过也正常，姜律也不在京城，和乔家近一点的也就是禾家了。
猎场。
“禾侍卫等一等，我家小姐有东西给你。”禾书意刚准备走，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回头一看是乔艺身边的柘榴，手上是樱草手环。
“禾侍卫，我家小姐托奴婢将手环给您，让您千万小心，且祝您旗开得胜。”柘榴将手环给禾书意，期待禾书意接下。
禾书意接过手环，戴在右手手腕上。
“姑娘说，约您三日后丑时，坤宁宫东跨院旁的假山后一叙。”柘榴福身，转头就跑。
禾书意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樱草手环，驾马而去。
暮色时分，四野寂寂，一下午都没什么人刁难让乔幸华觉得顺利的不正常。
和一群贵妇们搓了一下午的麻将，坐的她身子都僵了。
“锦玉，你来打一会儿，本宫出去走走，腰都坐僵了。”乔幸华对旁边观战的乔锦玉说道，主要是她打麻将打的不好，输了好多钱，她肉疼。
乔幸华没让白书跟着，让她在前面看着乔锦玉，自己上后面转一转。
山中开着桃花，空气的香甜的，乔幸华在亭中漫步，心情十分愉悦。
但她愉悦的好心情很快被打断了。
“汾阳姑娘怎么来了，贤妃娘娘有什么指示？”乔幸华侧耳听了一下，是鄢陵郡主的声音。
她又侧头看了看，真的是贤妃的贴身宫女汾阳。
“鄢陵郡主，将这个下到皇后娘娘的茶水中。”汾阳将一个药包塞到鄢陵郡主的事手中。
“这是……”鄢陵郡主的手又一些颤抖，看向汾阳。
“郡主放心，这药不会要了皇后娘娘的命，最多是让皇后身败名裂。”汾阳掩了下唇角的笑意，说道。
“不行，汾阳姑娘，本郡主和皇后的关系已经够差了，若是让她发现了我掉一百回脑袋都不够的。”鄢陵郡主呵斥道。
“鄢陵郡主原来也知道自己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差，那你还敢不听贤妃娘娘的？若此事成了，皇后的下半辈子就等着住冷宫吧，这皇宫迟早有一天是贤妃的，郡主还怕什么？难道郡主不想做逍遥王妃了？”汾阳甩开手，冷笑道。
“我懂了，你尽快走，不要让人发现了。”鄢陵郡主道。
乔幸华掩到树后，果然万颖突然塞人进来没有这么简单。
华庭。
“本宫回来了。”乔幸华让白玉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乔锦玉旁边看。
乔锦玉的手气比她好，连着赢了几次了。
“皇后嫂嫂，今日都没好好说上话，本郡主敬嫂嫂一杯。”鄢陵郡主拿着两杯酒，递给乔幸华一杯。
乔幸华接过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下，是沅陵。
“嫂嫂怎么不喝啊？是不给鄢陵面子……”鄢陵郡主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乔幸华扇了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非常，众人缓过来的时候鄢陵郡主已经倒在了地上。
鄢陵郡主一时间也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乔幸华为什么扇她。
“你为什么打我？”鄢陵郡主只能先发制人，一副又委屈又弱小的模样。
“我打你就打你了，怎么本宫打你还需要看黄历让司天监国师大人挑个黄道吉日吗！”乔幸华几乎是没有办法压制的怒气，连旁边的乔锦玉看了都吓一跳。
“鄢陵虽不如嫂嫂般高贵，但好歹也是先帝御笔亲封的郡主，今日受了娘娘如此折辱，定是要讨个说法。不然是对先帝爷的不敬，娘娘到底是折辱鄢陵和爹爹娘亲，还是在折辱先帝爷。”鄢陵郡主跪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好似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鄢陵郡主，折辱先帝爷的话本宫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本宫为什么打你，你我心知肚明，不要在这里装无辜。”乔幸华冷笑，把折辱先帝爷的罪名给她安上，她又不傻，怎么可能接。
鄢陵郡主似乎已反应过来乔幸华是因为下药的事，随即有摇头，不可能，她不会知道的。
“皇后在说什么鄢陵不懂，今日娘娘必须要给鄢陵道歉，否则鄢陵要请陛下圣裁。”鄢陵郡主捂着胸口，反正现在打死不能认。
“好啊，陛下圣裁便圣裁，不知道故意戕害皇后的罪名够不够昶王府一起掉脑袋的。”乔幸华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鄢陵郡主眼眸微睁，她没想到乔幸华看出来了。
“白书，去请医正来。”乔幸华一挥手，对身后的白书道。
然而白书却凑上来对乔幸华说：“娘娘，前面急报，说陛下在猎场里与侍从走散，如今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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