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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我们的盛宴


[徐宜芝视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子赐婚,战功赫赫的平津侯嫁女,贤明远播的太子殿下娶妻。

        徐宜芝只见过那位太子一面,正是在半年前的选妃宴上,赴宴前父亲找她谈话,要她勿出风头,最好躲在人后,做个默默无闻的木讷女儿家,可引人注目的从来不是徐宜芝,而是她的父亲。

        皇上欲让天下人知道皇恩浩荡,平津侯徐厉便要首当其冲,皇子选妃,身为徐厉唯一的女儿,徐宜芝纵使称病不出,这婚事,也迟早回落到她的头上。

        只是不曾想,竟会是太子妃。

        父亲得知此事,焦躁不已,母亲本兴致冲冲地替她备着假装,被父亲说过一回后,也不敢再闹出大的动静来,父亲不舍得骂她,火气全烧到了两个兄长头上,弄得二人整天灰头土脸,几个侄子侄女倒还是一如既往的顽皮,尤其苓儿那丫头,父亲一发火,旁人都怵得不行,偏就她敢踩着父亲的大腿伸手揪胡子玩。

        家中氛围最最烈火烹油的时候,要属她出嫁前一天。

        火红嫁衣展开挂在衣服架上,灼伤了父亲枯老的眼,他收回跨过门槛的脚,朝她招招手。

        喜事在即,整个侯府都披上了红绸,清冷的月光也有了血色,父亲坐在庭院里的小石墩上,身前放着一壶桃花酒。

        女大避父,不记得多少年了,父亲又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因临睡解了发髻,父亲掌心的温度很容易就从头皮传到她的五脏六腑,何幼时宠溺而无可奈何的抚摸不同,这回的力道,实实在在地想她传达着一个信息——

        父亲老了。

        却仍旧沉默着拼尽全力为儿女遮风挡雨,若非大哥管不住嘴,她还不知道,收到赐婚圣旨的后一天,父亲就去见了皇上,想求皇上放过自己的女儿。

        可皇上怎会放弃这将平津侯府牢牢看管在手下的机会,大哥不成器,二哥好文,但彰儿却早早漏了于领兵习武上的天赋,皇上要为赵家皇位的代代相传做打算。

        “太子殿下温良贤德,与人做夫君,想来会待你好的。”父亲短叹,笑得有些勉强。

        太子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可想,打听再多,他也注定要做她的夫君,徐宜芝并不期待与那位太子生出什么感情,她只想从太子妃一直坐到皇后、太后,紧紧护住徐家众人,就像她的父亲一样。

        然而,她没有做到,她如一头绵羊,温顺地俯倒在太子亲手织就的美梦中。

        在她嫁入东宫前,太子将身边伺候人事的宫女都打发走了,让她成了东宫里唯一的女人,彼时,她欣喜不已,回头想想却是齿寒,太子赶走的那些宫女,短则伺候了他几月,长的甚至有两三年,可他依旧能眼也不眨地将人赶离东宫,任那些宫女在皇宫里的各处角落受难。

        可当下,她并不觉得太子薄情,只认为他实在是爱极了自己。

        不仅她满意于他展现的爱,就连皇上、父亲,都满意得不得了,有太子首肯,母亲能常常入宫来见她,见她容光焕发,有好几次,都恰巧碰上太子来陪自己用膳,高兴地嘴都要快合不上了,回到侯府与父亲他们一说,各个都觉得她是嫁对了人。

        夏日天热,想吃冰镇的水果,可冰窖远,等取来了,早就不凉爽了,她偷偷和伺候自己的宫女抱怨过几回,不知让哪个嘴碎的传到了太子耳朵里,没多久他就让人在东宫挖了个冰窖,好让她时时都能吃上冰镇水果。

        就这么过了半年,她的肚子迟迟不见有好消息传来,皇后就找了她,说要给太子纳个侧妃,谁呢?林家小姐,林馥华,她对这名字甚是熟悉,此女才气斐然,诗词歌赋信手捏来,而且其父林旬友,亦有官拜相国的征兆,让她做太子侧妃,着实有些委屈。

        皇后用皇嗣说话,她迫不得已只能同意,转头与太子相商,太子竟勃然大怒,斥她丝毫不曾将自己放在心上,否则怎会要替他纳妾,她又委屈又惊喜,哭着投入男人的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他。

        半月后,林馥华还是入宫做了太子侧妃,因为皇上听闻太子不愿纳妃的事后将他叫去大骂一顿,令其禁足东宫思过一月,太子遭这罪全是因为自己,于是她亲自操办,在太子日复一日的冷言中亲手将他送进新房。

        那该不该算她痛苦的根源?

        还是说,她终于亲手撕开了这场婚姻假面的一角?

        太子依旧很宠爱她,一月里都不定去林侧妃那儿一回,却日日都会来看她,她暗自以为与太子的感情已恢复如初,直到林侧妃有了身孕。

        庶长子也是长子,何况还是东宫的第一个孩子,理所当然,林侧妃受到了比以往多出更多的优待,太子或许碍于情面和责任,往林侧妃跟前跑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他总说等孩子出生,他就只守着她。

        她还是信的,林侧妃没错,她腹中的孩子更没错,不过是世事弄人,难以两全罢了。

        好在,在林侧妃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她也终于有了好消息,宫女去寻太子报喜,说他没等听完,就迫不及待地跑着来找自己了。

        她犹记得那天,烈日当头,他一路从书房跑来,脸被晒得通红,汗珠从他鬓角滑落,日头太大,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却是明明白白地瞧见了他高高翘起的嘴角,嗯,他必定高兴坏了。

        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啊!

        他翻阅词典,给他们的孩子取了好多个名字,可又对哪个都看不上,搂着她说这世间没有一个字能配得上他们的孩儿,所以她的孩子,直到死,都没有名字。

        孩子的死,叫她大受打击,太子说他定会手刃害死孩子的凶手,可她等啊等,等到的只有他越来越敷衍的场面话,她等不及,她要亲自去查。

        一来二去,就查到了林侧妃身上,她急忙带着宫人去找他,他却命人杀了宫人,对她说,

        “父皇身子越发不行了,本宫虽为太子,却非母后亲生,亦不得父皇宠爱,林旬友已是相国,得父皇器重,若此时对林馥华动手,本宫如何还能继续稳坐与东宫,宜芝你再等等,等本宫登基,本宫定将林馥华交由你来处置,好不好?”

        不好!她在心里疯狂地尖叫,撕心裂肺地盯着他看,发髻散乱,状若疯妇。

        他吻去她脸上的泪,五指插进她的长发,毫不嫌费时间地将她乱麻似的头发一缕一缕地归置好,他抱起她放到书房的榻上,用心疼愧疚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好久,他说,她若等不及想动手也可以,总归,他只要她能开心。

        所以,徐宜芝没有动手,她只是头一回用了太子妃的权力,不由分说地将林馥华关在宫里,直到太子成了皇帝。

        她夜以继日等待着的这一天,终于到了,她亲手端着白绫、毒酒、利刃到了林馥华身前,仁慈得让她选一个死法,林馥华怎么情愿,大声叫嚷着不是她杀了二皇子。

        是不是也无所谓了。

        她舍不得动手,徐宜芝就帮她,毒酒最快,可她的孩子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所以林馥华也要尝过这滋味才行,宫人将白绫缠上林馥华的脖子,慢慢收紧,听着她慢慢变地无力的喘息声,徐宜芝的眼越睁越大。

        新帝来了,他救下了自己的杀子仇人,将皇后关进了未央宫。

        这一回,他什么哄人的话都没说。

        新帝大开选秀,充盈后宫,女人的娇声软语隔着厚厚的宫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宫人劝她向皇上服个软,皇上爱重她,定不舍得再关着她。

        皇帝也来过,正襟危坐地品着茶,赏赐般地告诉她,只要她不再抓着二皇子的死不放,他就解了她的禁,继续疼她爱她,让后宫的所有女人都比不上她。

        徐宜芝笑得呛了喉咙,

        “你的爱真是可笑,收放自如到连王八都望尘莫及。”

        他是皇帝了,哪里还能容忍她这般嘲讽,气得摔了茶具,警告她要是再这般疯样,未央宫就是她的冷宫!

        那些寂寞的日子里,只有小侄女常常进宫陪她,她有时会让人住下,陪着自己一块儿睡,重视声声不绝的告诉她,长大了,要擦亮眼睛,别被男人装模作样的情长迷昏了脑袋。

        小侄女困得眼睛都张不开了,还要强做清醒地点点头。

        “无妨,将来姑姑总能替苓儿撑腰。”

        徐宜芝拍拍侄女毛茸茸的脑袋,哄她入睡。

        后来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皇帝才肯放她出未央宫,说来可笑,后来入宫的妃嫔见了她竟还将她当成了不受宠的新人,身边的嬷嬷想出手教训,被她拦下,毕竟错的也不是她们。

        解禁之后,皇帝时不时来未央宫坐坐,抱着她说他们可以再生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孩,就立为太子,要是女孩,就让她做全天下最最快活的孩子,什么都由着她。

        徐宜芝温声说好,在枕头里藏下避孕的香囊。

        遇见那个侍卫,算是偶然,是她出宫看望父亲时被皇帝派来随身保护的,小侍卫长得干干净净,不像武将,反倒像白面书生,还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那种,彰儿贪玩,要去出府去找好友,她便召侍卫来跟前,嘱咐他好好看着彰儿,别让他惹出乱子。

        小侍卫想来是才上职,连“遵命”二字都说得磕磕绊绊。

        本来,这不过一味别有味道的生活调剂,可徐宜芝回宫时碰到了林馥华和她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一人抓着她的一只手,仰着头,叫着母后、母后。

        外人瞧着,多好的一副母慈子孝的景象。

        却硬生生把她的心剜成两半。

        徐宜芝花了一天时间,将整个皇宫有人气的地方都逛了个遍,她看到打扮光鲜亮丽妃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言辞娇俏,每一位都世间难寻其二的美人。

        她就想,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了从前,卷入孩子死亡的漩涡中找不到出路,而另一个人,早就抛却了往事,疾驰在新的大道上。

        不应该的,这座山怎么能只压在她的头顶。

        人一旦开始不甘,便如走入无光的死胡同中,明明转身寻着光就找到出路,偏偏要一条道走到黑,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喜欢那个侍卫吗?并不,徐宜芝清醒得很,她学着皇帝从前的说过的话,说给他听,软硬兼施,小侍卫很快瘫倒在她的网里,瞧他被自己那些假话哄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徐宜芝竟找到了点兴味。

        有一会,侍卫问她,是不是因为不受皇帝宠爱,觉得寂寞,才会找他。

        徐宜芝游刃有余地谎话连篇,并让他后日到未央宫来,她会让他知道,她到底寂不寂寞。

        侍卫高声应了,他不知道,后日是十四,帝后同寝的日子。

        十四日,侍卫如约叩响未央宫正殿大门,她喂他喝下备好的□□,抚摸着小侍卫越来越滚烫的脸,把一切虚情假意都抹去,还告诉他,她今天的计划。

        果不其然,小侍卫怕得连坐都坐不住了,当即就要逃,她按住他也吻住他,一步一步把他推向只有帝后才能睡的床榻。

        皇帝闯进来的时候,正是他们最酣畅的时刻,她紧紧搂着身下的男人,红唇吐气,眼角带媚,她的灵魂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身下的侍卫,一半给了不远处暴怒的男人。

        皇帝很久不动手了,小侍卫是他登基以来亲自杀的第一个人,他下手的力度很大,直刺心脏的一剑和足以将人踢得五脏六腑都错位的一脚,让侍卫赤身裸体地死在了徐宜芝的身边。

        她问他,是不是恨得想杀了她?

        皇帝没说话,只是把带血的剑扔出殿外,又暗地处决了未央宫的宫人,她知道,他想紧紧捂住这件事,为了颜面,也不会马上让她死去。

        但她一点都不想让他如愿,他前脚才离开未央宫,她就喝下了毒药,鸩毒,和五年前她端给林馥华的一样。

        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一个明黄的踉跄的身影。

        不过也不重要了,她总算能够解脱了。

        -

        [成帝视角]

        娶平津侯府徐宜芝有什么好处?

        太子想得很清楚,一是帮父皇得到礼贤下士的好名声,二是减少父皇对自己的忌惮,平津侯府听着好听,实际上只要没了徐厉,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徐彰是有天份,但世上有天分的人不计其数,若人人都能出头,大周何惧匈奴鲜卑。

        不过娶了徐宜芝,也有麻烦事,毕竟不是一只猫一只狗,他既不能让父皇看出自己的不情愿,也不能让徐厉觉得自己亏待了他的女儿,所以自然而然,他就带上了好夫君的面具。

        徐宜芝,真是一个很好拿捏的女人,费点口舌罢了。

        被赶出东宫的那些女人,大多是几个兄弟送到他身边的眼线,正好借着大婚的由头,一箭双雕,把这些钉子都拔了去。

        左右他是不介意多出个爱妻的名声。

        徐宜芝虽好哄,却也不是什么恃宠而骄的性子,不如说她是一条温软的幼猫,稍稍给她一点好处,她就能高兴地把最最柔软的地方贴向自己。

        所以,太子也不介意偶尔做些事讨她开心。

        就说在东宫挖冰窖,明明他只需开开口吩咐底下人去做,根本不用废什么时间的一件小事,都能惹得她惊喜奉上香吻。

        他不得不承认,在徐宜芝扑进自己怀里的许多次里,他的心跳曾失控过不止一次。

        身为太子,面对虎视眈眈的兄弟,只有一个无法提供助力的太子妃,实在不像话,可他爱妻的名声都已经传了出去,冒然说要纳妾,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

        只能借旁人的口,皇后费尽心思将他捧上太子之位,是最见不得他地位不稳的人,而子嗣,是巩固太子地位的上佳方法。

        父皇对徐厉忌惮无比,若让徐宜芝生了皇长孙,父皇不定会喜欢,所以,他以替她调养身子为由,让她喝了半年的避子汤。

        她对他信任无比,自然不会怀疑。

        太子妃入宫半年无子,本就落人口实,皇后此时要让自己纳妃,徐宜芝再不情愿也得点头,但光如此又怎么够,当下朝徐宜芝提起要为自己纳妃一事时,他大发雷霆,甚至将此事闹到了父皇的耳朵里。

        就算是皇子,只有一个女人也是不像话,不出所料,父皇重重责罚了他。

        徐宜芝心软,又始终内疚没法替他生个孩子,桩桩件件的事,都驱使着她去做这个恶人,他故意冷言冷语,仿佛对她擅作主张替自己纳妾这事很是痛恨,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东宫多出一个女人。

        林馥华,这才是他真正为自己选定的太子妃,才华无双,父亲又是父皇最看重的臣子,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太子妃的位子。

        林馥华入宫的那天,徐宜芝紧紧握着太子的手,一步一步拉着他,走到林馥华的房前。

        “夫君。”她抿着唇,眼泪成串落下。

        不知怎么的,她的眼泪好像落到了他的心上,涩得他心头蜷起。

        他匆匆与林馥华行完礼,还是那套百无遗漏的话,穿好衣服,就跑到了徐宜芝跟前,她在绣花,好好的一朵花,被她绣得丑极了,见到自己,她手忙脚乱,又是藏东西,又是擦眼泪。

        太子试着去抱她,却被她手脚并用地推开,说他身上有她不喜欢的味道,要他离得远些,那是她第一回恶狠狠地对他,他好笑地拍拍她屁//股,依言去了净室。

        他与徐宜芝说,就算有了侧妃,他的心里也只有她一个,以后他只会陪着她,只有实在不行的时候才会去看林馥华一眼,他也以为这是假话,可后来,他真的心甘情愿地陪着她,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着一日三餐的简单日子。

        再之后,林馥华有孕了,这在他的计划之内,谈不上什么激动,不过徐宜芝却受了不小的打击,他们躺在一起,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太子却知道,她只是闭上了眼而已,林馥华有孕的事,让她坐立难安,彻夜难眠。

        宫里刺耳的风声越来越多,说她霸着太子,还比不上一个不受宠的侧妃,连个孩子都生不出。

        类似的话,他也听到不少,每次都是见了血地处理,可他能杀了说话的人,对听这些话的人,是束手无策的,他看着她被这些琐事折磨地日渐消瘦,终于开始后悔。

        林馥华已经有孕近五月大了,此时让她怀孕,也无甚关系的罢。

        他试图说服自己,很快,他就让人停了她的避子汤。

        宫人来报,太子妃娘娘有了身孕,他克制不住地跑向她所在的地方,一路上什么都无法在脑中成形,她现在一定在等着自己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于是他便要跑地再快一些,更快一些。

        他是真切地,迫切地,想要见到她的。

        对于她的孩子,也是万分地,无比地,期待它的到来。

        可除了徐宜芝,他还有很多想要的东西——

        皇位。

        吴王醉意熏熏地出现在孩子房外的那一刻,他像被蛊惑一般,顺水推舟,躲在屋外的树后,两眼空空地听着屋内嘤嘤的孩啼声渐渐消失。

        吴王离开了,他僵着腿,不敢靠近那屋子一步。

        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奶娘惊恐的尖叫声刺破耳膜,她看到徐宜芝被人搀扶着跌进屋子里,哭声、请罪声乱成一团,他抄近路回到书房,等着宫人的报丧。

        徐宜芝的孩子生得很像父皇,所以纵使孩子的外祖父是徐厉,父皇也对他宠爱有加,孩子遭人害死的事传到了父皇耳中,父皇悲愤交加,勒令宫中彻查此事。

        很快,凶手是吴王的证据被送到了父皇眼前。

        这是一桩皇家丑闻,父皇再痛心,也不会让此事漏了风声,他断了吴王的一条腿,让他再无争权夺利的本钱,选了个好借口将其赶往封地,眼不见为净。

        太子明白,仅仅如此,徐宜芝并不会甘心,她如此疼爱着孩子,不亲手杀了吴王,她不会罢休,但父皇的御令不能不听,他又开始骗她,但这一回,她不再那般好骗了。

        她开始自己着手调查,太子害怕,怕她会发现自己,怕从她的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彻骨恨意,他假设诱饵,将怀疑引导了林馥华身上。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桩难事,她固执地觉得就是林馥华杀了他们的孩子,想为孩子报仇,他拦几回,脸就被她抓破几回,她的性子也愈发偏激,有时疯起来,会将他当成林馥华般撕咬。

        他只能费心安抚,直到将她说服,待他登上皇位后再对付林馥华。

        可她那段时日的疯癫,已让他感到精疲力竭,有时走近她的屋子,都会感到烦闷,林馥华被她关在了宫里,他不可能打她的脸去林馥华宫里,于是只好在书房待久一些。

        等回到殿里,徐宜芝已经睡了,他从背后抱着她,安安静静地,白日里那些烦闷的情绪,也会一扫而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以为,他们已经走过了孩子的那道坎。

        没想到,登基那天,徐宜芝就迫不及待地要了结林馥华的性命,他若到得再晚一些,说不定林馥华就真要死在她的手里。

        登位之初,百官的心还没收拢,林旬友身为一呼百应的相国,是他手里最要紧的一张牌。

        林馥华是他最疼爱的女儿,那是他用来操控林旬友的武器,怎么能说没就没。

        他被激怒了,下令将她关在未央宫。

        不论做了什么,她永远是他的皇后、妻子。

        她总是生病,一年里面有半年的时间都是在床上过的,每个看过的太医都说皇后娘娘犯的是心病,治不好,心病还需心药医。

        患的什么心病,他最最清楚。

        他害怕听她提起孩子,又忍不住去见她,总被她的那些冷嘲热讽气的发狂,还是没法不见到她,在她的香里下了迷药,有空的晚上就抱着她,想象他们曾经的那些日子。

        越想,便越害怕,害怕面对她因为孩子而越来越刻薄的脸。

        渐渐,就不敢再见了。

        而且,后宫里的女人太多了,她们每一个,都有着曾经的徐宜芝有过的娇俏、可爱与温顺,有了她们,他便不需要那个真的徐宜芝了。

        这些女人足以拼凑出他最爱的女人的样子。

        徐厉病重,他知道她有多么看重家人,就松了她的禁令,让她得以自由地出宫,去看望自己的父亲。

        听说有两个不长眼的妃子冲撞了他,只是两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嫔妃而已,他二话不说就将二人打入冷宫,他以为听到这事她会开心,会像从前一样勾着他脖子笑得两眼弯弯。

        不,她先是让人去冷宫打点,后冷笑着问他,

        “最该吃罪的,不是皇上你吗?”

        不识好歹,他决不会再管她的一分一毫。

        可没多久,她又转了性子,变得和从前一样起来,他不想多想,甘愿溺死在她造出的海市蜃楼里。

        他将她碰到了最高处,爱与权利一股脑全给了她,他不再碰旁的女人,就连林馥华那儿,他也只是过去看看两个孩子,他成了一个酗酒的瘾君子,要日日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才能活下去。

        他想,时局正好,他要与她再生一个孩子。

        无论皇子公主,他都要让它做全天下最快活的人。

        而美梦,难以长存。

        他看着她媚眼如丝地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看着她痛快地笑,看着她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才恍然发现,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报复。

        徐宜芝,从来不是一只无害温顺的猫幼崽,她是一头虎,会将敌人撕成两半,用她那口坚硬的牙。

        他从不想她死,他想留着她,日日折磨,日日报复,要留着她的命,与自己做一对世上最最针锋相对的夫妻。

        既然她不愿意,那就让她在乎的徐家来承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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