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假世界

高阳终于放下心来，但是对于很久没能见到江忘川他感到有一丝惆怅。她会是出什么事了吗？自己如果再也见不到她了该怎么办？

        我在她册子上写的字她看到了吗？在他孤独地等在候车室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无数次地设想过江忘川看到自己的表白的反应。

        她会脸红吗？她会不会也对我有过一丝丝的动心呢？哪怕只有过一刻。还是她会淡淡地笑，笑我痴心妄想呢……

        一连一个月他都再没有等到她，他终于开始感到灰心：也许她出了什么事，再也来不了，而自己只能傻傻地在那里等，一点忙也帮不上。

        又或许她只是看到了自己的表白，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以此来作为对自己的拒绝。

        同样再也没有出现在高阳生活里的还有墙上和门上的血手印，以及那封警告意味十足的黑色信封。

        只有每天夜晚，他才能在梦中见到江忘川。她始终那副担忧的样子，对自己说着什么，而自己又无论如何都听不见她说的话。

        高阳觉得十分烦躁，她到底想说什么？他没来由地生气，却无从发泄。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终于接受了也许她再也不会来的事实，他不再每天坐在候车室像个傻子一样地苦等。

        生活好像再次回到了江忘川没有出现的时候，他每天“例行公事”，乏味得如同一杯白开水。只是偶尔，他会在候车室里多坐一会儿，抱着自己都不再相信的痴心妄想。

        他也习惯了平静地在梦中看到那张脸，静下心来根据嘴型分析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醒、醒来？高……阳，快……醒……来？高阳，快醒来？”什么意思，她在让我醒来？什么醒来，怎么醒来？

        忽然，有如一道闪电划过高阳的脑海，对！醒来！他细细地回忆起拿到戒指的那天夜晚，自己的所见所闻。

        喝了那碗茶汤自己就昏过去了，再睁眼就通过了？他突然联想到江忘川给他喝的那一碗，再睁眼时看到的却是别人的人生，而自己并没有真正地醒来！

        会不会……高阳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尽管他不想承认，然而再也没有出现的血手印、黑色信封、“3号线”等种种线索都指向那个结论——他还没有真正地醒来！他还在第三关。

        该怎么办？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地醒过来呢？

        戒指！对，戒指。戒指是唯一一样不属于普通人类世界的东西，无论如何一定得先拿到戒指。

        他立刻从床上弹起，飞速地穿好衣服，立马打车到医院。当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医院时却被医生拦下，被告知要等到早上才能探望病人。

        他只好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十分焦急、坐立不安。他的手心一直在冒汗，说实话，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竟从来没有醒过来。

        这么久，他在这里生活了接近三个月了，而这一切，竟然可能都是假的？！

        如果他一直没有醒过来，他会怎么样？是会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一直生活直到老死吗？现实中的他会不会死？

        除了害怕，他竟然还有一点点喜悦。如果，自己拿到戒指就能回去，是不是又可以见到江忘川了？他真的，太想她了。

        终于，等到天光大亮。高阳第一时间进到了看护病房内，楚瑶儿还在熟睡之中。

        他一个箭步上前，准备从楚瑶儿的手上拿下戒指。他小心翼翼地，手都在轻微地颤抖。

        当戒指重又回到他的手心，他紧紧握住，然而没有任何变化。

        不对，不对，一定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此刻的他，心跳加速，气息不稳。

        他感觉自己像是要疯了。是不是自己已经疯了，这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忽然，福至心灵一般。他将戒指拿起，然后缓缓地，戴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瞬间，强烈的失重感向他袭来，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当他再次醒过来时，头痛欲裂，模糊的视线许久才聚到焦。

        眼前依然是“4号环线”的车厢，头插曼珠沙华的老婆婆正斜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对着茶杯轻轻吹气，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面容。

        自己果然猜对了，但这一次是真正地醒来吗？

        “醒过来了？没想到你竟然能看破。虽然时间花得比较久，但你能走出来还真是我的意料之外。”

        “好了，这次游戏是你赢了。我也该信守承诺，把戒指给你了。”她露出了一个带有解脱意味的笑，“妹妹，你来把魂契解开吧。”

        老婆婆骤然神态一变，突然坐直了身子，她沉默了良久，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滑落，滑过干枯的皮肤，滴落在曼珠沙华妖冶的花瓣上。

        高阳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语。说实话，他对于自己是否真的醒来还没有回过神，他仍保持着神经质般的警惕。

        终于，她开始动了。她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捏了诀，在虚无的空气中画下复杂的纹路。

        在解契的纹最终画成后，这些本来看不见的纹瞬间变得金光闪闪，并包裹着她的身体转动起来，越转越快，像是变成了一个金色的茧。

        然后高阳听到了一阵像是玻璃碎掉的声音，纹路一下子化成了金色的光点漫布在空气中，有一个身影从她身上脱离出来，慢慢显现。

        那是一个长相明艳动人的妇人，她梳着精美的发髻，鬓边插着一支海棠，身着宝蓝缀金红的衣裙，对着老婆婆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又慢慢消失了。

        她在原地愣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从脖子上将拴着的戒指取下。这时，黑色戒指已经变成了它本来的样子，一枚朴素的银戒。

        高阳终于相信他已经回到现实，疑惑地看着她。

        “这枚戒指没有结契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只有结了契才是黑色的。你拿好吧，我走了。”

        老婆婆转过身去，缓慢而艰难地前行着，她的背影苍老得让人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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