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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向着梦想开花的地方(自序)


向着梦想开花的地方(自序)

        小时候,我是个爱做梦的孩子。

        家里太穷了,上高中之前,我是没穿过一件新衣服的,都是哥哥姐姐淘汰下来,或是亲戚送的旧衣服,十几岁了,我还没吃过苹果,连香蕉都没看见过。每年的青黄不接季节,日常吃的小米、大碴子、高粱米,都在仓房的米囤里见了底,散发着一股股寒气,我们只好烀土豆来撑鼓饥肠辘辘的肚子。

        饥饿和泪水,是我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童年的主色调。内向与自卑,也就深深烙在心底了。父亲是唯一念过初小有城镇户口吃供应粮的村里人,他嗜酒如命,每月的二十几元工资就变成了小烧,灌进了他总觉得怀才不遇的肚子里,而后把多病年迈的爷爷奶奶以及年幼的我们七兄弟姐妹,扔给一字不识的母亲。母亲只能用隔三差五的嚎啕,来抗争命运的不公。

        父亲虽然“少不更事”,可他喜欢读书、看报、听书,甚至说书,他从酒壶中省下银两,把那些砖头厚的《红楼梦》《水浒传》《艳阳天》《红旗谱》以及《毛泽东选集》搬回了家,在煤油灯下默默地读,那飒飒翻动纸张声,就成了我家别样的光阴更漏……

        那盏煤油灯旁,坐着我的父亲,他也在读书。有父亲陪伴,我多幸福呀。

        可我觉不出幸福,因为父亲也是个监工,他时刻纠正我的片刻偷懒。他认为不好好读书,就对不起时间,对不住日子……

        是呀,父亲!那书多沉重呀,捧在我的手上,就像捧着我的命运。

        好书总是出现在我们人际纷纭的世界里,出现在高尚与卑微决斗的沙场上。尘世本身就是一部大书,我们一直在读。人类逃离了兽群,从高处回到低处,却泯灭不了劣性与丑恶。正好老天赐给了我们一双眼睛,一个会思索的大脑,好书的思想,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扶正你,教唆你,引诱你,上天入地,只有一念之隔,向左,你就可能下地狱,向右你就可能升天堂。如此,我们就不能恣意造次,你要踏踏实实走在路上,风风火火、真真实实地走。不是完人的我们,正走向完人。不是哲人,我们就积蓄着生活的哲学,打捞经典和经验,筑起人生亮丽的风景。

        爱书吧,它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是高尔基说的一句话,正如《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高高地飞,正如苦苦求索的我们,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在书籍的肩膀上,攀缘现世的古塔,摘取星斗的灯笼,照亮前路。不必追求汗牛充栋,也不必坐拥精装与豪华。我们梦幻的学富五车,是蜜蜂釆蜜,蚂蚁搬家,是大马哈鱼年年逆流而上,摒弃生死,返回故地,将籽甩向远海。记得,在我当初读高三的教室后墙,有一巨幅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它在我们的背后,始终眨着冷峻的目光,像一枚枚银针,刺痛着我们,让我们不敢慢怠书籍这棵神性的树,激励我们翘起双脚,去摘永远也摘不完的仙桃。我们支付一生的光阴,奔赴这座无尽的矿藏,淘取黄金。当我们储存在生命里的黄金,不断沉淀成色和纯度,我们的伏案劳作就分蘖出一丝萤火,渐渐照亮了眼前。

        父亲还会去前院的大爷家,给差不多聚集了半屯子人说书一一其实就是念古书,什么《七侠五义》《十二寡妇征西》《秦琼卖马》《岳飞传》》……高一声低一声回荡在土屋里。村里人老艳羡父亲了,父亲的形象也就高大了,走在村里腰板拔得溜直。而我借了父亲的光,偷偷看这些书,并尾随父亲去听他说书。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埋下了文字的火种。尽管那些书,我读得似懂非懂,听得迷迷糊糊,像是听老和尚念经,可还是一次次把手伸进父亲存放那些书的紫漆柜,还是扎进听书的人堆里。

        家里虽穷,可父亲酒至半酣,都会咬着牙说:“我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读书!”说完这句话,父亲仰起脖子狠狠地周了一杯,便醉眼迷离地滑倒在炕头呼噜连天。

        念书!念书!这也许就是我童年和少年最要紧的事。读书为了啥?出息人呀。出息人就是逃离漫无边际的地垄沟,逃离日落月升的单调日子,逃离早起拾粪、放学拾柴、打猪草,假日放羊、种地、割麦、打场等繁重的体力活,出息人就是到城里用牙刷刷出满嘴雪白的泡沫,还可以闻闻女同学身上散发的雪花膏味。

        贫穷还是剥夺了我念书的欲望,高一那年我辍学了。16岁的我偷偷坐上绿皮火车,跑到住在小兴安岭的二姨家,开始了林区的打工生涯。在森铁当调度的二姨夫给我找了一份育林的活,就是在韭菜苗一样的田垄间,每天要选出一万棵好松树苗。累呀,一天下来,腰直不起来,似乎没有力量蹬自行车返回二姨家,可还是要忍住泪、忍住疼痛……因为二姨蒸的大白面馒头,正冒着舞蹈一样美妙的热气,诱惑着我的胃肠,两姨哥堆在仓房里的《唐诗三百首》《林海雪原》《安娜  卡列尼娜》《我的大学》《战争与和平》……《郭小川诗选》,灯塔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闪一闪地泛着光。

        父亲哭了。他端着酒杯,环顾着羊群一样的子女,发现少了我,他眼窝红了,泪水流下来,命令似地对大哥说:“去把你弟弟接回来念书!”大哥得令后第二天就登上火车赶到二姨家,把我强行带回来。火车呼隆隆地行进在山水间,我和大哥无言相对。

        回家不久,我就又坐进了课堂。可人在课桌后,心却长了草。老师在前面讲,我在下面划拉“诗”。我想的出息路是当作家、诗人。那时,我在就学的兴隆镇街头地摊买了本《青年佳作》,那个册子里有韩少功的《风吹顷呐声》、何士光的《乡场上》、成一的《那醉人的枣花香》、高晓声的《陈奂生上城记》,之后又读到《乔厂长上任记》《人生》《高山下的花环》《平凡的世界》《哦,香雪》《秀色》《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文学的种子,在我荒漠似的心底开始冒芽。

        没日没夜地读呀读,写呀写,还尝试着把自己的“作品”装进信封,邮给报刊编辑部,渴望那些钢笔字变成铅字……可一封封投稿信,大多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我渴望的花朵盛开,也都黄粱一梦。其实,爱上文学是不明智的,因为我的痴迷、没有节制,确实影响其他学科成绩,加上老师不齿、同学嘲笑,我更感觉对不起每月一次走十多里山路进城给我送伙食费的父亲一一他要背着三十多斤粮食到学校食堂换了粮票给我。

        我徘徊,我挣扎,我自责,尤其是第一年高考失败后,我简直没有勇气活在世上了一一我没脸面对家人、没脸面对一直指责父亲供孩子念书为“没正事”的乡人。父亲没有怪我,他强行让我重读,叨咕着“庄稼不收年年种”。重读后,我决定先放一放文学,毕竟作家和诗人梦,似乎离我太遥远,而考不考上大学,还是我有没有出息的唯一标准。

        功夫不负苦心人,我考上了大学!

        一切因为我考上了大学,乡人对我以及父亲的看法,都发生了逆转。

        埋在我心底的文学梦,又在我进入大学后重新燃起。参与校园文学社、办油印《北国草》文学小报、组织诗歌朗诵会,有声有色,乐此不疲。说实在话,毕业后参加工作,因为文学功底,对于命运的走势,起到了助推作用,今天,我也一直感谢文学的恩德。

        读书,写作,再读书,再写作,循环往复,日子就在我铺展的文字锦绣中,哗哗流过。如今,我的诗歌、小说、散文有二百余万字发表在《人民日报》《诗刊》《星星》《解放军文艺》等百余家报刊,还出版了诗集《碑不语》等著作,开出了一片文字的灿烂花海。

        是呀,人生有梦,梦总会开花。

        向着梦想的地方走吧,当回首来路,你会感慨:爱上文学,此生不悔!

        红雪

        20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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