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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4.原枕国(下)


馆桃

        茂林之外,过了一个小桥,就是盈盈一水,仿佛隔岸就有伊人在侧。轻岚在静水间散开,飘漾的雾有种幽微的声音,水影中漂浮着涅白的云,水边柔软的芦花,纤细的高草,映衬着白色的云影。

        沿路的竹子滴滴坠泪,我的心比竹子还要潮湿。

        水中央一方亭台楼阁,暝霭凝重,轻岚绕树,雾失楼台。浅金色的薄雾在雕梁间游荡犹如高贵的忧伤。

        走着走着,突然我们又走回了原位,原来这里被设下了迷宫,夙篁说:“这迷宫就像悠宙起源一样难解,让我试试看。”

        眼前迷宫的破解方法,我们之中除了夙篁之外没有人懂。不过很快夙篁就摸索到了设置的规则,破解开了它。

        琴身发出巨大的光芒,越靠近琴弦,光芒越亮。我们走到楼阁中,没有一个侍女,只有一个红衣女子。

        见到我们时,她轻轻拢着头上的金饰,那金饰薄如蝉翼。黑如墨染的温柔长发并没有完全束在头上,相反,余下的发丝在空中四处分飞散,红色的霓裳在地上铺展绵延,从宽大袖口中隐隐露出的手指白皙纤细,握着一把温润如玉的梳子,梳子如同华丽的彩饰,夺目地在她手中迅速翻转。

        她明明知道我们来了,但却仿佛根本没看到,她说:“夙篁?你带他们来了?我交给你的任务倒是完成得不错。”

        窗外,层云掠过,瞬息间的仓皇。

        夙篁的双眸里如冰刃似地寒光绽放,他疾言厉色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她笑了:“我说,你真的跟他们待在一起太久,把主人我——馆桃都忘了吗?直到现在就不用再演戏了,从来没有敌人进了我的楼阁,能再活着出去的,希望这次我们主仆依然能配合得不错。”

        夙篁拔出长刀,向馆桃砍去,但是中途复而砍向了我,他情急之下,企图将右手削去:“我以我右手的疼痛起誓,至死效忠于栀垩国的王,玄落。”

        我“啪”地打落了他的长刀:“为什么要这么做?何必这么傻,你又何必……”

        夙篁跪下:“玄落,我的王,我会永远辅佐你,为你出生入死,你是我心中尊贵的神,值得整个悠宙顶礼膜拜。除却你的幸福我已别无所求。”

        我扶夙篁起来,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转过身去,对馆桃说:“我承认你的魅惑之术的确登峰造极,我们刚刚来到这里,你就想离间我们。”

        馆桃笑:“为了有趣我只有这么做,可惜还是被你看穿了。这么多年以来,很少有人问津我这里,你们这么热情地过来,我怎能不热情接待?”

        我说:“那还要感谢你才对了。”

        馆桃年轻的面容,又傲气,又甜美:“玄落,你永远不会见到圣灵天的邀天,你连第二根琴弦都拿不到,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回到你的栀垩帝国去,否则,你将带着你的疑惑和杏澈一样,永远埋葬在原枕国。”

        我问她:“你为什么要杀死杏澈?手段还那么残忍?!”

        馆桃仰天大笑,回答道:“因为她没有完成我交代的任务,最重要的是,不该爱上别国的王子!她到死都不知道要等的人是你。”

        我说:“你又怎么会知道?你真是滥杀无辜!”

        馆桃说:“我总是有我的办法知道!她该死!”

        我说:“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现在就开始高兴,太早了!”

        馆桃还是那样的笑:“本宫怎么可能让你走过我这里?”

        我挑起眉毛问她:“你就这么确定我走不过你这里?”

        馆桃说:“因为你是一个太善良的王,一个太重感情的人怎么能成就大事业。”她的笑容凄艳而邪恶:“我会让你看到最精彩的死亡!”

        说着,她挥动双手把身上的红色长袍斩断。沉静的红色堕入水底,幻成明亮的水痕。我的眼前突然出现无数的幻梦,我深至其中。

        半空中突然闪现无数暖色的花瓣,玲珑绰约,缓缓地随风飘舞,然后源源不断地坠下,坠下……温暖的色泽无处不在,流漾,叠砌,犹如摇晃的水影,又缓缓缓缓地幻化消失。

        我看到晴隐、施云、陌药被松脂包裹成琥珀,纷纷坠入水中,晴隐厚重而绵密的发丝堕在水底飘散开来,施云的佩剑被水光夺去了光泽,陌药怀中的药典被水打湿,字迹模糊。

        我的耳边响着声音,我辨别出是馆桃:“他们将会一个一个死去,直至最后血痕满眼,血香满地。他们死的时候都会很美……接近残酷的美,血流成河,哀魂遍野。”

        而夙篁,正用他刚刚企图砍去的右手挥刀向我砍来。难道,他和馆桃真的是主仆?

        彻骨的疼痛,洞穿我的灵魄,我像是被放逐在玄冥六域的边界,再也回不来。我的知觉犹如花的精魂一样逐渐分离在空气之间,我看到了栀垩国亘古不变的压抑天空,看到在天空下受难的我的子民,看到用手指遮住我流泪的眼睛的潆魄……不可以,我不可以就这样死去,我的子民在等着我,我的眼前依稀出现他们泪水涟涟的面容,潆魄也在等着我,更重要的是,我的王国在等着我。不管怎样,我决不会放弃,就是这样一个意念,支持着我活下去。我用尽全力从迷离的幻影中挣脱。

        天空中仿佛有无数神的精魂在浮游,我看到他们全部泪水涟涟、老态龙钟,如同干枯的叶片。

        突然破空而来的剑气,碧光闪动,施云已经把松脂全部挣脱。晴隐正站在施云身后。

        施云他是个用剑作为武器的神术师,但他最厉害的并不是用剑刃去杀人,而是操纵剑的清华去杀人,也就是操纵剑气去杀人。

        就像此刻,那些孤高的剑的清华在空中流漾。高绝的剑术,镂云裁月。

        而我看到陌药周围有着散开的光华,荡漾着一波一波华美的色泽。

        晴隐说:“陌药他已经掉到幻象里了,很可能会被束死在里面。如果他的灵力没有施术者强大的话,那么他连发觉这是幻觉都很难,更别说从幻觉中挣脱,如果有人从外面强硬打破,那么幻象不碎的话,他就会非死即伤。”

        施云喊着:“陌药,你看到的只是幻象!”

        晴隐摇头:“这样喊他是听不见的。幸好,我们和他所处的空间不一样,但时间是一样的,我们可以判断出他已经在幻象里沉溺了多久,玄落,我的王,你刚刚就沉溺在幻象里了。”

        夙篁还是挥动着长刀向着馆桃砍去,可是长刀总是向着相反的方向砍回来,刚刚是馆桃的故技重施,夙篁从来没有背叛过栀垩国,更没有背叛过我。

        馆桃像是轻轻随手一拨弄,就拨开了夙篁的长刀:“既然上天让我降生于世,那么,我今生唯一的使命,就是——征服灵魄。可是……”她转身对我说道:“这上百年来,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我的幻术迷惑,从中挣脱的人,真是值得我尊敬。”

        我说:“你知道是什么让我从幻象中迅速挣脱吗?因为那些值得我为之牺牲的人,即使他们来到面前,又倏忽走掉,但我并不遗憾,因为,他们的话还温暖着我,那些记忆还陪伴着我。”我做了一个桃花晶,把馆桃困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在桃花晶中讲起了栀垩国亘古不变的天空,讲起了在无边黑暗之下受苦的子民,讲起了夜夜魂归的潆魄,讲起了我要去天之尽头的圣灵天的执念……我说——

        当我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喜欢望着天上的浮云掉眼泪,因为地上是我哀鸿遍野的土地。

        天空之上传来鸾翠鸟的嘶鸣,比最动人的乐器好听百倍。

        我顶着灰暗的天空询问族中的长老们,问他们栀垩国要到何时才会光明,他们用尽力气控制住银壤沙的流失,告诉我说,玄落,我的王子,请你不要焦急,光明就在不远的将来。

        一天,我漫步于栀垩国帝都的街巷之中,看到许多许多的独角兽被人削去了翅膀,血肉模糊。询问之下才得知,因为有人听信偏门术,说,食用新鲜的独角兽的翅膀可以让人维持银壤沙的正常流动,所以独角兽们才会被残忍地虐待。我看到那些独角兽充满泪水的眼睛,它们无法再飞行,我心中的难过至深,至极。

        那天晚上我做梦,反反复复地梦到独角兽被撕下翅膀,顿时血流如注。我从睡梦中醒来,醒来又进入睡梦。

        于是,从那之后我对我的独角兽噬雪格外地温柔,我不想让它承受疼痛,并保护它,不被心狠之人削去翅膀。

        有一天我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她身上的银壤沙已经流尽了,栀玲花的花朵撒遍她的衣裳,她的眼睛没有闭上,看着我,仿佛在说,我死去不要紧,玄落,我的王子,请你解救我的家人。我看着她绝世的容颜,内心只涌动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的无用。后来,银壤沙流尽的人越来越多,栀垩国路上的行人们很多都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而他们的眷属、父母和亲朋因为他们的死去而绝望与悲伤。

        我可以保护我的独角兽,但是我的子民们呢,我应该怎么去守护他们?我一定要去圣灵天里当面询问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邀天,请求她尽快解除这封印与诅咒。

        我曾经请求过族中的长老用桃花晶来模拟独角兽受伤时的疼痛,从来不喊痛的我,在桃花晶里悲声长啸。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我不能再让暗淡的天空戕害我的子民,也不能再让我的子民残忍地戕害温良如玉的独角兽。

        我在栀垩国帝都,我自己的寝殿的屋顶之上,对潆魄说起我的理想,让那些体力不支的人们恢复强健,让那些身体疼痛的人们舒适安逸,让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们站立行走,让那些无处安放的灵魄得到栖息之地,让他们走在街上时不再小心翼翼,让那些独角兽不再活生生地被削去翅膀……栀垩国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栀玲花一树一树盛放,清香肆虐。

        潆魄用她温润的眼光看着我,说,玄落,栀垩国的王,你一定会实现所有的愿望。

        她抚摸着我的坐骑独角兽噬雪颈上绒毛,靠近它的耳朵,低头轻声对它说话,然后,我们一起乘着噬雪飞上天空。在自由的云彩之间,潆魄笑得倾国倾城,她的紫色的长裙飘逸温柔,细软的薄绸上秀气的镂空的花朵,像是梦境般唯美,百转千回。

        我在遇到她之前是那么地寂寞,没有人安慰我的悲伤,但潆魄却带着美好的幻梦突如其来。那些小巧的花精停留在她身上,她身上有着比栀玲花还要清香的气息,甜美迷人,她的周围,缠绵着比栀玲花更加馥郁的香味,夜夜魂归。

        我们一起去栀垩国的北部山野猎食野兽,我们一起去栀玲花开遍的旷野嬉戏玩耍,我们一起坐在屋顶之上仰望星空……

        一次,当我们午夜幽会的时候,突然出现几个暗部困住了潆魄,大声地质问,问她从何而来,说她是魔鬼,魅惑他们的玄落陛下。我命令他们住手并离开,他们却说是父王的意思。

        的确,栀垩国自从我的母妃身份不明嫁给父王之后,外人进入栀垩国必须经过栀垩国的审核,潆魄就这样在我所处的政权明争暗夺的党同伐异中,卷入了险些被异党戕害的漩涡。

        我嘶吼着驱动银壤沙,使用神术企图让其他人离潆魄远一点,我想要保护她,但是自己却因为被暗部打伤,他们说因为父王下令,可以伤害我。于是我看到暗部拿着的一个桃花晶,开启它,半空中浮现出父王的脸,他说,我下了禁制:只要你跟我一样也爱上了来历不明的女子,我的身影就会在这里给你最后的严惩,授权于暗部,就仿佛我还在世,直到两情结束。

        我还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因为来见我而受到伤害,暗部说要把潆魄杀死。

        几日后,传出潆魄在监狱里被严刑拷打的消息,问她从何处来,来做什么,为何要魅惑国王。而我,在与暗部厮打时,受了重伤,我在得到潆魄受刑的消息后,从睡床上扑下,一点一点挪动,想去请求父王宽恕潆魄,放她一条生路。可是,没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就昏了过去。当我再度醒来,桃花晶的效力仍在,父王已经命人锁住了我的寝宫,我被父王禁足于宫中。

        我苦苦挣扎,大声嘶吼,想要父王放我出去,可是,都没有任何的回应。而后不久,就传出潆魄突然在监牢里凭空消失的消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不愿相信她已经死去,如同我的母妃曾经历过的痛苦的伤情。

        传说,她在受刑而神志不清之时,口里仍在一直念着我的名字。念着,玄落,不要管我,你不能受伤,快走……

        潆魄,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子,我宁愿用尽所有的心神去守护她,我期盼她再次出现,期盼到望穿秋水。

        我最不舍她悲伤的背影,留给我的心痛,是比刀割更加剧烈的疼痛。我只想与她魂系玄冥六域,手牵着手,在将来,面对这个世间最为华丽的景色,面对栀垩国明亮的日升月沉星斗隐现的天空,不离不弃。

        如果让我再见她一次,哪怕只是匆匆几秒,我也依然心甘情愿,甚至可以用成为永久的爱情囚徒作为交换……

        当栀垩国的暗夜从天边幽幽地袭来,我的心也跟随着暗夜沦落成了黑暗。潆魄,你在哪里,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次见到你呢?

        在桃花晶里面,开始时馆桃还在笑,到后来她不再说话,最终她泪流不止。然后,她终于从桃花晶里出来,就是一个那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人,向我俯下身去,低下了那颗不屈的头颅。她行了一礼之后,说:“玄落,栀垩国的王,你值得整个悠宙的顶礼膜拜。”

        陌药从幻象中解脱,瘫软在地上,晴隐迅速冲过去把他揽住。

        馆桃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水红色的宫缎丝袍上,缓慢散开,宛若绝美的殇花。长长的裙裳浸在水中,波光潋滟,犹如华美的幻梦。紧接着,我看到她的血从伤口中汹涌而出,安然喷薄,直至血流成河,在黑色的大地上蔓延开去。

        她说:“我在这里下了禁制,没有人能走得出去,除了我自杀身亡以外,我已经在这里守了数年,只等一份浓重的感情把我感动,今天,我终于等到了,你是一个没有私欲的王,为的是整个国度子民们的心愿。玄落,向前走吧,我会一直静默守护你,用尽我所有的尊严。”

        整个世界恍惚地摇晃,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红艳的花朵,一同零落在深深的水底。有一个人用自尽为我让路。

        施云正在这时打开了楼阁的开关,我们应该可以安然无恙地从这里走出去了。

        一根橙色的琴弦出现在我手里,这是第二根琴弦。

        从馆桃的住处出来,包裹着杏澈的琥珀瞬间破碎,烟消云散。

        地上出现一个桃花晶。我用神术“幽凉染指”打开,是杏澈的回忆。

        我叫杏澈,是原枕国的子民,我与生俱来就有超强的灵力,神术高绝。我喜欢每天在夕阳下坠时从树上采摘金色的杏花,用以沐浴。夕阳的光芒像是琥珀,落满我的长发。

        当我长到成年的年纪,父亲带着我去梦域之巅参加列国神术考。我碰到一个别的国家的男子。

        他有着长长的黑色头发,无风也能自动;他有着纤细的手指,比我见过的任何莫莲花都要白皙;他的面容像是被白玉雕刻而成,那么英俊挺拔;他的眼睛比我夜幕里的任何灯火都要明亮;他的风姿像是冰霜般清冽,又如花开般温暖。

        霜融成字,花开写诗。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出他有多么的迷人,我对他一见钟情。

        我们没有分到一组考试,因而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那时我已经成年,但是,我并没有长成一个十分成熟的大人,内心仍是一个婴孩,所以我只是那么远远地观望着他,想着,无时无刻都跟他在一起。

        我只能在心里悄悄地对他说:你要等我长大哦。

        当列国神术考结束那天,我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垂泪,没有人知道我的悲伤。

        他身上带着一个花朵形状的玉佩,我并不认得是什么花,我从来没有在描写别国风物的典籍上看过。当我回到原枕国之后,我找了很久很久,问了很多很多人,谁都不认得,我再也没有见过那种花朵,只能把记忆中的玉佩画下来,日日观赏。

        我每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诉说相思,可是为什么圣灵仍不让我们见面。有一天我在镜子中看到了一个瞬息而过的黑色的影子,模样像极了曾经遇见公子时我的面容。是极度的思念令我返老还童,只保持当时见他的模样。

        见到玄落,他的面容虽然与之前遇见的公子不一样,但是我有着一种很奇妙感觉,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许久许久。

        玄落告诉我,我因为思念成殇,产生了一个镜魔杏澈。每晚当我睡眠时,她就会利用我的身体去和他人联络,企图暗杀玄落,不过还好,玄落并没有任何的损伤。

        在玄落他们跟我告别之后,我在采摘完杏花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绝世的美人,她说,‘你什么都没有完成,还暴露了我的主上的意图,我只能取走你的性命。’

        我想,她应该是黑衣镜魔杏澈的主人派来的吧。

        她用抑制银壤沙流动的绳索捆绑了我的双手,让我无法驱动神术,并且,对我使用了昏睡咒。

        我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不在自己的房中了,而是,在一片密林的边缘,我看到,有人想要把我做成一个硕大的琥珀,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至少年龄已经上万年的松树,正在滴落松脂。而我却无力反抗,没有一丝力气。

        在我生命的终结时刻,我不想结束这生命,因为我还未与他邂逅重逢,也从来没有与他一起弹琴喝茶,写诗赏花。而且,我再也不能够在夕阳西下时采摘金色的杏花,用以沐浴。

        我看到自己的身体被逐渐凝结成为琥珀,也许,除了遇见他以外,这是我在世间的最美丽与珍贵的时刻吧。

        圣灵天里至高无上的圣灵啊,请让我再见一次那个男子吧,即使下一世我枯朽成灰,也想换取今生与他的生死相随。

        当看完杏澈的桃花晶之后,我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一片枫红的落叶贴着我的脸悄无声息地滑下去,像极了一枚眼泪。

        当真正的杏澈死去之后,镜魔黑衣杏澈就烟消云散了。

        我们相逢,却彼此不识,但我和杏澈,依然胜过朵虹和那个主考官,因为他们仅有一面之缘,告别之后,再也不见。

        之前我并没有与杏澈相认,是因为我心中只有潆魄一个人,也许下一世,我会再与杏澈重逢吧,只是此生再无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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