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心
“七天之后，务必办妥此事。”
断肠人点开了这条在自己手机里唯一的信息。
虽然发送人那一栏只是一串虚假的号码，但发送人是谁他早已心知肚明。
这条信息他早就看过，他只将目光放到日期那一栏，是六天前的日期。
也就是说，明天是金笔客留给他查找真相的最后一天。
他从自己的小摊里翻出三个文件袋，并平行摆放在桌上，那三个文件袋的封面写着三个名字，分别是“叶希”、“雷克斯”、“丁小雨”。
这正是他搜集到的，传说中会造成时空浩劫的，那三个人的所有资料。
资料的信息详尽到令人发指，从最普通的姓名，年龄，到最隐私的他们每天会上多少次厕所都记录在案。
断肠人也不知捧着这几叠资料看了多少遍，但此刻他再次将资料翻开，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甚至每个字都要反复研读好几次。
却依旧找不到他想要的信息。
除了丁小雨以外，他到现在也无法确认，他们真正要找的人是谁，不，他就连叶希转来终极一班之前的信息和雷克斯那两年的空白都无法查清。
有些泄气的把资料扔在桌上，他苦恼的抓抓头。
断肠人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顶着这么大压力，搞得这么辛苦是干什么，这事本来与他无关，金笔客这做法虽然残酷了一点，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他完全可以旁观，甚至作为可以到达美好未来的受益者为金笔客喝彩。
除去了那几个人，他就不用再为那传说中的浩劫而担惊受怕，他的小摊子也可以继续开下去，迎接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只要他撒手不管这事，光明的未来便会笔直朝他奔来。
就跟几个月前一样，等待着汪大东，丁小雨这群小朋友来他摊子上吃饭，再听他们插科打诨。
他想象着这画面，嘴边含着笑，他仿佛看见汪大东一边跟他叫嚣着怎么还不上菜，一边跟丁小雨抱怨着考试难度太高，王亚瑟也在旁边，那个时候他们应该早就和好了，王亚瑟翻个白眼，劝阻着汪大东好好学习。
而他自己呢，就站在小摊后擦着碗，看着他们。
“断肠人，你为什么不放过雷克斯？”
他想象中的画面突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声音，断肠人手里仍捧着碗，他左看右看，发现那三人打闹的温馨画面早已不见，那三人浑身挂着血，手里持着武器，目露凶光的瞪着他。
在他们的周围满是尸体，血流淌了一地。
“断肠人，你为什么不放过雷克斯？”
汪大东双目赤红的问他。
就连丁小雨和王亚瑟也冷声道：“他还杀了叶希。”
断肠人极力解释着，自己只想解决那个会带来浩劫的人，那三人却根本不听，只是持着滴血的武器，一步一步逼近他。
“我不管什么未来，什么浩劫，我只知道，你跟金笔客杀了我的同学！”
他调动自己的双腿，只想从他们的包围中逃离，却有两道人影飘过来将他困住。
他抬头一看，更是骇得不清，是叶希和雷克斯的幽魂将他围住了，他们面容狰狞的直视着他，他们质问着他，然后他们向他伸出手来——
“啊！”
断肠人惊叫一声，从梦魇中醒来，他心有余悸的往四周看看，这还是他的小摊，只不过刚刚血腥恐怖的场景都消失了。
风从湖面上吹拂而来，吹动起了他被汗湿的衣襟。
因这风，他闻见空气中隐隐约约蕴含着清香，阳光在他的小摊前洒落一地，耳边甚至还传来小鸟欢快的啼鸣。
这样美好的一天，并不能让他的心情明朗起来。
梦里的一切虽是虚假，但却映衬着他心中所想，他再一次拿起手机，忐忑不安的拨通了金笔客的电话。
因着他们之间的分歧，金笔客已经许久不接他的电话，要么就是接通了只一言不发的听着他汇报，然后挂断。
断肠人不确定金笔客在这个时候是否还愿意接听。
好在这次电话里“嘟”几声，就被对面接通了。
断肠人心中一喜，也不等金笔客说话，便一股脑的将自己早已想好的说辞都抖落出来。无非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请求金笔客再多给他点时间。
金笔客听完了他那一番话后，低低笑了一声。
断肠人不知他何意，便心中七上八下的等待着。
他听见金笔客说：“断肠人，你曾是武力裁决所的红龙，现在虽不在裁决所了，但你在金时空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加上王亚瑟一直盯着我，所以我才想跟你合作，一起促成此事。”
“但是现在，武力裁决所的红龙，告诉我，他花了这么多天也查不出几个小朋友的来龙去脉……”
断肠人以为金笔客只是讥讽他，他无话可说，只好附和着干笑几声。
“断肠人，”金笔客再次发话了，只是语气低沉了许多，“你不会已经把人放了吧？”
断肠人心中一惊，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金笔客这几天对他愈发不满，他心知肚明，但他从没想到，金笔客对他的怀疑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他曾几次让金笔客多给他些时日，让他去查清一切，难道就因为这个，金笔客以为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金笔客，你听我说，不是我在故意拖延时间，我把那三个人翻来覆去的调查了好几次，连他们会上几次厕所我都查到了，但叶希跟雷克斯的过去，我……我尽力去查吧，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叶希和雷克斯？”金笔客抓到他话中的关键，“事有反常即为妖。我看你也不用费心去查，明天日落之前，将他们了结了吧。”
“你要是不愿意，金时空有那么多异能行者，我总能找到人帮我处理的。”
说完，他不等断肠人答复，将电话挂断。
断肠人攥紧了手中的电话，直到指节发白。
金笔客以免节外生枝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事，所以一直委托他来处理，他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有底气一次又一次向金笔客请求宽限日期。
但要是金笔客真的另外找人杀掉叶希和雷克斯……他也无法阻止。
断肠人离开自己的摊子，朝芭乐高中走去。
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今晚一定要问出真相！
自从上一次断肠人断了他们的吃食后，叶希几人好几天未曾进食，早就饿得没有一丝力气，眼见断肠人一脸急色的走进体育馆，雷克斯和丁小雨都只抬抬眼皮。
唯有叶希动了动干涩的嘴唇，瞥着断肠人道：“真是稀客。”
“我跟雷克斯同学的过去，查到了吗？”
断肠人心中有事，没心情跟叶希废话，只阴沉着脸色看向他们：“告诉我，谁才是让金笔点龙变白的罪魁祸首？”
“看来这几天，你是什么都没查到啊？”叶希略微勾起嘴角看他，“我们早就说了，我们俩都是没有战力的普通人，金笔点龙变白怎么会跟我们有关系？”
“叶希小朋友，到这个地步了，你以为还能用这些话来唬住我吗？”
叶希耸耸肩，一脸的漫不经心：“我说得是事实啊，你不信，就把我跟雷克斯同学都杀了吧，丁小雨同学反正也有嫌疑，干脆一起处理了？这不正是你们的初衷吗？”
断肠人听了叶希这副宛如自暴自弃的话，闭了闭眼：“落到我手里，我还可以保证只处理掉那个罪魁祸首，但金笔客已经没有耐心了，或许明天，他就要找另外找人杀死你们。”
“今晚，是最后的期限。”
断肠人面色戚戚，在叶希看来似乎不像在说假话，但这个关头，她也不能完全相信断肠人，于是她望了一眼雷克斯，他只是有气无力的靠着承重柱坐下，眼睛低垂。
所以他还是选择一言不发？
叶希心中斟酌再三，忽然开了口：“断肠人，你说明天日落之前金笔客就会找别人来杀我们？”
“我有一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叶希可不敢再跟他一样，还跟断肠人打太极，断肠人跟金笔客之间的分歧她也清楚，要是断肠人说得是真的，他们的处境可就更加危险了。
闻言，断肠人警惕的看她一眼才问：“什么方法？”
“很简单啊，金笔客不是要你杀我们吗？你跟他说，你始终问不出真相，就把我们全部杀死了……”
“然后你再借口说要处理尸体，把我们全都转移到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
叶希笑着看他：“这样一来，你既有时间调查出真相，也不必再受金笔客胁迫了。”
断肠人沉吟道：“你也知道，金笔客要杀你们，是想要金笔点龙复原，要是他发现金笔点龙没有恢复原状，我要怎么解释？”
叶希促狭一笑：“外面不是还有个活蹦乱跳的王亚瑟吗？他跟我们差不多同时转来的吧？我想金笔客对他多半也有怀疑，你就推说罪魁祸首是王亚瑟不就行了？”
“依土龙帮的势力，金笔客想要抓到王亚瑟恐怕也是很难的，趁他跟王亚瑟周旋的时间，足够你找出真相了。”
叶希说得这的确是个好办法，金笔客为了避开王亚瑟耳目，亲自来查看的可能性很小，就算他不放心来看了，发现体育馆是空的，他也可以解释为，自己早就把尸体处理了。
断肠人左想右想，都没发现任何破绽。
只是……
“你们现在告诉我，到底谁是让金笔点龙变白不是更好？何必要采取那么迂回的办法？”
叶希不急不缓的回他：“我提出这个办法，还不是想让自己多活一些时候？现在告诉你了，那今晚，我们其中一个不就要死了？”
“万一在你查找真相的这段日子，汪大东和王亚瑟成功发现了我们的方位，那我们也许还可以得救。”
贸然提出这种办法，断肠人自然会有所疑虑，以为有什么陷阱，但只要叶希明明白白说出这个方法对自己的好处，断肠人心中的怀疑便会大大减少。
他最在意的不是这个方法是否可行，而叶希提出这个方法的目的。
他细思，叶希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确实是对他们双方都有利的好办法。
叶希抬眼望了望体育馆上方的窗户，发现已经有一丝霞光爬上云层。
她催促道：“喂，你快点决定，再拖下去，可就真的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断肠人也知时间不容他再犹豫，于是他一咬牙，拿起电话，迈步走出了体育馆。
虽然避开了他们，但叶希也知道他去干嘛了。
于是叶希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将双手枕在头后，欣赏着窗外浸染在云层上一丝一缕的红霞。
雷克斯看她这副样子，心中疑问重重，终是忍不住问出声：“叶希同学，你真的打算让断肠人把我们转移地方？”
他深深觉得这样除了拖延点时间外，对他们的好处并不大。
叶希笑而不答，只说着：“雷克斯同学，我问你，要是有一个一直跟你唱反调的人，突然有一天说他会按照你的想法行动，你会怎么想？”
雷克斯沉思片刻，正要开口时，断肠人忽然从外面急匆匆跑了进来。
“我已经跟金笔客说，我们把你们都杀死了，趁天还没大亮，你们赶快跟我走！”
见目的达成，叶希忍不住嘴角一勾，她看了看脚踝上一直限制她们行动的铁链条：“喂，你先把这个解开，我们才能走啊。”
断肠人懊恼的一拍脑袋，他今天来没想过要把他们转移，因此也没带钥匙，不过他都跟金笔客说出了那番话，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行动。
“好，我马上去拿钥匙！”
断肠人又一阵风似的走出体育馆。
叶希盯着他的背影，幽幽说着：“那我们，就等着他来吧。”
也不知道否因为天未大亮，芭乐高中里空无一人，叶希只觉得体育馆外静得可怕。
明明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却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眼睛直直望向门口。
不过片刻，一只脚踏入了体育馆，接着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是倒退着进入体育馆的，叶希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断肠人。
既然他用那么奇怪的姿势进入体育馆，那么……
叶希望向他对面。
一人与断肠人面对面对峙着步入了体育馆，看上去是他逼断肠人进入这里的。
那人满脸阴鸷，叶希却开心的笑了：“等了你很久了，钱校长。”
三人看得清清楚楚，与断肠人面对面对峙步入体育馆的，正是金笔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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