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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试探(三)


苏医生真名苏文杭,他身兼多职,平日里教学上课,披上白衣大褂又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他长的文文弱弱,脸上不见什么血色,也很瘦,几乎没什么肉,但他经常锻炼,属于穿衣是弱不经风小白脸,脱了衣服还是能抗住几级风的那种。

        南门熏太累了,她好久都没有睡个好觉,这天从外面回来,脚肿成萝卜倒一觉睡到晚上。

        她醒来舒服的撑个懒腰,余光瞥到沙发上坐着的苏医生,他低头认真翻阅书本,竟没注意到南门熏动身下了床。

        等他反应过来,南门熏已经弹跳着到沙发边上,悄咪咪的凑到他耳边,勾魂似的趁他看的正入神说,“苏医生,你来啦!”

        她从第一次见到苏文杭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人假正经的一面,一边严肃认真处理伤口,同时又不可避免的被迫接受伤者的目光,他总是红了半边脸,南门熏也乐意逗他。

        苏文杭被吓了一跳,无奈且熟练的扶住中心不稳的南门熏,“我不是说了你不能下地?”

        南门熏嘿嘿一乐,被他搀扶着回到床上,才发现脚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并拿绷带严丝合缝的裹着。

        “把脚伸出来。”

        南门熏十分怕痒,苏文杭蹲下,按住她不安分的小腿,另只手把她的脚牢牢锁在手心,等她不动了才腾出手把绷带松开。

        南门熏脚底钉进钉子的地方已经结疤,周围的肉还是黑的,因为钉子生锈的缘故,细菌一直处理不干净。加上她不安生,到处乱跑,一刻也停不得,让苏文杭操碎了心。

        换好药,苏文杭站起来面色沉重,他本来就很高,低头俯视南门熏,“南门小姐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不然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好好好,我知道了。”南门熏乖巧的坐在床上,满脸写着你说你的我能听进去算我的,她又说,“苏医生,我们都见过这么多次了,别叫我南门小姐了,叫我小熏就行。”

        苏文杭权当没听见她说话,“接下来一周,我每天都会来给伤口换药。”

        他不给南门熏任何说话的机会,提上药箱推门出去了。

        夜晚微凉,南门熏找到一件披肩搭在身上,脚底由于药物的作用火辣辣的疼,窗外吹来的凉风拂动她的发梢,稍稍缓解了她心头莫名的躁动。

        她是个很怕疼的人,小时候手指扎根刺都得高低挤出两滴眼泪来,长大后不好意思张口闭口喊痛,哭的也就少了很多。

        她并不是个念家的人,所以她从最北面去到最南边读书,就算一年到头都回不去几次,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过家,连家门口的狗尾巴草都想的很。

        最近南门熏还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

        她在梳妆台抽屉的角落翻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被保存的很好,也很隐蔽,要不是南门熏发夹上的珍珠掉进去,她根本不会发现这个藏在最底下的旧物。

        照片上的人明显不是她,这个人她在白菊和南门宰仁的房中也见过,照片就摆在最显眼的钢琴架上,佣人每天都会打扫房间,相框上还是积有厚厚的灰尘,房间的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只有这里像是被尘封已久。

        她不愿多想,心里惦记着明天来家里的女孩,想着把她带在身边,给她穿好看的衣服,依照叶子的性子说不定还会和她斗嘴。

        第二天南门熏是在沙发上醒来的,身上还披着昨晚的披肩,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足可以看得出今天是个好天。

        南门熏今天特地选了一件红色的衣服,又配了白色的丝状围脖,下楼去吃早饭。

        南门宰仁和白菊正好也从房间里出来,南门熏关好门,走到他们面前,“父亲早,母亲早。”

        “早”白菊和南门宰仁同时开口,白菊自然的搂住她胳膊,“昨晚睡的怎么样?”

        南门熏冲她眨眨眼,“睡的可香了。”

        三人一同下楼。

        坐到木质长桌前,王妈把做好的早点端到桌上,“夫人,叶子已经和您请过假了吧?”

        白菊用勺子搅动白粥,热气腾腾而出,“嗯,已经和我,和老爷都说过了。”

        “她昨晚就走了,家里不等人。”

        “她一个小姑娘大晚上走,真让人担心啊……”白菊停下手中的动作,叹气道。

        “母亲,叶子请假了?”

        南门熏并不知道,叶子昨天也没和她说。白菊拿个包子给她,“叶子老家亲戚去世了,她回去操办后事。”

        “哦,知道了。”南门熏点点头继续吃饭。

        南门宰仁吃过饭就出去处理公务去了,白菊也因为早就约了其他太太,不能在家陪着南门熏,还好有王妈看着她,不让她再溜出去乱跑。

        上午十点苏医生会到家给她换药,南门熏没法找理由出去,只能乖巧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王妈把泡好的菊花茶端给她,“小姐,外面晒,我们回屋吧。”

        南门熏让王妈先回去,她不停的盯着门口看,已经九点一刻,女孩还没来,她觉得有点奇怪。

        十一点,苏医生来给她把药换好,并再三叮嘱王妈不能让她有太重的走路负担,看到南门熏注意力完全没集中在这里,苏文杭带着极大的不放心赶往了下一家。

        直到正午十二点,南门熏已经从院子里逐步挪到门口,王妈把她看的死死的,她只能站在门口往外望,一直也没等到熟悉的身影。

        “小姐,咱回去吧,可能那孩子就没打算来。”

        南门熏对王妈的话半信半疑,边往回走还转头期望女孩会来。

        终于还是过了一周,南门熏的脚完全消肿,她也逐渐相信了女孩不愿来的事实,并不再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苏医生放话她可以出门,虽然还得带着拐杖,以备不时之需。她又在家休息了几天就迫不及待的回到学校,这件事白菊倒是没阻拦,只是给她配了一大堆保镖,南门熏哭笑不得,果断拒绝,只让司机接送她到学校。白菊不放心派人在暗处偷偷跟着她保护她。

        南门熏读的学校是全上海最好的贵族学校,穷人家的孩子在战火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富人家的千金少爷坐在明亮的教室中优雅的弹钢琴,跟着外教学英语。

        他们之中总有一部分人视逃课打架欺负弱小同学为乐趣,家中也不加以制止,甚至觉得无伤大雅,总有人跟在他们身后替他们擦屁股。

        也有通过正经考试考进来的穷学生,他们就是受欺负的对象。他们缺钱,被狠狠打上一顿,可能会得到一笔不菲赔偿,把去医院的钱省下来,用来补贴家用。

        更有甚者——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把学校免费提供的高档饭菜当狗食施舍给穷孩子,而没钱没背景的穷孩子连馒头都买不起。

        从表面看一切都无比和谐,师生互敬同学有爱,至少在南门熏来到学校的第一天看到的的确是这样的。

        刚分班,谁也不认识谁,偶尔有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分在一个班里,也算有个说话的人。也因为不熟,所以对谁都不是那么知根知底,不敢随便得罪人,这大概是为数不多和平的时候。

        第一节课是国文课,上课的是个干干瘦瘦的男先生,带了一副圆框眼镜,他根本不管下面的同学听懂没有,只自顾自讲,听到下课铃声马上收书走人,不留恋片刻。

        学生更是喜爱这样的先生,不一会教室就没了人,只留下靠窗一位衣着高级定制衬衣下身蕾丝花边裙的女生还在奋笔疾书。

        南门熏为了不让别人对她的脚进行二次伤害,也方便于他人,留在了最后才出去。

        她转过身去留意到靠窗的女生,也瞥到了坐在最后面位置的东村明治。

        东村明治起身走到南门熏桌前,“南门小姐,好久不见。”

        还是一如既往的礼貌,他把胳膊架起来,“走吧,我送小姐出去。”

        南门熏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她借东村明治的力站起来,东村明治顺手揽住她的腰,南门熏还没来得及注意到,他就解释说,“南门小姐不要介意,这样我才能更好的支撑住南门小姐的身体,如果有任何感到不适的地方请及时告诉我。”

        他的眼睛太过于柔情,这是南门熏早就知道的事,所以一路上她都没怎么和东村明治对视。

        “东村同学也来上课?”半路南门熏实在尴尬,忍不住找了话题。

        东村明治就差把人抱在怀里,和南门熏挨的极近,他今天穿的是一袭白色长袍,又架着南门熏,走起路来有些不方便,“嗯,鄙人从小对中华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得了空闲就来学习学习。”

        南门熏几次尝试从他怀里挣脱,无奈这人力气太大,她只能认命,“那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

        “不好,”东村明治突然停下来,眼睛直勾勾盯住南门熏,“请南门小姐不要和我这么生疏,叫我东村就好。”

        南门熏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那你也不要称呼我南门小姐了,你可以叫我小熏,很多人都这么叫。”

        “不好,我可以叫你南门吗?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叫你。”

        有那么一瞬间,南门熏都觉得他是不是喜欢自己,随后又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耻,否定了这个事情。班里东村明治只认识她一人,自然会和她熟络点。

        “我们中国人一般不会单独称呼他人姓氏的,但我不介意。”

        两人出了校门,东村明治把人交给司机,又把她叫住,“不知南门是否记得你曾说过会做糕点给我吃。”

        南门熏愣住,她随口说的话东村竟然记到了现在。

        “我是否还能有口福吃到?”东村明治歪着头看她,眼睛弯成一湾月牙。

        “明天上课的时候,我带给东村尝一尝,做的不好。”东村明治的眼睛很亮,铺着一层水气,把南门熏迷惑的一愣一愣,话没过脑脱口而出。

        “那我就期待了。”东村明治向她鞠躬,目送她上车。

        南门熏坐在车上,转过头看着他,“短短一个多月,东村的中文说的已经很不错了,很厉害。”

        东村明治已经设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明白南门熏的话里有话,还是愣了两秒,他挑眉道,“谢谢。”

        南门熏关上门,汽车扬长离去。

        鲜红的晚霞挂在天边,人们不常走的那条小路边光秃秃的树上蹲着几只乌鸦,叫个不停。

        树下,一滩干涸的红色血迹融于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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