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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难产


御书房。

        徐辰房间里站着一个少年,穿着一件海棠红的儒袍,系白玉带,不过二十上下,一副书生打扮。

        正是嘉善郡主的独子,靖海侯世子肖韫。

        而右手边坐着另一个人,穿着一件青色的圆领暗纹花锦衫,腰间系了条宝蓝缎带,脚蹬青布方口鞋,束金冠,腰间挂着一个半旧香囊,瞧着清爽中尚有一分清逸之气。晨光照在她年轻的脸上,将她含笑的面容映得熠熠发光。

        虽然穿着男装,但不难看出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女,乃是江宁侯府二小姐,天启乡君禾凌燕。

        “肖韫,本乡君离京不过半年,半年不见,你怎生这副打扮,又是嘉善郡主给你弄得?”禾凌燕笑道。

        肖韫无奈的道:“我母亲喜欢我这副打扮。”

        “郡主表姑的衣品也就你这个亲儿子愿意穿,下次得让宫中派一个教习嬷嬷重新教一下表姑搭配衣服。”上位的徐辰兀自一笑道。

        禾凌燕从怀中掏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宗泽道:“帮本乡君送给你们皇后,她最爱的酥蓉饼。”

        “你为什么给乔幸华带礼物也不给我们带,乔幸华是你闺中密友我们就不是你好兄弟了?”肖韫酸道。

        禾凌燕觉得很莫名其妙,两个大男人要什么礼物,又不是要人哄的小姑娘。

        徐辰笔下一顿,他竟不知她喜欢吃酥蓉饼,好似自己对她的喜好一无所知,还没有禾凌燕了解她。

        连带着眉宇间多了几分不安和躁动,语气不悦道:“凌燕,把去平秦郡的收获说一说。”

        “此去平秦郡发现平秦郡刺史私藏了三处铁矿,规模不大,但也不算小。且黄刺史一家鱼肉百姓,强抢民女、剥削民脂民膏,可谓无恶不作。”

        肖韫接着说:“雍州是广凌王的封地,但耕地大多因为沿海灾害破坏成为盐碱地,然而奇怪的是,广凌王却下令修了两条御道,不知要用来运什么。”

        禾凌燕瞧着徐辰越发难看的脸色,生怕他娘胎里的病气出来了,他这病也是让人愁死了,一个不小心能气死了。

        “朕…朕竟不知……”徐辰气结道。

        禾凌燕忙上前拍徐辰的背,帮他顺气道:“你别把病气出来了,你这身子好好调理,多活几年,我可不想微微年纪轻轻就做寡妇。”

        “朝瑾,此事我们从长计议,别气坏了身体。”肖韫道。

        徐辰摆摆手道:“你们不必在管,我自有打算,此事只需配合,凌燕,你彻底可以去做别的事了,我和傅霄还有肖韫来解决。”

        坤宁宫。

        “娘娘,天启乡君托宗泽大人捎来一盒酥蓉饼,还是天启乡君好,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娘娘的喜好。”白霜禀报道。

        乔幸华身穿一件葱绿色绣白梅缂丝面小袄,领口镶着银狐边儿,下着一条月白湘裙,外罩栗色灰鼠皮毛袄子,怀里抱着一个金葫芦掐丝手炉,举止优雅而从容。

        食盒中,酥蓉饼被摆在白玉盘中,上面撒着一层椰蓉,酥得掉渣,她以前和禾凌燕下学回来经常会带一两块做晚上的甜点。

        旁边还放了一封信,写着“微微亲启”。

        信上无非是她离京半年的一些琐事,她写这些便是给乔幸华做个乐子,其中穿插了很多最近各地的奇闻异事,其中大多是有关黄泉关姚家的,拼起来便可以得到不少信息。

        微微是她的乳名,如今也只有禾凌燕还这般唤她。

        乔幸华面上一喜道:“唯有阿禾深知我心,倒是有半年没见到她了,只是如今我们也不适合经常见面,还是避嫌好。”

        “娘娘,刚听几个小丫头说…贤妃娘娘有一块手镯上有凤纹。”白霜面露难色道。

        乔幸华看着白霜的脸色,这才一笑,眨了眨眼宽慰道:“不必管她,本宫也不想管,不是带着凤纹的手镯便可以做皇后的,就像不是穿着龙袍便是真龙一个道理。”

        白霜刚准备说什么劝劝自家娘娘,突然白玉慌张的跑进来。

        “娘娘不好了,择声县主早产了!稳婆说情况很危险。”乔幸华刚说完,白玉便跑进来道。

        择声县主是禾凌燕的姐姐,禾凌霜。秉州禾家,谋臣世家,当年禾老太爷献上攻城十计助高祖皇帝攻下大周统一中原。后来禾氏两姐妹出生,念禾老太爷的功劳,一个封为县主,一个封为乡君。

        乔幸华也是眼前一黑,急忙道:“白玉去通报太皇太后,吴嬷嬷备马,随本宫出宫一趟。”

        烟京,江宁侯府松鹤阁中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碧纱橱内传出惨叫。

        乔幸华快步走进暖阁,一个少年行礼道:“皇后娘娘,家姐正在生产,还请皇后娘娘稍等。”

        少年是禾家小公子,江宁侯府的小侯爷禾书意。禾书意的侧颜因双唇抿起而更显锋锐,一双眸子散发着清寒之色,却又浸染了屋中的火光。他的身影沉淀着难言的清冷,挺拔而俊伟地站在乔幸华身边。

        “阿姐怎么样了?”禾凌燕小跑着进来,裹着一件五彩绣丝石青银鼠大斗篷,头戴风帽,只露出半张小脸。

        乔幸华和禾凌燕都是从宫中来的,御书房到江宁侯府会比从坤宁宫来稍微慢一点。

        一个婆子慌张地跑出来,对禾凌燕说道:“不好了乡君,县主底子差,又是双生子,怕是要没力气了。”

        乔幸华皱了皱眉头,怎么会刚开始就没了力气,奇怪。

        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雪幕中,徐辰打马而来。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锦缎长袍,领口袖口皆围着紫貂毛,腰间系玄色嵌蓝宝石的宽锦带,外面披着毛皮外翻的玄色滚边大氅。他神态慵懒地坐在马背上,前倾着身子。

        对于徐辰来江宁侯府一事乔幸华并不意外。这些年禾凌燕常常不在京城便是为徐辰打探消息了,与她和禾凌燕的关系相比,他们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禾,七月早产的案例大把大把的是,择声县主一定会没事的。生产是体力活,孕妇生产到一半没有力气也是常事,这不过刚开始,生产长达一两日也是常事,择声县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乔幸华转头安慰道。

        其实她心中也没有底,只能先稳住禾凌燕。

        她幼时学医,医术岁不算多好,但只要不是疑难杂症还是能看看的,听她这么说,禾凌燕放心多了。

        但禾书意却觉得事情不对,但又说不来为什么。

        徐辰却上前一步,走到屏风前道:“禾凌霜,你若一心求死,朕也没有办法。但为了陆一奇那个人渣死,不值得。人活一世总要留下些什么,你甘心这么死了吗你是先帝爷御笔亲封的县主,死也要给朕死得轰轰烈烈的,莫辱没了皇家的名声。”

        乔幸华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她也知道事情不对,她从宫中过来不过短短一刻钟,怎么会真么快便没了力气,原是一开始便存了死心。

        站在乔幸华旁边的禾书意不自觉得提了一口气,身子又绷紧了几分,但面上不显还是神色如常,还不忘去安慰禾凌燕。

        “县主啊!您千万不能有事啊,不值当,侯爷和夫人已经从西川郡往回赶了,就盼着您呢!”旁边的于嬷嬷跪在地上恸哭。

        乔幸华对禾书意见礼道:“可否容本宫进去看看择声县主?本宫懂些岐黄之术,说不定能帮上忙。”

        “请。”禾书意打了个手势道。

        乔幸华坐在矮凳上,握着禾凌霜的手腕道:“在怎么说县主肚中的孩子也是自己的骨血,只要县主平安,本宫会为你做主,定叫陆一奇把肠子都悔青了!可县主要好好活着,万不可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不知是念着远方的老母,还是被乔幸华的话激起了斗志,双手紧抓着床单,乔幸华见状退出了碧纱橱。

        乔幸华的目光落在少年的面容上,只见他面若冠玉、柳眉凤眼,秀挺的鼻下,薄薄的唇瓣艳若桃花,男生女相,便是如此,然而他的面容虽无处不秀丽,却身姿挺拔,斜飞的丹凤眼中锐光乍现,并未显半分女态。

        禾凌霜七月早产,江宁侯夫妇远在西川郡,徐辰和乔幸华虽身份尊贵,但到底年轻,未曾生养过,每个长辈在场,尽然未见慌乱。

        相比于眼中盛着惊慌的禾凌燕,禾书意显得镇定的多,她很欣赏禾书意,若非怕招惹猜忌与禾家在结一门亲事也不是不行。算了,这些不是她能想的,乔艺和乔锦玉已经注定不能再嫁高门了。

        成大事者,泰山压顶亦能不显声色,后生可畏。

        “姑娘,生血丹和田七带来,老奴这就让人去煎药,还是待会儿在用?”吴嬷嬷福身道。

        生血丹是乔幸华入宫时姜珊为她寻的奇药,传闻有生血造血之功,只是她应该是用不到了。

        禾书意动了动嘴唇,但并未说什么。生血丹的珍贵他很清楚,禾家要还皇后一个大恩情,但只要能救长姐,皇后日后就算是让禾家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为过。

        “谢陛下,谢娘娘。”禾凌燕裣衽行礼道。

        她虽和乔幸华一同长大,江宁侯府和乔家也是同气连枝,但有些东西还是有必要分清楚的。

        “你我虽非亲生姐妹,但胜似亲生姐妹,何须言谢。”说着亲手扶起禾凌燕。

        屋内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豆大的汗珠自禾凌燕的额头滚落,她的手又紧了几分,稳婆的催促声不时传来。

        徐辰对乔幸华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出去了。

        文青轩,这里是乔幸华的房间,屋内几乎没有多少无用的陈设,桌子椅子大都是棱角分明的,同她本人一样,理智而又冰冷。

        轩内陈设同仪凤殿有几分相似,多年来有人也一尘不染,可见时常打扫。

        乔兴华道:“这是臣妾未出阁前在江宁侯府的住处,仪凤宫许多陈设便模仿此处。”

        乔鹤轩和姜珊都极少回烟京,所以乔幸华幼时常住在江宁侯府。

        “臣妾想令择声县主和陆一奇和离,特来请示一下,不知可会乱了陛下的计划?”乔幸华眨眼道。

        陆一奇是禾凌霜的丈夫,江淮王之子。这门亲事本是门当户对,禾凌霜温柔知礼,陆一奇温润公子,当初人人交口称赞。

        两人成婚两年来未有子嗣,陆一奇也并未纳妾,所有人都说江淮王世子是难得的好男人,择声县主真是修了八辈子的好福气。

        一日,禾凌霜的贴身婢女梅子竟有了身孕,禾凌霜逼问之下,梅子承认了这个孩子是她和陆一奇苟且而来的。

        禾凌霜当日便让丫鬟给梅子灌了落子药,发卖出府。江淮王妃周氏便闹了,而禾凌燕则表示自己并非容不下妾室,只是梅子是她院中的人,若不严惩她日后如何治下。当天便抬了四房姨娘入府。

        事发七日后,禾书意亲自去了一趟青州把禾凌霜接回烟京。

        回来后,禾家、江淮王府乃至乔幸华才知道禾凌霜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只因为她人瘦,怀孕后没增胖反而愈发清瘦才没看出来。

        乔幸华还特意召禾凌燕入宫,见她一切如常才安心。

        如今想来,心腹婢子的背叛,温柔丈夫的欺骗,又怎能如常?她当时是脑子进水了吗?

        徐辰淡淡而笑,道:“不会,正好借机敲打一下江淮王府。”

        “陛下不信江淮王府?”乔幸华问道,帝王多疑,不信臣子在正常不过,她并不惊讶,正如臣子也不是完全相信君王一般。

        徐辰垂眸道:“至少没先前那么可信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放之四海而皆准。”

        江淮王府是高祖皇帝在世时留下的旧臣,江淮王不信徐辰,同样徐辰也不信江淮王。

        后宫与前朝素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江淮王侄女陆婕妤在宫中的表现也让乔幸华感受到江淮王府的异心。

        “陛下是想警告江淮王府?”乔幸华眉头微微一蹙道,江淮王府算是旁支宗室,是天曼公主那一支,高祖皇帝的妹妹,如果连宗室他都怀疑,那乔家这样的门阀岂不是能让他膈应死。

        徐辰瞧了瞧乔幸华认真的小脸,笑道:“你何时这般心慈手软,不是警告,是直接连根拔除。”

        乔幸华点点头,徐辰比她想象中更狠辣,能走上皇位的都不会是良善之人,她嫁给这样的一个人无疑是与虎谋皮,她天生喜欢冒险,怕也是因此才会喜欢徐辰这样的人。

        但若不这样,年纪轻轻又如何能把持朝政。

        “禀陛下,禀娘娘,择声县主生了一位千金。”吴嬷嬷大喜道,声音中都是溢出来的喜悦

        两人连忙往松鹤阁走,穿过月洞门,婴儿洪亮的哭声传入耳中,只是,有觉得少了什么声音。

        过了一会儿,似是为了印证,于嬷嬷大喊道:“不好了,县主晕过去了,快来人啊!”

        乔幸华听了心下一惊,连忙往碧纱橱跑去,她进去的时候禾凌霜坐在床边一脸着急,接生婆子也是手足无措。

        禾书意和徐辰毕竟是男子,站在碧纱橱外的禾书意脸上隐隐露出几分着急,而徐辰则面色如常。

        “嬷嬷去备谢些吃食,许是没有力气了,吴嬷嬷将生血丹给县主服下。”乔幸华不紧不慢的吩咐道。

        她主攻毒学,但医术也算是精通,孕妇昏死过去一般都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这个时候需要的是补血和进食。

        只是生产的疼痛到底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不知道禾凌霜有没有过于牵挂的事物或人支撑她挺过这一关。

        “禾凌燕,你模仿禾大奶奶的声音说话,朕记得你长姐素来和禾大奶奶亲厚。”不吱声的徐辰突然说道。

        乔幸华一听才想起,禾家三个孩子,禾凌燕和禾书意都相对独立,和禾大奶奶书氏不算亲厚,唯有禾凌霜这个长女和禾大奶奶及其要好。

        乔幸华取出一套银针,禾凌燕坐在床边道:“霜儿,娘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嫁到青州后娘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你了。”

        禾凌霜和书氏的声音很像,此刻又故意模仿听着竟真的像极了,足以以假乱真,连禾书意听了都没听出多大的差别。

        乔幸华又下了三根针,她想借助银针疏通气血,以免气血堆积于一处,但只能起到微小的作用。

        “娘真的盼着你的孩子出生,娘喜欢女儿,当然儿子也喜欢,只要是你的骨肉便好。你生产完娘便去求皇后娘娘让你们和离,孩子记在书意名下,你还是江宁侯府的大小姐。”禾凌霜说的话都是书氏的信中曾提到过得,只是禾书意怕禾凌霜看了更伤心便没有拿给她看。

        禾凌霜不禁心中泛酸,同是江宁侯府的小姐,母亲从小到大最偏爱长姐,母亲喜欢诗词,而她从小跟爹爹习武,所以一直与母亲不亲厚。

        乔幸华看着禾凌霜努了努嘴,心下觉得好笑,这个时候还争风吃醋。

        她手下又下了一根针,垂眸去观察禾凌霜的脸色,咬着嘴唇,脸颊嘟嘟的,看着长姐。

        她其实挺理解禾凌霜的,她年幼时乔家面临着三家挣权,乔家岌岌可危,她作为大房独女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姜珊对她的教导素来严厉,为了督促她读书,只要犯一点小错便动辄棍棒,打的她一个月下不了床。后来长大了,她虽感谢姜珊和乔鹤轩对她的教导,但也难免生出郁气。每次看到两个妹妹和母亲亲昵她便心中吃味,但母女间多年积下的隔阂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总是长大后在想跟母亲亲近两人中间又总隔着几分生疏,难免生出尴尬。

        禾凌霜有了一点动静,乔幸华连忙收针,不知是因为阻塞的气血被疏通了,还是挂念着亲人的原因,禾凌霜手上的力气回来了几分,人也缓缓苏醒。

        乔幸华见状退出碧纱橱。

        她不得不承认,血脉相乘的力量真的很强大,如她对乔艺和乔锦玉一般,千般爱护万般宠爱。

        她不由得想起姜珊,自幼姜珊在她的印象中都是拿着一根柳条板着脸教训她,抽的她皮开肉绽,两人从未有过母女间的温情。

        后来,她和徐辰订婚后,姜珊带她温和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她即将出嫁,日后是见不到了。

        徐辰偏头看了看乔幸华,女子面容上蒙着一层淡淡地忧伤,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怎么了?一副忧愁的表情,什么事伤心啊?”徐辰捏了一下乔幸华的脸道,终究是没忍住。

        乔幸华看向徐辰,笑道:“无事,只是我有点想我阿娘了。”

        徐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姜珊,一个打扮很利落,长相是典型的西北女子,看着就很爽朗,乔幸华长得倒是不像她,更像乔鹤轩一些。

        他见过一次姜珊,是五年前,那个时候乔幸华还是太子妃。

        乔鹤轩夫妇进京述职,被先帝特许到东宫看望太子妃,毕竟也有些年没有见到女儿了。

        徐辰恰好路过乔幸华的明月轩,远远的看到她和姜珊坐着讲话。

        习武之人耳力非凡,母女的对话全都落入耳中,乔幸华不能就不是喜欢讲话的人,本以为在父母面前话会多一些,结果反而是更少了。

        只是规规矩矩的一问一答,姜珊问什么乔向华答什么,最后乔幸华只简单的问了几句乔鹤轩夫妇的身体,和北地的情况,姜珊也只是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照顾两个妹妹。

        就连乔鹤轩夫妇离京时,乔幸华也只是站在城墙上目送,不像乔艺和乔锦玉送了十里,不是她不想送,只是她在的话,一家人的气氛总是很尴尬。

        “等北地战事结束了,朕召镇国公夫妇回京述职。”徐辰不经意说道。

        乔幸华点点头,以示感谢,随即摇头,告诉徐辰不必了,反正回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而给朝廷添麻烦。

        徐辰沉思,姜珊待乔幸华并非不关心,之前乔鹤轩夫妇回京述职时他陪乔幸华和乔鹤轩夫妇吃过一顿饭,姜珊夹的菜乔幸华用了许多,显然都是她爱吃的。

        只是,姜珊明显对两个幺女更好,或许是因为对长女的亏欠,但是,姜珊对幺女的宠爱或许对乔幸华来说更是讽刺,毕竟同是一个爹娘生的,乔艺和乔锦玉便享尽宠爱,而她为了乔家寒窗苦读,为了乔家的兵权得以延续流血流汗守土开疆。

        傍晚。

        一个婆子急忙道:“恭喜恭喜,县主又生了一位公子,母子平安,县主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禾凌霜虚弱的躺在塌上,乔幸华逗着两个孩子,喜欢极了。

        “娘娘好像很喜欢孩子,一直都在逗孩子,平时倒是看不出来娘娘喜欢小孩子。”禾凌霜道。

        软糯的小手勾着乔幸华的手指,她心都要化了,点头道:“是,日后县主可以时常抱进宫中陪陪本宫。”

        “那你自己生一个,你和徐辰都生的这般好看,孩子定会很好看。”禾凌燕一边剥橘子一边说。

        这个时节本没有橘子的,是禾大奶奶从西川郡让人专门送来的,前些日子禾凌霜还让人送进宫了一些。

        乔幸华面上一红,扭头看向碧纱橱外的徐辰,隔着屏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一定是听见了的。

        其实她并不是很在意子嗣,她本就身体不好,不易受孕,更何况徐辰也不宠她,在仪凤殿留宿的日子屈指可数,她也想通了,子嗣上她不强求,一切随缘,别的妃子诞下的皇子皇女她也会视如己出。

        或者说也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迫于无奈做出的妥协,更何况,若她真生了皇子公主,特别是皇子,怕是日后乔家又要被冠上意图拥立皇子谋反的罪名。

        皇家站队之事本就复杂,若是选的不对就是万劫不复,她不想陷父母族亲于不易。

        更何况乔家大房手握重兵,二房及三房都在文人世子中有一定的地位,身份敏感,光是这一点她也不适合诞下皇子。

        禾凌霜见乔幸华的样子瞪了一眼禾凌燕,道:“是臣女疏于管教了,娘娘不要介意。”

        禾凌燕不满的看了一眼禾凌霜,撇了撇嘴以示抗议,但又怕讨打,连忙递上橘子,塞了一瓣在禾凌霜嘴里。

        “姐姐好好休息,妹妹同微微有几句话说。”禾凌燕对禾凌霜说,说着将乔幸华拽出了碧纱橱。

        书敏阁,这里是两个人小时候练功的地方,那个时候两个人在这里一扎马步或练臂力就是一下午。

        书敏阁其实是一个凉亭,两边连通着走廊,凉亭设计别致,平日里可以将雨水收集起来,夏日时打开水闸,收集的雨水便会缓缓流下,形成一道一道水幕,十分凉爽。

        这和宫中的自雨亭有些相似,结构都是差不多的,原理也一样,只不过宫中做的更精巧些。

        “我刚刚说的认真的,你有个孩子在宫中也不寂寞。”禾凌燕挑眉道。

        乔幸华刚坐下,闻言抬眸道:“我有艺儿和锦玉便好,有没有孩子不重要,既做了国母便要心怀天下,只要是陛下的孩子不都喊我一声母后,也是我的孩子,都一样。”

        “你真的是把自己框死在皇后的身份中了,若每家的嫡母皆如你这般不争不妒不偏不坦哪来那么多家宅不宁。不过是说到底还是男人管不好自己,你这成婚后跟去修仙了一样,无欲无求。”

        乔幸华无奈地笑了笑,她其实有的时候挺矛盾的,她是人,是人便会有占有欲。她当然不愿意和别人共侍一夫,可普通官宦人家尚且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一个皇帝。

        所以她几乎撇去所有的七情六欲把自己当成一把公平秤,努力做好一个贤后。

        身份加贤良大方不争不抢是她在后宫中唯一不同的,如果她一旦争了,那她在徐辰心中最后一丝有点便荡然无存了。

        “你很闲?礼部尚书的外甥华公子二十有四,才华横溢,现在军中任职,已是手握实权的副将,你们十分般配。”乔幸华笑的人畜无害,而禾凌燕则毛骨悚然,她现在天天被催婚,因为她不嫁人,禾书意的婚事反而被忘了,不过禾书意很高兴,长幼有序,她一天不嫁,催婚的事便与他无关。

        若说这大堇贵妇中受人诟病的最多的事乔大夫人姜珊,毕竟人人都说她自己便没个妇人该有的样子,随夫出征,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不讲女德,读书便算了,还上了战场,当乃古今第一荒唐之事。而紧随其后排名第二的便是禾大奶奶书氏,原因无它,因为她的嫡次女禾凌燕二十不嫁,还待字闺中。

        乔幸华用指甲盖想都知道京城的贵妇是怎么说她和她老娘的,不过没关系,她老娘好似很喜欢听别人说她女儿沙场征战的事。

        至于禾凌燕吗,不嫁其实也没什么的,禾大奶奶都不急,那一群贵妇一天天的净跟着瞎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

        “别,我错了。”禾凌燕求饶道。

        乔幸华本来也是吓吓她,但想了想语气转为严肃道:“成婚虽不是一个女子一生必须做的事情,但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不嫁人,但要想清楚,现在不嫁以后会不会后悔。你说陛下他爱我吗?”

        “当你开始质疑一件事的时候,你心中就已经有答案了,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已经不重要。我和你是手帕交,和陛下也是至交好友,但终究是你们夫妻自己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说。但是你太理智了,有的时候思考爱这个问题用的不是你的头脑,而是这儿。”禾凌燕的手放在乔幸华心口上,无奈道。

        其实在乔幸华看来,嫁与不嫁都是自己的事,她曾今也想过一生驻守边关,为大魏□□定国,如果没有嫁给徐辰她的一生也就是驻守北境,最后孤独死去罢了。

        什么样的人生都是过一辈子,在她看来困在一角四方院中过一生和在北地吹一辈子寒风是一样的,北地那么远,说不定她死在那连家人最后一眼都见不到没还不如嫁人留在京城。

        随即又想到,在哪死不都要死,亲人在身边不过走的更安心些,百年之后又有谁还记得她乔幸华。

        乔幸华愣了几秒,又莞尔一笑,乔幸华并不想知道禾凌燕的答案,有些事情自己清楚便好了,随即又说道:“你拉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更我说这种废话吧,有什么事情快点说。”

        禾凌燕快速将平秦郡私藏铁矿一事说了一遍,乔幸华的脸色一分比一分沉。

        “这是要做什么,造反?这铁能做的无非就是兵器,兵器不就是用来造反的吗?”禾凌燕猜测道。

        乔幸华如同看白痴一般看了一眼禾凌燕,道:“平秦郡又不是屯兵重镇,别说是军队了,连个像样的守城军都没有,还造反?更何况,如今天下虽不算富足鼎盛,但百姓也是平安康乐,谁愿意跟着去做这掉脑袋的事。”

        不得不说,禾老太爷的谋略真的是一点都没有遗传到自己的嫡亲孙女身上,这么看,只有禾书意最像禾老太爷。

        “那他私藏铁矿是为了什么?”禾凌燕不解道。

        乔幸华沉默了,思考了一会儿,眼睛雪亮道:“是谋反,但是是北燕要谋反。北燕王死了,而皇太子体弱,北燕王共三子一女,其他的皇子皇女自会伺机而动,整个北燕已经陷入皇权内斗。挣权要什么,兵和兵器。这批铁矿怕是已经流入北燕境内,但北燕不过弹丸之地,谋反哪要这么多铁,怕还是为了南攻大堇做准备。”

        乔幸华心情有些沉重,先帝无能,大堇群狼环伺,当年她平定南蛮之乱,徐辰与大荒定疆三十年,勉强解了大堇之困,只是他们两个都忽略了北地的北燕,让北燕乘机壮大,生出了南下中原,吞并大堇之心。

        禾凌燕见乔幸华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你别这个表情,有话快说,不要吓我行不行。”

        “陛下说有办法定是有办法,只是我没有想到,有些许苦恼。”乔幸华回答道。

        “陛下。”禾凌燕突然站起来见礼,乔幸华扭头,徐辰站在她身后的走廊,又听禾凌燕道,“今日是跳月节,你们两份久居深宫,出去热闹热闹,我去前边看看我阿姐。”

        说着便如脚底抹油一般溜走了,留下乔幸华和徐辰单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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