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丹凤明珠（三）

陆玄德亲手为顾笑天斟满一杯酒，随后把邵宣和自己的酒杯也添满，举起杯子说道：“顾贤弟，你独闯梧桐寨，又远来河间城，这一路实是辛苦得紧。顾贤弟的辛劳，我与邵兄弟感激不尽，唯有以酒致谢，请顾贤弟满饮此杯！”顾笑天道：“二位兄长与我情同手足，何必如此客气？”说话间，三人一齐仰头，将杯中酒饮尽了。

        又饮过了数巡，顾笑天问陆玄德道：“陆兄，那位宋吉祥宋义士真的肯出六千两黄金，来买这区区一颗丹凤珠？咱们兄弟三个辛苦筹备了许久，莫要被他骗了。”

        陆玄德笑道：“顾贤弟放心，此事我已与他交涉多次。他收买丹凤珠的缘由，我也打听得清楚，因此此事决计不会有什么差错。”邵宣道：“陆兄可否说来听听？”

        陆玄德又喝干了一杯酒，说道：“那姓宋的虽然家资豪富，却最终只是个草莽豪杰。其实如咱们兄弟这般栖身草莽，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只是那姓宋的却不甘平庸，一心想入仕途。然而他是粗人一个，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于是，他便想用这丹凤珠作为进身之阶，谋个一官半职当当。”

        顾笑天道：“那么他是要将丹凤珠献给江都太守么？”

        陆玄德摇头笑道：“非也。宋吉祥不过是一介草民，如何有福气与太守大人厮见？他要巴结的，是江都郡的郡丞，是一个叫什么王世充的人。”

        顾笑天道：“这人好生奇怪，不设法去太守那里疏通门路，却要向一个小小郡丞谋前程，这却不是南辕北辙？何况那姓王的能许他什么官职？最多不过是些县丞县尉之类的芝麻官儿。如此做官，不知要搜刮多少年，方才能赚得一颗丹凤珠来？”

        陆玄德道：“顾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个叫王世充的非但是江都的郡丞，亦且兼任江都宫监。近些年来，皇帝时常去往江都巡视。王世充既是江都离宫的宫监，时常在皇帝眼皮子下走动，皇帝自然对他另眼相看。据说那王世充自幼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又能言善辩，更会谄媚奉承，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大红人。想来宋吉祥也是看准了这要紧处，因此才拼命搜集奇珍异宝，要攀上王世充这根高枝，以图日后青云直上。”

        顾笑天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那宋吉祥非但不是鲁莽之人，反倒目光远大，于未来之事看得极其明白。”陆玄德与邵宣一齐点头道：“确实如此。”

        顾笑天又道：“那个叫王世充的，想来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奇珍异宝定然见识了不少。单单一颗丹凤珠，果真能叫他心动么？”

        邵宣哈哈大笑道：“顾贤弟，你轻而易举地便将这宝贝从梧桐寨盗走，因此心中就隐约觉得，这也未必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否则梧桐寨定会藏得更加隐秘，对不对？”

        顾笑天笑道：“那倒没有。这丹凤珠的名头，我也略略听过一些，只是不知它到底宝贵在何处，龙船帮和梧桐寨都拼了性命要抢夺。”邵宣道：“此间另有一番故事，也是我在来河间之前打听得到，这便说与二位兄弟说知，权当是助酒兴之用。”陆顾二人齐道：“且饮过一杯酒，再请邵兄详细说来。”

        三人一齐干了一杯酒，当下邵宣说道：“丹凤珠的名字，二位兄弟想来听得耳朵也起茧子了。却不知二位听过‘盘龙璧’的名头没有？”

        陆顾二人对视一眼，陆玄德道：“盘龙璧，嗯，似乎听说过。据说那宝贝足可以与春秋时的和氏璧媲美，只是江湖之中一向没有过盘龙璧的讯息，因此愚兄也不甚知晓。”

        邵宣道：“丹凤珠，盘龙璧，有龙凤呈祥、珠联璧合美好寓意，因此这两件宝物本是一对儿，不可拆开。而且既然这两件宝物有如此寓意，又价值连城，那么自然应当归皇帝所有才对。”

        顾笑天忍不住插口道：“那么这丹凤珠为何流落到江湖之间？不知那盘龙璧又去了何处？”

        邵宣续道：“这一对儿宝贝本来藏在深宫内院，为先帝所有。后来，先帝帐下的大将军史万岁南下平叛，战功赫赫，先帝就将这一对儿宝贝都赏给了有功的将军。这丹凤珠就落到了史万岁将军的手中，而另一块盘龙璧，则赐给了史将军手下一位姓柳的副将。”

        顾笑天道：“先帝倒真大方的很，这么珍奇的宝贝，随随便便就赏了人。”

        邵宣道：“身为皇帝，富有四海，又岂会吝惜这小小珠玉？何况先帝对待手下大臣一向恩深义重，那丹凤珠和盘龙璧虽然珍贵，先帝也不放在心上。”

        顾笑天点点头道：“请邵兄继续说下去。”

        邵宣道：“后来，史万岁触怒了先帝，先帝不顾他曾立下的赫赫战功，仍是将史将军杀死，随后又派人前去抄家。史将军的儿子史怀义听到风声，便收拾了细软事先逃走，那丹凤珠自然也带在身上。当年，史将军手下有‘风雨雷电’四位副将，其中的‘骤雨枪’云将军和‘闪电戟’吴将军都已阵亡，那‘奔雷剑’柳将军也不知了去向，只有‘疾风刀’杨祖辉尚在中原。史怀义在江湖中流落了数年，后来打听到杨祖辉的消息，就念着故旧之情，去杨祖辉家中姑且栖身。却不料那丹凤珠却被杨祖辉发现。杨祖辉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于是一番花言巧语，将丹凤珠骗到了手，又给了史怀义五百颗珍珠做补偿。史怀义毕竟年轻，见识短浅，不知这丹凤珠有何贵重之处，反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于是就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陆玄德道：“那姓杨的倒是家资豪富，五百颗珍珠可也值得许多钱哪！”

        邵宣道：“杨祖辉自从史万岁死后，就辞官经商。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大，远涉海外番邦，所以也赚了不少钱。我猜想，他给史怀义的那些珍珠，多半是从海外低价淘来的。”

        陆顾二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顾笑天道：“听说史万岁将军对待部下一向是呵护有加。可是这杨祖辉却行出如此勾当，骗了史将军的宝贝，当真是忘恩负义，不是好汉子的作为。听邵兄如此说来，这丹凤珠是毛晋之从杨祖辉手中买来的？那毛晋之的名头我也听过，也是和我等一样的江湖汉子，他又如何肯花大价钱去买这宝珠？”

        邵宣道：“顾贤弟莫急，听愚兄慢慢道来。杨祖辉在朝中为官时，知道丹凤珠和盘龙璧本是一对儿的宝贝，他自然也明白，若是将丹凤珠或者盘龙璧单独出卖，那价格便大打了折扣。倘若将二者凑到一起，再寻买主，那么这售价就比单卖其中一件高出不止三倍。于是这杨祖辉就开始在中原之内苦苦寻觅，找寻那位柳将军的下落。寻觅了多年，仍是没有结果。所幸，当时江湖中人都不知丹凤珠是在杨祖辉手中，因此，他也没有遭来杀身之祸。”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杨祖辉心灰意冷之际，他偶遇了几个海外归来的客人，那几个客人说道：那位柳将军正在渤海之中一处小岛上隐居栖身。杨祖辉闻言，如获至宝。于是就带了自己的儿子，又带了若干艄公舵手，驾船出海，去寻那柳将军的下落。当然，他的心思是要将盘龙璧骗到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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