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等到了
不一会儿，一个人被带上来。
说是带上来，更像是被抬进来。
那人似乎本来就身受重伤，进入了半死不活的状态。带他上来的弟子架着他，他被迫跪在地上，整个头埋在胸膛里。
有人泼了他一桶冰水。
那人猛地咳嗽了几声，便算是醒了。
他几下就挣脱了束缚，却依然半死不活地趴在那里。
沈全走上前，用恨铁不成刚的语气问：“你是自己承认，还是我帮你承认？”
那人听了这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笑起来。
一开始是肩膀微微颤抖，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声调突然拔高，尾音凄惨，整个祠堂因为这一笑变得诡异。
沈全似乎被这笑声惊了一瞬，然后越发愤怒。
“你，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这些年你是什么样子，杀人放火，作恶多端！我，我今天就大义灭亲……来人！把花珑牌位拿上来！”
“我管不了你，今天就当着你母亲的面打死你，让你死后，好好让她看看，她养出来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
桃漫漫扫了他一眼，沈全似乎已经被气得失去理智。
“啪——”
他扬起手重重挥下一鞭。
地上的人背后出现一道极深的血痕，那伤口处隐隐有雷光闪烁，空气中火花四溅。
桃漫漫感觉自己似乎闻到了烤肉味。
这不是家法，是家暴。
沈全似乎对他这两个儿子，态度差别很大……
那人受了一鞭，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人以为他昏死过去，准备去探他的鼻息。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手指微动，一下子撑起身体，仰起脸。
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嘶——”
这不是单单被吓到的声音，还有惊叹。
即使少年已经如此狼狈，都没人能否认他长了一张极漂亮的脸。
是的，漂亮。
沈慢很少从他的院子里出来，很多年轻的弟子没有见过他，只是听闻他作恶多端的事迹，实在和这张脸联系不起来。
只看这张脸，他更像一个精致又美丽的天使。
周围人暗暗议论。
沈家宝忍不住握了握拳。
又是这样，凭什么，从小到大，总是轻而易举的夺走他拼命抢到的东西。
现在都快死了……还这么惹人讨厌。
这关注该是他的！
上次桃小姐想要去他的院子，他就隐隐觉得不安……
对了，桃小姐。
沈家宝扭头看去。
他的动作很明显，但是桃漫漫没看到。
她正盯着地上的人出神，连她手里的杯子被她捏碎了都没发觉。
桃漫漫刚才只是顺着人群随意往那边瞟了一眼。
在她收回眼神的瞬间，突然看到那个少年头上，有一个发带。
那是一个鲜红的像血一样的发带。
有些眼熟。
她又看了一眼。
然后，愣住了。
曾经忘记的东西铺天盖地的朝她涌过来，她仿佛突然回到了香山，漫天红雨朝她洒下来，她一下被花雨淹没。
在窒息与沉浮之中，她听到沈全的话中气十足炸响在耳边。像是印证她的猜想。
“沈慢！”
这个人，是……沈慢？
“用不着这么叫我，别气坏了身子骨，到时候下来陪我。”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沈慢的语气里带着莫名其妙的蛊惑。
他头上的发带无风自动，突然脱落下来，掉在地上，与他的血混在了一处。
沈全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人：“你！”
他慢慢举起鞭子，沈家祠堂上方的天空突然雷光闪烁。
沈全气极，竟然用上了术法。
这下，沈慢真的要死了。
人群中有些人叹了一声。
沈慢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鞭子近在眼前，他却甚至有些想笑。
他闭上眼，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众人不忍再看，纷纷回头。
“啪——”
周围很安静，月亮躲在云后，院内只有风声。
众人回头，然后呆住了。
桃，桃小姐怎么在这里……
她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事情发生只在一瞬，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少女挡在少年面前挨了那一鞭，面无表情地俯身，低头看向少年。
沈慢觉得耳边突然传来一下丝绸的触感。
他睁开眼。
周围很安静，那样的安静。
沈慢的世界只剩下眼前少女的脸，眉间的朱砂红的晃眼。
他第一次有些怔愣。
桃漫漫把发带从地上捞起来，重新绑到他头上，甚至打了一个蝴蝶结。
她轻轻地，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要死。”
这条发带认主，自己脱落，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沈慢自己想死。
……桃漫漫又看了他两眼。
他和小时候很不一样，至少那个时候，他不会想死的。
她没有再看他，只把发带系好，转身看向沈全：“这个人，我要把他买下来。”
她的眸色向来很浅，看人时总有一股漠然与散漫，但是此刻，她的眼神里正映着祠堂的烛光，竟显出一股天真的执拗。
买？
买什么？买人？
……
少女转身，说话这么惊世骇俗。
所有人都忘了刚才那一鞭。
沈慢看着她的背影，还有上面那道狰狞的鞭痕，眸子狠狠颤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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