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凌斯在黑暗中醒了过来。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第一时间敏锐地感觉到隐形怪不在了。
也正因如此，他相当难得地，外泄了自己的情绪。
……太大意了！
凌斯对自己有些不悦。
他居然被隐形怪摸了摸尾巴，就舒服到睡着了！？
是的，这次他不是昏迷，不是痛晕。
而是真正地睡着了。
……甚至还睡得挺好，一个梦都没做。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太没有警惕心了，这完全不符合他。
凌斯沉下的心，在看到自己的身体后，又提了起来。
……这包的都是什么？
虽然大概能理解，隐形怪大概是把他身上的伤也处理了一遍，但凌斯还是无语了片刻。
——毫无包扎手法和经验。浪费纱布，还裹得歪歪扭扭，有几个地方甚至限制了他的行动。
是看着都要嫌弃的程度。
但另一方面，他也明显感觉之前还疼痛的伤口已经缓解多了。
虽然包扎手法很废，但看得出是对方很是细致耐心，经过了一晚也没有一处松掉露出伤口。
或许是受到了昨天那奇怪的肢体接触的影响，此刻就算知道隐形怪别有所图，凌斯也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
他思考了片刻，爬出了垃圾箱，打算去查看一下那些陷阱。
昨天隐形怪毫发无伤地出现时，凌斯就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现在查看陷阱后，更是肯定了他的想法。
除了其中一个陷阱捕获了一只明显是路过的三头鼠，其他的陷阱都还是没有动过的模样。
不是被触发后却失败。
而是压根没被碰过。
这显然，这说明那只隐形怪根本不是从垃圾箱的周围经过而来的。
难怪他从来没听到过垃圾箱被打开的声音。
——它会瞬移。
甚至是很长距离的瞬移。
凌斯把那只已经死去的三头鼠处理好，扔掉内脏和皮，找了个地方生了火，就地把肉烤熟解决了。
吃完了，他也明白了。
那天让自己麻痹的药物，其实是对方用来缓解自己疼痛的。
那么珍贵的东西用在了他身上，隐形怪却只是帮他处理了伤口，没有做任何别的事。
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以它这能瞬移、能隐形的能力，要对付现在的凌斯，完全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对方却什么也没做。
或许……这个隐形怪，真的只是想治疗他？
可为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闲着没事，捡个病患治疗一下吧？
凌斯觉得最有可能的答案，或许是对方看中了自己没受伤时的实力，想要联合做同伴。
在荒星的时候，他也是有过同伴的。
没什么感情，也谈不上感情。
就是纯粹一起战斗，分享猎物，合作共赢。
甚至有时候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也不是不行……
凌斯几天来第一次，觉得内心轻松了不少。
甚至回到那个垃圾桶时，他还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直到他看见了，满满当当的又是五份食物摆在面前。
隐形怪来过了。
这侧面说明，他推测对方能瞬移是对的。
凌斯刚吃了一顿，但龙总是不嫌食物多的。
更何况他还是急需补充食物的病患。
因此他拉过一份食物，打算先来一碗，舌头甚至已经触碰到了那粮的尖尖的时候……
动作却突然停住了。
龙的舌头，也是有嗅觉的。
甚至于比鼻子更加灵敏。
只这么轻轻一碰，他就能准确地嗅出，除了那自己已经吃惯了的粮，还有一份别的味道……
是新加在里面的，淡淡的，仿佛某种植物萃取提炼后的味道。
——被加料了。
凌斯懒洋洋地把食物放下了。
他没有多生气，只是金色的眼睛里带出了一点意兴阑珊。
果然啊，就连已经同生共死的同伴都可以互相背叛。
这个连真身都不敢冒出来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毫无戒心？
所有的看似免费的馈赠，背后都有价格。
这需要他付出的东西，不就来了吗？
时晚晚这一工作，就是连续三天。
幸好这三天她只有一门课，在星网上上网课倒也不耽误时间。
加班加点改完方案，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同样在加班的对接人几乎是有气无力地发来了消息。
“终于通过了tat！新样品大家都很满意！真的好看，比之前还要好看一万倍！就是zero老师辛苦了，您快去睡觉吧！”
时晚晚给她发了个“你也辛苦啦-3-”后，就直接瘫软在了床上。
身心俱疲地闭上眼，本来准备直接睡到天亮的。
时晚晚却忽然睁开眼。
——小龙怎么样了？
一休息，这个问题就自然而然地蹦到了脑子里。
虽然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几天的食物和水，小龙的伤口也处理了，也从鬼门关最危险的地方拉回来了。
但凡事总有个意外。
怀着这股小小的担忧，时晚晚还是强撑着又累又困的身体，用铁一般地意志从床上爬起来。
上号上号！
她本意是想看看小龙的情况，没啥大问题就下线睡觉，明天再来肝任务。
但时晚晚万万没想到，一上线就看见了系统提示——
【您购买的消炎药开封后请在72小时内使用，再不使用将会过期。过期效用为0。】
【距离过期还有00：06：21秒。】
时晚晚：“？？？”
什么鬼啊！
眼看着只有六分钟了，她火速点开【宠物】，去看自己留下的那些食物。
系统当然是不会出错的。
那五份食物好好地待在原地，完全没有动过。
要不是小龙就躺在旁边，时晚晚几乎要以为他出事了！
——这就更无法理解了。
为什么明明过了好几天，却一口食物都没吃？
主线动画就在这个着急上火的时刻，突然又冒了出来。
这次依旧是q版的画风，讲述了时晚晚不在的这几天，小龙发生的事。
【它没有选择主人留下的食物，而是继续着自己的狩猎……】
小龙收集了陷阱中的猎物，制作了更多的陷阱。
它甚至还去啃了一些角落里新生的杂草，为了补充植物带来的营养。
虽然画面很可爱，但却无法阻挡这触目惊心的事实。
——小龙宁可选择更惨烈的方式来进食，也不愿意吃自己准备的食物。
时晚晚无法形容自己看完了动画的心情。
原来设置陷阱捕猎，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或许之前吃她提供的食物，也只是因为伤势太重，无法亲自捕猎罢了……
说实话，作为主人，时晚晚是有点失落的。
但她还惦记着那几碗用了药水的食物。
不管怎么说，那药水总不能浪费吧？好歹花了一千多金币呢！
她干脆拿了一碗粮，走到了小龙的旁边，试探地推了推他。
哪怕吃个一碗也是好的啊！
时晚晚只是试探地推了一把，压根没用力，凌斯就睁开了眼睛。
鎏金色的双眸，毫无感情地盯着她。
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时晚晚却还是忍不住一愣。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小龙，压根没睡着吧？
它其实知道自己在这里，却一直毫无反应？
但她来不及想那么多，眼看着倒计时只剩下两分钟，便又把碗往它嘴边递了递。
要它吃的意思非常明显了。
时晚晚以为，乖巧的小龙会低头干饭的。
或者哪怕稍微嗅嗅闻闻，试着吃一口。
但她没想到，凌斯居然直接别过了身，与此同时一道风声袭来。
龙爪轻描淡写、又力道十足地打在了时晚晚手中的碗上。
系统提供的用具，不会随便碎裂。
因此碗也只是在空中翻腾了两下，啪叽落在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里面的食物，连同撒上的药水，就这么洒落了一地。
全浪费了。
很显然，他已经明白攻击时晚晚不会奏效，所以压根都不浪费体力。
只是直接地把攻击对准了碗。
那意思太明确不过了——
拒绝。
时晚晚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感觉一股火气从心底蹿了起来。
非常难得地，她生气了。
或许是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工作，让她本来就失去了耐心。
或许是又累又困的身体，让她变得情绪波动。
总之，时晚晚像是和它杠上了似的，又拿了一碗食物，气势汹汹地送到了小龙的边上，并试图亲自喂它。
当然，这次凌斯也不可能妥协。
它根本没有给时晚晚制服自己的机会，没有任何犹豫，就再次打翻了碗。
时晚晚又拿了一个，它又打翻了一个。
一股强烈的对峙意味在空间内燃烧，两个人都明显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说是赌气也好，说是头脑不清醒也罢，时晚晚执拗地又拿起了第四个碗。
就是在这时，游戏跳出了新提示。
【检测到您的宠物有绝食行为，是否开启强制喂食？】
面对有个性的宠物，为了玩家的游戏体验，游戏当然也是做了后手准备的。
显然这就是其中之一。
连续三份被浪费的食物，让系统敏锐地检测到了。
如果是平时，看见“强制”两个字，时晚晚可能还会犹豫一下。
但现在……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甚至有些气愤地想着——
我治不了你，难道系统还不行吗！
倒计时已经只剩不到一分钟了。
她就不信一碗都喂不下去！
狭窄逼仄的空间内，突然出现了锁链的声音。
但时晚晚什么也没看见。
她只看见，原本懒洋洋躺着的小龙，好像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翻转了过来，形成了仰躺的姿势。
这个姿势显然是不舒服的，凌斯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但更让人不舒服的，则是它明显惊慌和愤怒的叫声。
就像是……那股力量太过于强大，完全罔顾了它的意志，不顾任何，只在乎结果。
就连小龙的嘴，都似乎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所操控，被迫分开。
甚至能看见它在努力挣扎对抗时，尖锐的牙齿刺破了下颚，下巴都在颤抖！
与此同时，最后那一碗宠物粮飞到了空中，眼看着就要往下倾倒。
居然是要就这么直接倒进小龙的嘴里！
时晚晚完全呆住了。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等等，停！我说停！”
她震惊到了极点。
她忽然明白，强制两个字的意义，有多么令人胆寒！
幸好语音控制系统发挥作用，碗停住了，剩下的一大半没有再继续倒的意思了。
【检测到您停止了强制喂食，请问是否继续此程序。】
时晚晚立刻点击了“否”。
那股力量消失的瞬间，凌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跃到了垃圾箱的角落里。
这是哪怕它最虚弱的时刻，也从未有过的举动。
那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愤怒，让时晚晚觉得愧疚又震撼。
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眸子，此刻一片冰冷，还有着她无法错认的恨意。
……它、它讨厌自己了吗？
时晚晚后悔了，也冷静了。
游戏搞出这个模式，有游戏的问题。
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责任。
说好要好好养崽崽的，可是作为主人，她却不小心伤害了它……
现在说什么，好像都太晚了。
时晚晚悄悄地爬到了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龙的尾巴，想要试着再摸摸尾巴，安抚一下明显受惊的它。
然而这一次，凌斯毫不留情地扫开了她的手，把尾巴竖在了自己身侧。
那是一个防御的动作。
也刚好隔绝开了时晚晚。
时晚晚感觉强烈的愧疚感席上心头。
她停顿了两秒，明白自己再待下去，只会给小龙带来更多的不安全感。
“对不起……”
一道注定无法听见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之中。
时晚晚下线了。
……
它走了？
凌斯花费了好几秒才判断出这一点。
他太惊惧愤怒了，以至于神经都在突突地跳动。
刚刚的那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任凭宰割了。
他必须马上离开。
哪怕外面还很危险，哪怕他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是待在这里，面对这喜怒无常的隐形怪，更没有活路！
凌斯没有犹豫，当即就掀开了垃圾箱的盖子，打算爬出去寻找新的落脚点。
也不知道自己吃下去的那半碗加了料的东西，到底会有什么影响……
他必须及早行动，早做准备。
然而就在此刻，他突然停下了动作。
刚刚剧烈的反抗中，他身上的几处纱布被撕扯开，露出了里面狰狞而血肉模糊的伤口。
此刻正是夜晚，轻轻浅浅的月光洒落下来，刚好照亮了他胸膛上的这一块伤口。
在他的亲眼目睹中，伤口的皮肉飞速生长，伴随着些微的刺痛感，逐渐愈合。
成为了一道薄而娇嫩，却代表着新生的伤疤。
凌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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