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到了吗（二）
“那位桃小姐，真是绝世佳人啊……”
“我倒是觉得，这位桃小姐美则美矣，太有距离感。尤其是那双眼睛，刚才远远一看，差点把我冻成冰棍。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就你那熊样，还是先想想人家瞧不瞧得上你吧！”
“你们觉不觉得，家主是想撮合沈家宝和桃小姐……还说什么熟悉环境……”
“对啊，我看，是熟悉人吧……”
写符画符太枯燥了，一点风吹草动，已经足够成为这一上午的谈资。
更何况是这才子佳人的故事。
沈方回只是听着人群议论声，这次却不发一言，一个人躲在角落。
有人叫他，“方回师兄，你在想什么？”
说话那人是一个年龄很小的师弟，沈方回暗暗舒了口气，摸摸他的头。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面前有一摊牛粪，上面是一树的梅花，一阵风吹来，马上梅花就要掉落到牛粪里了，我该不该对这梅花出手相救。”
师弟更困惑了。
“什，什么梅花，什么牛粪？师兄，院子里的梅花开了？”
沈方回叹了口气。
这傻师弟。
“没什么，改天一起去看梅花吧，你先练符。”
师弟把头收回去应声：“哦。”
沈方回又开始发呆。
老人说，人生很多选择，都是一定要自己做的。别人既不能替你做决定，也不能替你承担后果……
所以……到底要不要救呢？
——
这边。
沈家宝从正堂出来，看了看身后不发一言的少女。
她毫无说话之意，即使他主动开口，也只是应一声，从不搭话。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他想了想，转过身，一头扎进了一条人迹罕至有些幽静的小路。
回头又是那张阳光的脸，不好意思地冲着人笑笑：“我们从这里走，会安静些。”
少女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说实话，她仿佛在完成一项任务。
如果沈家宝细心观察一下她的表情，就可以轻易看到其中的几分敷衍。
可是他没有，少年心事，即使有父亲的有意指点……他飞快的看了她一眼，低头，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绯红。
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站的这么近，彼此的脸庞更加清晰。
这桃小姐实在是……过分的好看了。
小路很清幽，沿路有许多不知名植物，此刻春意盎然，路边甚至点缀着野生的小花。
沈家宝带着她边走边介绍：“这里是用来让弟子练习捉妖术法的林子，范围一直到宅子尽头。不仅可以用来练习一些术法，还可以用来隔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拿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是我大哥沈家珍的住处……他喜欢清净，比起捉妖，更擅长医术。所以住在药园附近。”
少女点点头，语气淡淡：“好厉害。”
……这人好无聊啊。
妖族自古以来的训诫，妖不能随意插手人类世界。
无论是伤人、救人、甚至产生感情。
她本就是伪造身份来沈家，找到戒指就走，更不可能与这里的人产生什么联系。
沈家宝在她眼里，像路边的某某路人甲。
……幸亏香山也很无聊，她习惯了。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家宝身后，时不时答上两句，更多的时候在发呆。
突然，沈家宝脚步一顿。
桃漫漫回神，往前望了望。
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院落。在这片林子的深处，红墙绿瓦，与沈家青瓦白墙的清雅风格并不相配。
沈家宝看着它，像看到什么晦气的东西，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却又碍于她在，只是呆在原地，满脸懊悔。
下一秒，少女的嗓音果然在耳边响起，“这是什么地方？”
该死，他只想着怎么越走越偏，没有仔细看路。怎么把人引到这里来了……
“这，这里也是我大哥的院子。他东西多，需要两间房……”
他有些匆忙的解释，那张脸上神情未变，右手却悄悄握紧，想要赶紧将人糊弄过去，情急之下竟然伸手想去拉少女的手。
少女微微一侧，轻巧地避开，漆黑的眼睛看向他。
沈家宝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低下头的一瞬间，脸色在红白之间变换。
少女仿佛未察觉他的窘迫，看了他两眼：“你……大哥的院子还挺好看的。”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她的话在微妙的地方顿了顿。
沈家宝抬头看向她，少女的神色与刚才一样，并没有其他的什么表情。
他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其实……这里暂时住着一位犯了错的弟子，他作恶多端，我怕他冲撞了你。”
“这样啊。”少女似乎对这里并不感兴趣，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的解释，转身离开。
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揶揄真的是他的错觉，她明明一直很体贴。
他心里想明白，也不再纠结。快步跟上去，离开了那个院子，整个人的神情都自然了些。
“我知道前面有个好玩的地方……”
桃漫漫依然跟在他身后，不过走了两步，就以体力不支为借口拒绝了再往前走。
两人已经从清晨走到了快要正午，几乎把沈家所有偏僻的地方逛了个遍。
沈家宝转头，被少女额间朱砂晃了一眼，然后看到她额上细密的汗珠。
他低头，声音带着懊悔：“是我考虑不周了。今日便逛到这里，我带你去休息。”
是他操之过急了，普通人的体力本就比不得捉妖师，况且是娇滴滴的深闺小姐。
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领人，走向一条比较宽阔的石路。
周围终于没有了那些树，视野开阔起来。
沈家宝一路领着人到住处，却先停住，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桃小姐，那里是我的竹园，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他最后嘱咐：“任何问题都可以找。”
人终于走了。
少女看看房间旁边挂的牌子，上面写着桃园。
桃园，竹园……
沈家还挺有诗情画意。
桃漫漫扫了旁边的房间一眼。
如果沈家宝此时突然回来，就能看到少女的脸上明明没有一丝疲色。
这房间由两部分组成。
外面主要是招待客人之用，里面是休息的地方，由屏风隔开。
她先在外面看了看，沈家好歹是个捉妖家族，她必须先检查一遍，有没有什么阵法。
不过看样子，根本没有人对她起疑心。
这里一切都很安全。
她推开屏风。
房间里规矩的摆放着常用的家具，唯一的出彩之处是床旁边的香薰，应该是江南出品的，香调很清新。
被人特意摆放在距离床铺很近的地方。
桃漫漫看了它两眼。
……她不喜欢任何香味，妖的领地意识很强，不会允许自己的地盘有其他的味道。
她想了想，把它扔到了门口。
不久，房间里的香慢慢换了一种，是一种极淡的桃花香。
桃漫漫深吸了一口。
沈家宝刚才很不对劲，如果她没有感觉错……那红墙绿瓦之内，有一股极其强悍的灵气。
神器的气息。
那个戒指……一定就在那里。
背后的剑刚才被放到床上，此刻颤了颤。
“主人！你怎么不听人家说话就把人家关到小黑屋里去！！人家跟你说了，小心山下人用美男计！！！”
一个头上顶着桃花瓣的女童突然出现，捏紧了拳头，眼巴巴地控诉。
“你看……你住的这个是桃园，刚才那个家伙住的是竹园，分明有人想要给你们牵姻缘线！”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桃漫漫眼前晃了晃，然后把两根指头并在了一起。
桃漫漫本来懒散地靠在床头，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懂得了什么。
她想到刚才沈家宝差点伸过来的手，以及他略微带着羞涩的视线。
一瞬间，眼神闪过一丝杀意。
“你放心，谁对我动这份心思，谁就会死。”
她的本体是桃花树，桃花妖有一个特性。
如果爱上别人，就会和他拥有一样长的寿命。
她是妖王，寿命与天齐，谁想和她谈恋爱，就相当于谁想要她的命。
是她的敌人。
【作者题外话】：哎呦喂，我的傻女儿。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永恒的生命，比起经历与记忆，一点也不可贵。
……或者是明天，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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