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王朝

　　跨过门槛，庙祝老妪同样与少年少女闲聊几句，内容与之前孙烨等人的谈话差不多，多是提醒两人莫要除非山水条例，其他的没什么限制，老妪还为两人指路介绍等。
“左去一盏茶的功夫是那祈雨台，占地广袤，两位若是行程不太仓促，可以多去看看，那里游客较少，风景也不错，有清溪穿流而过，夹岸树柏交错，广场铺就的青砖刻有个个工匠铭文，虽然经过百余年摩挲冲刷，不复当年初建时那般光泽，但依旧能看个大致。”
老妪可谓是将她一生都奉献给了这座祠庙，风华正茂未想其他女子那般成亲嫁人相夫教子，而是顶着家族与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自愿担任水神祠庙的庙祝一职，跨过门槛便是六十余载。
岁月蹉跎，当年的清秀女子变成了个伛偻老人。
当初，很多人包括老妪的父母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浪费光阴，甚至几次上门向劝皆无下文，随着女子渐渐人老珠黄，同辈人一个接一个离世，老妪年轻时的所思所想再也没人去理会。
望着两个年级不大的少年少女，老妪神色愈发柔和，“进门右侧步行两百三十二步，越过莲池，拾级而上，匾额上书‘百画壁阁’，此处由朝廷画师亲手所绘，妙笔丹砂，记录水神娘娘生平，壁画之上所涉及的人，事，物，惟妙惟肖，神色各有不同，犹如活人在世，大多旅客初见时，纷纷感叹画师的丹青手画出了魂。”
老妪这一份措辞严谨的介绍，李平泩竖耳聆听，就连一向最烦唠叨的武雀儿也显得极有耐心，安安静静等待下文，并未像大家闺秀的同龄女子那般催促着离开。
“至于主殿，还是你们自己去亲眼看看，再说下去，我这老婆子就显得太絮叨了些，若是惹人烦躁就太罪过了。”话语最后，老妪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可以先行取香进庙。
李平泩与武雀儿同时抱拳致礼，“多谢老人家指路。”
老妪在两人进门后再次叮嘱道：“走吧，看天色再不抓紧时间，等回到小镇都傍晚了。最近小镇不复太平，先是布行小姐游玩遇害，接着青楼女子的死被查出与县令独子有关联，你们还是要小心些。”
两人齐齐点头，商量一番过后，还是确定先去主殿敬香再说，毕竟来到人家地盘上没理由不先与主人打过招呼。
水神庙与土地庙是截然不同的光景，不光是占地大小，还有各种走廊结构雕饰，两者都有云泥之别。
搁放线香的桌案上，并无之前在土地庙所见的钱箱，可见水神庙的财大气粗。
主殿前方，摆放有一尊等人高的青铜大鼎，三炷手臂粗细的香火正缓缓燃烧，升起浓郁青烟，两侧狭道零零散散的人群进出随意。
看样子今天早些时辰有阔绰门户前来请过香，不然光这香火的造价一般人家可承受不起。
青铜大鼎双耳铜锈严重，但鼎身却完好如新，找不出半点瑕疵，少年少女同时看向鼎身人面浮雕，隐约可见其中有那浓郁水运流转，两人相识一笑，看来这位水神娘娘的修为境界确实不俗，连一件门口大鼎都有这般气象。
敕封山水神灵，哪怕只是一位土地河婆，无论对于哪个王朝向来来说都不是件小事儿，特别是敕封开国五岳作为国祚气运的凝聚之地，每一次敕封都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还不是纸面上的那种银钱多寡，若是全部折算，那可就是大把大把的神仙钱，还不是以五谷钱作为计量的那种。
当然，敕封五岳所花费具体又与王朝版图，武运文运等等相互挂钩，每个王朝都不一样，像朱雀王朝这样的大王朝，在龙腰州总共有四个，分别是大燕王朝，古蜀国，北商王朝以及朱雀。
水神一职，也有高低之分，而眼前这座水神祠庙的主人，想来哪怕放眼整个王朝也是甲等存在，似乎有更进一步的迹象。
李平泩没来由想起那条位于大燕边境的通天河，此河水便是由这松真江与紫乌国的鹭鸳河交汇形成，三条河流直接将三个大国直接分化，若是真有一天硝烟四起，估计这三条河流会是重中之重。
只要一方占得先机，调遣江神河神挪换神像扎根之地，再由精锐水师的渡船沿河驻扎，配置专门对付山上仙家势力的功法重器，形成一道拦网，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哪怕有敌方炼气士想要用神通斩断水运衔接都是种奢望。
李平泩一手握拳重重击掌，原来如此，难怪朱雀王朝这些年大力发展水师，乃至于现在的松真河水师军营比之以往直接扩大了三倍不止。
果然，天底下的聪明人还是太多。
可仔细想想，李平泩又觉得不太对劲儿，这么明目张胆毫不避讳的在大江之中练兵演武，就算是个傻子都能有所察觉，若是这朱雀王朝的皇帝没糊涂的话不至于如此才对。
为了震慑？不对，国力评定一事，向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朱雀王朝成立八百载，国力非但衰退的痕迹，甚至还有机会一举成为龙腰州第一大国的趋势，没理由向第一筹的紫乌国示威才对，而且近百年来，朱雀王朝与紫乌国来往密切，关系极好，没必要的事儿，浪费军力不说还让相邻两国心生间隙，得不偿失。
就算最后朱雀王朝撕破脸皮想要吞并紫乌国，一举成为龙腰州魁首，入选天下十大王朝之列，可按照国力来算，这一战没个三四年根本无法成事，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大燕王朝的背后捅刀子。
龙腰州四大王朝，古蜀国位置最南，背靠南海，修身养性近千年，秉承敌不犯我，我不犯人，这跟古蜀国尊崇道教的无为而治有很大关系。据说开国皇帝与蜀山剑宗有着莫大渊源，千年下来，一宗一国可谓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属于是外表和事老，打架绝对不怂的狠人角色。
至于国力最为鼎盛的北商王朝，除了自身底蕴深厚，版图之内有清神宗交好，还有文庙三十六书院之一的大春书院坐镇边界制衡互不相帮，可谁也那个胆气越过边境去挑衅一座书院的存在。所以三股实力交汇造就现在的北商王朝，了没人惹得起的存在。
朱雀王朝与大燕王朝相比，虽说立国年岁不及后者，但根据朱雀上一位老皇帝的说法便是，“一只没了牙的猛虎，就算骨架还在可又能支撑多久，而我朱雀正直鼎盛，过不了百年，只要稍稍露出利爪，这只大虫就得乖乖趴着。”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大燕王朝内部早已腐旧病入膏肓，想要彻底根治除非剔除坏骨，重新换血，这番作为风险太大，一着不慎，都用不着朱雀王朝动手，便自行分崩离析，这样的魄力与能力至少现任的大燕皇帝陛下不行。
李平泩开始思考朱雀这番作为究竟为何。
难道是目的不紫乌国而是大燕？可也说不大通，虽说松真江尽头与鹭鸳河交汇而成通天河，可尽头处是那千丈高崖，江水奔腾而下，瀑布水势凶猛，哪怕是位元婴境大修士也做不到完全拦截。更可况是一群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将士，想要沿江之下，根本办不到的事儿。
自己只是对比水师近十几年的现状就可以推衍出很多东西，那么那些一辈子钻研朝政的老狐狸们，又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现在等于是朱雀王朝已经亮出自己的长矛，最终指向谁，还没有个确切定论。
或许真相只存在于某些大人物手中。
武雀儿见少年愣愣出神，用手肘捅了捅李平泩腹部问道：“想什么呢？”
少年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再耽搁下去，估计真要走夜路回小镇了。”武雀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加上两人一路上并未运转灵力和武夫罡气，跟常人一般行走，耽搁了两个多时辰，现在日头已然西落。
李平泩耸耸肩道：“大不了待会儿回去的路上你用武夫体魄飞奔，我在后面跟着便是，这点路程一盏茶的工夫而已，不着急。”
“说的轻巧，外有水神娘娘，内有土地爷汤鲁，两处神祇坐镇，一旦身份泄露，很容易被盯上，虽然不至于结怨，但一举一动别人监视确实让人感觉不太自在。”武雀儿这路行来，对于朝廷敕封的神祇都极有礼数，从未倚仗境界肆意开路。
土地爷汤鲁还好说，武雀儿自信对方不会擅自查询自己举动，但这未曾谋面的水神娘娘就说不准，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礼数周道些总是没错。
李平泩呵呵一笑，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这点行走山水的规矩少年还是懂的。
此时主殿人数已经稀少，大多乘着天色早早返回城镇，留下的都走惯了夜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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