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夜色朦胧，抬头望不见天际，宫里宫外亮起路灯，模糊的灯光晕染着冰凉的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黑色大伞尖落在脚边，积水荡起片片涟漪，跳起的水花弹到黑色的皮靴上，又缓缓滑落。
灯光映着路面，跌跌撞撞倒入积水当中，仿佛是洒满暗金色亮片的神庙大道，尽头是向神祈祷便会梦想成真的地方。
沉沉的阴影笼罩住原本雪白的脸，诺伊看向路的尽头，闭上双眼轻轻吸了口气。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熟悉而怪异的幻香，混着夜幕雨水的清新与冰凉。
“厄尔斯……”诺伊缓缓睁开眼，泪水润湿了眼眶，“对不起。”
路的尽头有一个黑色身影忽闪而过，诺伊心脏胀了下。
“厄尔斯！”诺伊迈开腿想追上去，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诺伊扭过头，看着身后的沃尔。
沃尔看上去也十分疲惫，眼皮垂下，困意很重。
黑色大伞笼罩住他，只看得到两只点着碎裂光点的瞳孔。
沃尔沉默了好久，最后只道：“阿月找你。”
诺伊低下了头，缄默了片刻，他轻轻抽回手，道：“对不起，沃尔。”
沃尔深深注视着在黑伞阴影之下，那张灵动精致的脸庞：“为什么道歉？”
“我做了一件错事。”诺伊抬起眼帘看着沃尔的眼睛，“我现在需要去纠正我的错误，所以，请帮我照顾下阿月。”
诺伊后退两步，对着沃尔微微欠身，像晚辈对长辈那样。
沃尔仰起头，看着漆黑的伞骨，抬起手捂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半会，沃尔拿开手，看着诺伊，笑道：“去吧，早去早回。”
诺伊抬头看着沃尔，两眼泪闪闪：“沃尔……”
沃尔伸手揉揉诺伊的头，道：“夜黑，注意安全。今晚我带阿月睡。”
诺伊笑着点头，泪光在路灯下闪烁：“谢谢你，沃尔。”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沃尔，年龄差距明明不大但但无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会支持他。
就像一个成熟、稳重、又很温柔的兄长一样。
难过了，哭了，会温柔地安慰他；开心了，笑了，会一起分享。
从始至终都会站在他的身边。
即便知道阿月的诞生来历不明，知道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肉，也不会像外界那些人一样，随意揣测，冠之以恶劣的罪名。
甚至还会细心地照顾地照顾阿月。
如阿月和里昂管家所想的那样，沃尔确实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是沃尔对感情的认知很模糊。
沃尔只知道喜欢，却不会分类。
诺伊再次看了沃尔一眼，转身走了，身影逐渐淹没在夜色当中。
沃尔看着眼前的雨幕，灯光勾勒出雨线的轮廓，混光的光，漆黑的影，互相交织在了一起。
诺伊真的离开了。
沃尔转回身，向着皇宫大门迈步前进。
心很痛，但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前做好准备的原因，亦或者早就知道诺伊绝对不会选择自己。
是因为有个缓冲的时间，所以现在才不会要死要活，反而还有些冷静吗？
好烦啊——
沃尔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仆人在门口迎接。替他拿下水淋淋的雨伞，还有外套。
耳边是仆人平和的话语：“公爵大人，已为您备好热水和换洗的衣物，在您的客房里。”
沃尔点头。
泡着热水的时候，沃尔思绪还有些乱，心里还有些担忧。
他越想越纠结，越想越气愤！
诺伊怎么能抛下自己的崽去找那个狗男人？那个狗男人是给诺伊灌了迷魂汤吗？！
诺伊现在成什么样了？哪还有一国之君的理智与风度？
不是，就是很不爽啊！
他从小看到大的、可可爱爱的、软软糯糯的、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诺伊，就这么给人勾走了？
对方还是自己带的兵？
“特能1号！”沃尔一拳打进水里，水花溅到他的脸上，“想过门没那么容易！”
诺伊刚越过军营的大门，守岗的将士便阻拦住他，并将他团团围住。
诺伊抬起伞，露出一张雪□□致的脸，夜幕下那双漆黑的眼眸点着冰冷寒冽的光。
“陛下！”将士立即收回架势，低下头准备行礼。
诺伊摆摆手，道：“厄尔斯在哪个宿舍？”
将士面面相觑，低着头问：“请问陛下，厄尔斯是谁？”
诺伊顿了下，俯视着眼前低头的将士，他换了个问法：“特能1号在哪个宿舍？”
将士恍然大悟：“回陛下，破产……特能1号在新兵宿舍001号房。由于没有愿意与他一个宿舍的战友，他也不愿意与其他人一个宿舍，因此特能1号是一个人一间宿舍。”
诺伊的下颚线绷紧了下，他开口道：“带路。”
“遵命陛下。”
诺伊很快就被带到新兵宿舍001号房，走廊里静的出奇。
因为怕打扰到其他将士休息，连敲门的动作和声音都是很轻的。
但是敲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诺伊微皱了眉头，睡得那么熟？
那今天下午那副委屈样给谁看啊？害他那么担心，还特意跑过来看。
“咔嗒”一声，门锁被扭开。
将士扭过头对诺伊道：“陛下，门没锁，需要直接进入吗？”
见将士有些畏手畏脚，诺伊盯着门锁思量半会，问：“军规有说可以私自进入其余将士的房间吗？”
将士点头：“休息时间不得走出宿舍，若打扰到其余将士休息，要写检讨。”
诺伊尾音上扬：“哦~”他扬了下下巴，“开吧。”
将士咽了一口唾沫，扭开了门锁。
房间里收拾得十分整齐，地板也很干净。
东西的摆放，被褥的折叠都是严谨而有序的，从小到大排列。
甚至感觉不到有动过的痕迹。
诺伊看了一眼鞋架上，有一双干净的换洗拖鞋，还有几双黑色的皮军靴，以及日常鞋子。
床头边有一套折得整整齐齐的军装，最上面放着军帽，领带，还有一个精致的金色领带夹。
接下来是衬衫、长裤、还有外套，一层一层而下，从薄到后。
诺伊感觉耳根微热。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竟浮现出厄尔斯穿军服，整理袖口的模样。
肯定会很好看吧？
银白色的长发应该会绑起来吧，就像训练的时候那样，毕竟军营有规定不能披头散发。
军装一层叠着一层，整齐而严谨。厄尔斯的身材很好，穿上军装是不是就是别人口中说的穿衣显瘦那般。
没有表情的脸，再配上板正笔直的军装，冷酷而禁欲，感觉……好诱惑！
诺伊想看。
好想看！
但是厄尔斯不在，在的话好想让他穿上看看，一饱眼福。
诺伊忍不住抬手捂脸，要不是因为是夜晚，走廊的灯也暗，不太容易被人看到他的耳尖在发红，连脸颊都是滚烫滚烫的。
将士扯了下诺伊手中的伞，诺伊回过神来，看着将士时有些尴尬。
将士道：“冒犯了，陛下，因为我刚刚一直在叫您，但是您没有回应。”
诺伊尴尬地咳了两声：“那个……”
“特能1号逃了，陛下。”将士道。
诺伊身体猛地一顿，愣愣地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床，方才还热乎乎的身体，此刻却一下子变凉。
他的耳边回荡着将士刚刚说的那句话，他甚至有些恍惚，还有些不敢相信。
厄尔斯……逃了？
因为今天下午的事吗？
是他的错，是他伤害了厄尔斯。
诺伊腿脚有些发软，一时没站稳后退了一步，差点就跌倒了。
好在旁边的将士扶住了他。
将士的手还没捂热，诺伊便推开将士的手。
将士也知道自己冒犯了，拘谨地站在一边，不敢抬头，可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诺伊步伐有些不稳，双脚迈得也有些僵硬，他转身走出厄尔斯的宿舍，眼神有些空洞：“厄尔斯……”
你在哪啊？
是我错了，你还在生气吗？
将士看着宛如一具行尸走肉的诺伊，开口问道：“特能1号逃了，需要通报吗，陛下？”
诺伊浑身一个激灵，将士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厄尔斯变成了逃兵。
也提醒了他，他是陛下，不能包庇任何一个人。
在雷亚国里，军士的福利很好，但入选的条件也很严苛。
入选之后，军规也很多，而且严谨，不容有一丝犯错，违者受罚。
当然，对待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军官不得在工作中融入感情，这是大忌。
同理，作为军权的最高持有者也是一样的。
所以诺伊作为陛下，不能无视军规，包庇厄尔斯。
那就意味着，厄尔斯必须受到惩罚。
作为皇帝是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合理的选择，让将士甘心。
“先不要声张，会打扰到其他将士休息。”诺伊强行冷静道，“我会和沃尔上将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若有特能1号的消息，上报沃尔上将，让他转告于我。”
将士低头，行礼：“遵命，陛下。”
诺伊走了，身影淹没在黑夜里。
将士掏出藏在衣里的手帕，看着眼前的漆黑夜幕：“陛下……”
诺伊颓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灯，还没坐下，一个熟悉的幻香钻入鼻腔。
诺伊浑身一个愣怔，瞬间来了精神：“厄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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