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南越行径怎么会经过沛城，不是走洛城水路更近？”
“南越使者分为两拨，一拨是借粮的队伍，先行从洛城去往京都，另一拨则是送嫁的仪程，带着辎重和郡主，因这位郡主的娘亲以前是凤城人，故此行还有去拜访亲舅之意。”
那么远送嫁过来一个郡主，“府君大人是明早几时议事？”
“辰时末，约莫要一整日的辰光，宁县令需得提前将事情都交代了。”
“多谢，兄台远道辛苦，用些茶水再走吧。”
“不了还有几个县要通知，就不多留了，宁县令明日再会。”来人打了个千，宁方远将他送出门外看着他骑马走了。县丞在旁边问道，“大人，可还要去桃花村？”
“怎么又要去？”俞梅从外边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
“你昨晚没回去，给你送了干净的内裳来。昨日不是才去了桃花村……这孩子也在这儿？”俞梅看着他身后龇牙咧嘴的小孩儿。
“你认识？”
“昨儿在村子里边见过，他师父就是灭了梁王府满门的人。”
“你胡说，是你们这些狗官做了事不敢当，推到我师父头上的！”
“这孩子脾气不太好。”
“正常嘛，受过心里冲击的孩子。”俞梅看了他一眼，“还指望你能回去帮我把花种上，一天天挺忙。”
宁方远又想起潘家老两口，顿了顿才说道，“昨晚桃花村发生火灾，潘叔和潘婶儿都出事了。”
“怎么会，那么巧？”
“就是你们害死他们的！”后边的小孩子还在叫嚷。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仵作呢？”
“来了，来了！”后边带着布帽子的仵作袁飞跑着上前来。
“小孩儿，会骑马吗？”
“做什么？”
“让你知道知道本官从来没做过你口中所说的那些事！看你这样子也是不会的。”宁方远一把将小孩儿拽起，两人同骑在马上。
屋子受损严重，烧得没了样子，村长站在屋子前边，“也不知道怎么会燃得那么大，村子里边的人也救了火，水泼在上边燃得越发厉害，折腾了大半宿烧得差不多了才慢慢熄了。”
宁方远走在屋子周围，拿起烧过的木屑在鼻尖闻。
“会不会是泼了油？”
“不会。现在大多用桐油燃烧的味道极大，而且烧后产生黒污渍在手上会有粘腻感，这个木屑上边并没有。到更像是泼了酒。”俞梅弯腰一闻还真有一丝酒味儿，只是经过燃烧高温作用下，现在味道变得很淡，“尸体在哪儿？”
“停在后边院子里，平日里潘家娘子最是喜欢侍弄她的茶花院子，这下被弄得一塌糊涂，不像是被火烧的，倒像是被人掘走的，可我问了村里的的人都没去过后院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长说着一边偷看着宁方远的脸色，新县令才来不久就在他们村子出了人命案子这可怎么办啊？
“仵作先验尸！”
袁飞走到尸体边，两具尸体已经成炭化，蜷缩成两团，“这样的死者我好些年没见过了。”他倒是兴奋上前去查看，宁方远略懂一些，跟着他打下手，俞梅在院子里边转，大多数的花木都被扯走，“所以说人的悟性不一样，钻研不出来只有来抢，与强盗何异？”她拨弄开一地的残灰，地上还有一株像草又像花的植物，“你不该叫龙的，应该叫凤凰。”涅槃而生，花苞绽开，微微吐露出一丝花瓣，无价之宝龙涎菊像是潘婶儿用命孕育出来的，在她死后终于开出了第一朵花。
俞梅小心翼翼地将土一点一点挖开，也不敢伤到它的根茎。好不容易挖出来，紧张得汗水湿透了一张脸。
宁方远沉着脸从后边回来，俞梅上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异常，不是烧死的？”
“是烧死的。”袁飞上前解释道，“手脚都蜷缩，口鼻内有宴会，眼角有爪状痕迹，只是他们虽然烧得严重，可以从烧灼间隙中看出，生前遭受巨大的折磨，指骨，胸骨几近断裂腔内有淤血，没有火也活不过当晚。”
“什么人这么残忍？”对两个乡村老人都下这般狠手。
“暗影阁！”宁方远咬牙切齿地说道。新仇旧恨累计在心底，这三个字就像一根刺，刺得他呼吸都发痛。
“冯鹤不都已经剿灭了？”
“这些人盘踞在整个国家数十年，渗透许多角落，沛城先前冯鹤找到的那些可能只是小喽啰，现在真正的黑手开始慢慢走出来摆布朝政。这天恐怕都要变了。”
俞梅想起原书的内容，想起宁方毓的昕文哥哥，他和暗影阁有什么干系？
“这是什么？”
“回去再同你说。这个事怎么办，不查了吗？”
“查，怎么不查，要浇透整个屋子的酒，一坛两坛可不够，手提肩扛也拿不来，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看到。”宁方远交代村长在村子里边暗中打听。又给了银子，“现在也知道他们是枉死的，这些银子劳烦村长买两口薄棺，将两老合葬在一起，也算有个归宿。”
“是。”忙活一整天，宁方远本就没休息好，这下头疼得不行。俞梅看他脸色不好，“先回去吧，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查清楚的。”
“走吧。”宁方远见她很宝贝那株野花，估计又是什么药材，接过来自己拿着，俞梅没放手，“可不敢让你拿，昨天那一株，拿回去花苞就掉了，这可是开了花的，一会儿再磕着碰着。”
“就一破草……”行吧，他不懂。
“我要同你们一起走！”小孩儿的声音传来。
“你说什么？”宁方远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过会证明给我看这些事不是你做的。可我不信，我得时时刻刻盯着你，但凡发现和你有关系，我一定会杀了你。”小孩一脸坚决。
“那就一起走吧。”
相较来时的匆匆，回去就显得慢了，尤其是俞梅担心她的那株草，回到县里已经是黄昏。
“我明日要去府衙一趟，要耽搁一天，先去县衙交代几个事。”又看向小孩儿，“你别跟我去了，跟着她先回去。”
那孩子也不是完全不懂事，跟在俞梅后边回了宅院。
“大人整日在外边忙就算了，夫人怎么也跟着折腾，您这伤还没好呢……”柳绿话还没说完，俞梅就跟她擦肩而过了，“照顾一下这个孩子，我去后边把这花处理一下。”
“就一棵野花，哪儿来的孩子……”她和小孩儿互看了一眼，柳绿立刻就受不了了“这衣裳穿了多久了，黑成这样子，不会有虱子吧。”
小孩儿后退一步，面颊红透了，柳绿叫住来福，“来福哥你带他下去洗个澡呗，一会儿要是和大人夫人一桌吃饭不得熏着。”
来福看着那孩子，孩子朝他咧了咧嘴，像是他只要敢动手就一口咬下去。柳绿拍了一下他的头，“哎呀这头也油油的，牙齿也黄了，都得收拾呢。”小孩一下捂住嘴，一下又摸着头，倒显得窘迫起来。来福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对姑娘家就凶不起来了。
“明天沟渠那边筹到的款项尽快差人送过去。”宁方远给县丞交代，“我一去一天有什么事儿你就处理了，实在处理不了的让他们先等等。”
县丞拿着本子全都记下来，又同他说了几个去府衙要注意的点。以前梁王在的时候都是府君同他报告事情，好几次县丞还见着他被骂得狗血喷头，这下算是好了。一时间又想起宁方远的身份，这位也不是好得罪的。
“还有事儿？”宁方远抬头看着县丞在发呆。
“京中世子爷给您传了封信来，在抽屉里边放着呢。”
这不是要瞌睡就来了枕头，宁方远正想了解一下京中的事情，抓着信就往外走，哟嚯还挺厚实。这男孩子怎么还学得这么啰里啰嗦。
这头宁方远拿了信回去，那边来福担心小孩儿一个人洗澡不干净，让那厨娘帮忙去洗，厨娘带着一通丝瓜瓤擦，洗完出来换了身衣裳，柳绿都咋舌，“这孩子怎的这么白净？”这天气热，小孩儿又常年在外头疯跑，按理说不黑得像碳一样都不正常，这孩子外边的污泥洗干净跟个雪团子一样，柳绿还想捏他的脸，孩子龇着牙想着她要是敢这次肯定下嘴。
“哟，牙还没刷呢，我那儿正好有夫人才做的软毛刷子，来来来，刷牙去。”
宁方远回来的时候小孩儿被一通折腾得坐在门口的条凳上，“哟，这哪儿来的孩子……”
“你个狗官！”小孩儿脱口骂道，心里想着还不如跟着狗官呢，站在衙门口儿等着都比被这群娘们儿折腾强。
“呀，小狼崽子？你这是……蜕皮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他这是洗干净了，小毛头本来就很好看呢。”
“小毛头……哈哈哈……”宁方远笑得不行。
“我杀了你个狗官！”小毛头冲上去，宁方远一手撑着他的脑袋，他扑腾好几下都动弹不得，啊，太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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