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林荨，下午四点之前你记得把设计图纸给陆哥送过去啊，挺急的。”
林荨到办公室没多久，就碰上了周浩。
他出差回来没多久，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现在刚去给陆箫汇报完工作。
林荨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周浩交代完后，刚走没几步，又突然想到什么，返回来跟林荨低声说：“陆哥看着心情好像不太好，你知道咋回事儿不？”
心情不好？
林荨有些疑惑，缓缓摇了摇头：“连你都不知道，那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周浩摸了摸下巴，寻思了几秒后，啧了声：“算了，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你忙吧，我先走了。”
“嗯。”
周浩走后，林荨把目光移向陆箫的办公室。
他这两天的状态看着是不怎么好，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但是最近公司好像没出现什么问题，而且，她也没听说他和谁闹了不愉快。
想了许久，林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专心工作了。
……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林荨把设计图纸整理好，准备给陆箫送过去。
她敲过门进去时，陆箫正翻看着手中的几份文件，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她没多想，径直走过去，把手里的设计图纸递给他：“这是设计图纸，你看一下，还有什么问题。”
陆箫伸手接过图纸，仔细端详片刻后，将其轻飘飘地丢在办公桌上：“预留的管道和孔洞太少，位置也没有标清楚。”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沉声说：“项目最迟六月中旬就要开工，到现在设计图纸还没有敲定。”
他睁开眼，微微抬头看向林荨，冷声道：“林荨，我没想过你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还有，设计部的那群人，也是吃干饭的么？”
林荨抿了抿唇，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这就是你们花那么长时间讨论出来的结果？”他将设计图纸推到林荨面前。
林荨盯着设计图纸看了几秒，默默伸手将它拿回来，而后说道：“抱歉陆总，是我的问题。图纸修改过后，明早我拿给你。”
说完，林荨也没再多留，带着图纸转身离开了。
……
晚上九点半。
陆箫处理完手上的工作，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暗自出神。
今晚没有月亮，薄薄的云雾在空中弥漫，不远处高楼大厦的霓虹灯，掩映着几颗零星。在夜色的烘托下，整座城市显得美好而又安宁。
不知怎么，陆箫忽然就回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
——“林荨，我没想过你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就是你们花那么长时间研究出来的结果？”
他是不是……
把话说的太重了？
他好像不应该把情绪宣泄到别人身上。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林荨。
前段时间他生病的时候，她还留下来照顾他。
然后他今天下午还跟她那样讲话。
现在这么一想，陆箫感觉到有些愧疚。
陆箫长叹一口气，一时之间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毕竟，语言也是伤人的利器。
还是跟她道个歉吧。
思及此，陆箫迈着步子走到办公桌旁，拿起手机，准备给林荨打个电话。
输完号码准备拨号的时候，他犹豫了几秒，想了想，最终没有拨通电话。
道歉好像还是当面说比较合适。
不过……
他今天好像没看到林荨打卡下班的记录。
想到这，陆箫又重新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员工的下班打卡记录。
没有林荨的。
都这么晚了，难道她还在加班？
陆箫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关上灯走出办公室。
顶层的灯只留了一盏。陆箫循着灯光望去，看见林荨正坐在办公桌前，一丝不苟地修改着设计图纸。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林荨似乎终于修改完毕。她放下笔，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然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很是疲惫。
陆箫见状，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后，缓缓朝林荨那边走去。
林荨听到动静，身子微微坐直了些，随即抬眸看向他。
陆箫如往常一样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没有戴领带，领口处的纽扣解了几颗。他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的臂弯处搭着黑色的西装外套。冷白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陆箫走近了些，垂眸看着她，语气平缓：“还没下班？”
“嗯。”林荨轻声应下。她似乎是太累了，不愿再开口多说一句话。
过了几分钟后，她见陆箫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开口说道：“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回家了，你先走吧。”
说完，她又等了一会儿，看见陆箫仍然站在原地没动作，不免有些疑惑：“你……找我还有事吗？”
不等陆箫回答，她就接着说：“图纸我已经改完了，明早我再检查一遍，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给你送过去。”
“不是这个。”陆箫眼眸愈发深邃：“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林荨皱眉，更加不解道：“道什么歉啊？”
闻言，陆箫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同她解释说：“今天下午，我不应该那样跟你讲话。”
他一本正经的，认错态度看起来很端正。表情也很严肃，应该不是在跟她开玩笑的。
林荨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陆箫，愣了好一会儿。
其实，她压根就没把陆箫今天下午说的难听话放在心上。毕竟周浩上午已经跟她说过，他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是能理解的。
而且，本来也就是她的错，她生个什么气？
所以，他刚才站在那里别扭那么长时间，就为了跟她道个歉啊？
看着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林荨忍不住笑出声来。
今天的他，好像有点可爱。
而且——
还有点傲娇。
“笑什么？”陆箫有些窘迫，但面上仍然强装镇定。
林荨缓了缓，笑意不减：“觉得你有点可爱。”
“……”
“我没生气，真的。”怕陆箫不相信，林荨又强调了一遍：“我真没因为下午那件事生气，我以前的老板骂人比你难听多了。何况，这次还是我的问题。”
林荨本就是个好脾气的人，而且对于这些事，她几乎从来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陆箫默默想了想，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嗯，还没有。”
陆箫看了一眼时间，说道：“那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定北路附近有家烧烤店，周浩带我去过一次，还挺不错的。”
她一直加班到现在，什么东西也没吃。
正好现在有些饿了，而且还有人主动请客。
她考虑了一下，随即笑着答应下来：“好啊。”
……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烧烤店门口。
由于店面不大，还是在一个胡同里，知道这里的人不算多，所以顾客看起来自然要少一些。
老板娘很是热情，给他们指了一个比较清净的位置，然后把菜单拿给他们：“两位看看吃点什么，这边背面是我们店里的招牌。”
陆箫大致扫了一眼菜单，拿着铅笔随便勾了几个，然后把菜单递给老板娘：“就这些吧，麻烦了。”
老板娘接过菜单后就离开了。
“我刚才没点海鲜。”陆箫冷不丁地说。
林荨微微一愣：“嗯？”
“我记得有一次你好像说过，你有点儿海鲜过敏。”陆箫语气平淡，拿起一旁的茶水壶给林荨倒了杯水。
林荨觉得自己好像只在他面前提过一次她海鲜过敏这件事。而且，还是在和大家一起聚餐的时候。
一件小事，他居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看林荨半天没有反应，陆箫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于是又反问了一遍：“你应该是海鲜过敏吧？”
林荨笑着点点头：“是有点。那次我就随口一说，没想着你还记得。”
两人又随便闲聊了几句之后，老板娘就陆陆续续地把烧烤给他们上齐了。
林荨还没吃多少，就已经有些吃不下了。不过幸好，陆箫没点那么多，所以最后也没有浪费。
陆箫去前台结了账，跟林荨一起往胡同口走去。
出了胡同以后，陆箫停下脚步，缓缓开口：“林荨。”
林荨跟着他停下来，偏头看他：“嗯？”
他微微低着头，注视着林荨的眼睛，语气听起来竟有点儿委屈：“能陪我在街上走走么？”
林荨本来有些犹豫，但看着他这副有些可怜兮兮地模样，她也没忍心拒绝：“好。”
他们并排走在街道上，步伐很慢。
这条路附近没有什么商业大厦，街道两旁的店铺基本都已经打烊关门，路上的行人大多也都是几对出来散步的老人。晚风习习，夜色静谧而又安详。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分钟后，陆箫冷不丁地开口：“林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陆箫顿了几秒，再次道：“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听到他的话，林荨不免愣了几秒。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斟酌片刻，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目前的话，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好在也没那么糟糕。”
“那其实也挺不错的。”陆箫苦笑一声。
至少应该比他要好上太多。
林荨察觉到他的异样，于是试探性地问：“陆箫，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嗯。”陆箫淡淡应声。
林荨见他不愿多说，便也没再开口多问，只默默走在他身旁。
气氛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又走了一会儿，陆箫稍稍抬起头，看了看夜空，有些怅然地说：“林荨，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我现在的生活。”
林荨一怔，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的人生是被他规划好的，不能出现一点偏差，更不能脱离轨迹。”
林荨微微皱眉，“他？”
“我父亲。”
林荨沉默了。
良久，陆箫接着说：“我身边的朋友都羡慕我，说我年纪轻轻就接替了我爸的位置，还把产业越做越大。”
“但我反而有时候会羡慕他们。至少，他们都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荨，你知道么？其实我在国外的那几年，并没有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好。”
他轻叹口气，眼底满是遗憾：“我对建筑不感兴趣，但为了我爷爷和父亲，我最终还是选择放弃梦想，去法国读了建筑学。”
听到这些，林荨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原来在他们错过的那些年里，他过的并不如意。
“陆箫。”林荨声音很轻，语气温柔：“我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想做什么就去做，喜欢什么就去追寻什么，没有任何人有权利遏制你的梦想。”
“可是我现在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他看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那也没有关系。”林荨笑了笑，接着说：“虽然我不清楚你家里的情况，也没有办法理解你的难处。”顿了几秒后，她语气慢了一些：“但我觉得，既然你现在过的没那么顺心，就应该把热爱的东西找回来。至少这样，你可以轻松快乐一些。”
“曾经被放弃的梦想，也可以被重拾的。”林荨淡然一笑，“陆箫，去坚定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就算慢一点，也没有关系的。”
“你要相信，未来永远不会比现在更糟糕的，不是吗？”
听了林荨的一番话，陆箫怔愣片刻，随即释然地笑了。
从来没有人像林荨一样跟他说过这些。
他其实一直很想当个画家。
但从很小的时候，他的梦想就不被父亲所认可。只有母亲是支持他的。
可也正因如此，父亲和母亲经常因为他而发生争吵，原本和睦的家庭也逐渐出现裂痕。
后来，母亲和爷爷的去世，让他更加觉得，他的梦想似乎真的是个错误。但他本就执拗，仍然对此抱有幻想。
所以在回国接手繁星不久后，他就又开始背着父亲画起了画。
直到前几日，他父亲发现了那些画，对着他痛骂一顿。
他又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不过幸好，林荨今天的这些话，令他稍稍宽慰了些。
至少，在放弃和坚持之间，他大概已经有了抉择。
……
“月亮出来了。”林荨停下脚步，微微抬着头，注视着天边若隐若现的弯弯月牙。
陆箫也随之而停下，跟她一起抬头看月亮。
过了一会儿，陆箫不动声色地偏过头，看了林荨一眼。
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真切的想法。随后，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荨，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闻言，林荨面容一僵，而后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他刚才……说什么？
林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箫自动忽略了她的神情，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望着他那双幽深的瞳眸，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
鬼使神差的，林荨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得到林荨的同意，陆箫深吸一口气。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可如今，他却开始紧张起来了。
林荨一动不动，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渐渐的，陆箫俯下身子，伸出双手轻轻拥住林荨。
他能感觉到，林荨的身子有些僵硬。
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只有浓浓的月色和阵阵微风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夜色沉静，静到他们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一下，强劲而有力。
温存不过片刻，陆箫缓缓松开林荨，后退几步。
这是他第一次抱一个女生。
林荨身上有股独特的清梨甜香，很淡，却令人有些眷恋。
她脸颊两侧染上淡淡的粉色，耳根也有些泛红，看起来就像一只羞涩的小白兔。
陆箫突然就明白了，周浩曾经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拥抱是会让人上瘾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陆箫看着林荨，唇角带着点点笑意：“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林荨垂眸，没吭声，默默点了点头。
那一晚的初拥，只有月亮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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