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舒樱轮转进妇产科后，和沈律珩便再无往来，就连偶尔去找陈楠，都特意避开了他。
一次，沈律珩在食堂碰上了，两人站在过道聊了几句。
正好遇上了一群妇产科实习生下班来食堂。
忽然的相遇，舒樱无处躲避，原本和同学说话的她马上敛起笑容，用冷到不行却恭敬的语气，礼貌唤道：“陆老师好。”
而她转头面向时，又恢复了笑盈盈的眼眸，甜甜地叫道：“程医生好。”
堪比川剧变脸的迅速切换，让沈律珩稍感失落。
他刚想和她多说几句，后面的实习生也朝他礼貌地喊了一声：“陆老师好。”
沈律珩笑着回应她们的问好，等再转头时，舒樱已经和同学走开了。
他脸上从惊喜到失落，再到惆怅的一连串微妙变化，被看得一清二楚。
她得意地哼了一声，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低声说：“活该。”
沈律珩转头看向她时，她笑嘻嘻地又补充了一句：“这就叫不诚实的下场。”
“你这是什么意思？”
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我说什么，你最清楚。”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律珩被这件小事搅扰得胃口全无，随意敷衍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食堂。
—
虽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医院哪里都不安静。
他走回急诊科拿挎包时，两个病人正在住院部门口吵架，嚷得一群围观的人堵在急诊科门口，七嘴八舌的嘈杂让他更添几分烦躁。
他好不容易挤进人群，要走进急诊科时，却被一个病人拉住，“沈医生，你来评评理，他……”
病人还没说完，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道：“有矛盾自己解决。”
说完，沈律珩转身从逃生楼梯，直接走到了天台。
这里平时没有人上来，是心乱如麻的沈律珩现在唯一的去处。
他走到天台边，一拳砸在护栏上，手上立刻多了两道血痕。
沈律珩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烟是舒樱出科那天，他又重新带在身上的。
好几次他的烟已叼在嘴边，点烟的手点燃火机，舒樱劝他戒烟的话语忽然在耳边回荡，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
他就这么看着摇曳跳动的火苗点燃又熄灭，最后还是把嘴角的香烟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次，沈律珩没有丝毫犹豫，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左手按下打火机凑近香烟，一下子将它点燃了。
但夹着的香烟举到嘴边时，他再次犹豫了。
他右手把香烟举到自己面前，星点火光从尾部开始，一点点吞噬香烟。
烟灰落在栏杆处，而沈律珩只是这么看着。
他等了一会，把燃烧了一半的香烟按灭，随手弹进了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缸。
沈律珩不想让她失望，即使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沈律珩，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是的声音。
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样，扬起脸兴奋地快步走到他身边。
靠近他后，她皱着眉凑近他，在他的身上仔细闻了闻，“你不是戒烟了吗？”
舒樱现在在的组里实习，两人的关系不错，什么话题都会聊一些。
面对她的疑问，沈律珩立刻反驳道：“我没有抽。”
用不相信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垃圾桶，烟灰缸里的香烟还冒着白烟。
得到确凿证据的没说话，只是挑眉看向他，朝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律珩有些委屈，可在如此‘铁证’下，强行解释反倒会显得他心虚，他转身面向另一边，笃定地再次否认道：“我没有抽。”
“随便你。”摆摆手，然后搭上他的肩膀，揶揄道，“反正我又不会跟她说。”
提到舒樱，沈律珩抬头看向天空，半阖的眼眸添了几分惆怅，他喑哑着问：“她……还好吗？”
“嗯……”犹豫了一下，“看你指哪一方面了。”
“反正实习是还不错，挺认真的，主任查房时的提问，她也都答上来了。至于……”故意长语调，等他转头看向自己时，她却耸耸肩，无奈道，“其他方面嘛，我就不清楚了。”
“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啊。”
沈律珩咬着嘴唇，鼻腔里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哎。”戳了戳他的胳膊肘，问，“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年龄有那么重要吗？你看内科主任和他的太太也差挺多岁的，人家不是好好的。”
紧接着，又例举了一大堆，还套用了几句不知从哪看来的心灵鸡汤劝沈律珩。
她如此执着于这件事，让他有些讶异。
他挑眉问：“你是不是和秦振打赌了？”
“呃……”目光闪躲，她辩解道，“我们这是关心你。”
沈律珩哼了一声：“少来。”
撇嘴，“那我有赢的机会吗？”
沈律珩神情凝重，语气严肃：“没有。一点都没有。听懂了吗？”
“哦。连续否定表肯定。懂了懂了。”比了个‘ok’的手势，朝着他俏皮地眨眨眼。
“啧。这件事，你能不能不插手了？”
无奈地举起手，连声答应道：“好好好。”
在她这里也得不到什么信息，沈律珩不想再耗下去，转身刚要走，又叫住他。
她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两张门票，她直接放进他的口袋里，说：“作为同学，我再帮你一次。”
“你……”
“好了，好了。”将他推向下楼的门，“下班了。快回家吧。沈医生。走了，走了。”
几天后。
沈律珩坐在急诊科的办公室里，盯着两张给的门票发呆。
距离门票上的演出日期越来越近，但他的门票还没送出去。
换下白大褂的医生一个个从他身边经过。
“律珩，下班了，还不回去？”
“嗯……我还有几份病历没看完……”
过了一会，值夜班的高医生走回办公室，“哎。沈医生，你怎么还在，不回去啊？”
“嗯……我还有几份病历没看完……”沈律珩用同一句回他。
这个答案他已经听过三遍，高医生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是什么复杂的病历，竟然看了这么久。
他走到沈律珩背后，看着他手里的门票念道：“音乐剧《酒干倘卖无》？？”
高医生忽然的出声，吓得沈律珩马上将门票收进口袋。
他尴尬地拿起桌边的挎包，“我先走了。”然后仓惶逃离办公室，留下一脸懵的高医生。
沈律珩走出办公室时，撞上了慌慌张张的陈楠。
陈楠气都没喘匀，拉着他说道：“沈医生，你快去一趟吧。樱樱她晕倒在妇产科的器材室了。”
“你说什么？”
“她……”
沈律珩来不及犹豫，把包随意丢在护士站，急冲冲地跑到了妇产科的器材室。
他刚一进门，身后的门啪嗒一声被人关上，还自动落了锁。
舒樱拿着器材核对单站在第一排架子后，看着他的眼里充满了疑惑。
沈律珩扶额，一下子就猜到了，这肯定是的馊主意。
他回身，拧了拧门把手，果然被人锁上了。
门外面传来的声音：“沈律珩，你实在是太笨了。”
握着钥匙，一脸得意。
可得意过后，她又有些不甘。
自己这么费劲，又是出门票，又是费脑力，最后赢得的不过是秦振的一顿饭。
这个赌约，实在是太亏了。
她拍了拍门，“沈律珩，别白费力气啦。你们好好呆着吧。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在护工打扫到这里前，没人来打扰你们。”
沈律珩敲了敲门，“喂。？”
“程茜茜？！”
舒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再过半小时，护工差不多会打扫到这里。等一等就是了。你有事急着走吗？”
“没有。”
“那就等着吧。”
舒樱说完，拿着核对单，走向还未核对的架子。
在这样一览无余的狭小空间里，沈律珩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走过去，“给我一张单子吧，我帮你对。”
“嗯。”舒樱把一张单子递给他。
沈律珩核对了几项后，忽然停住了。
他满脑袋想的都是舒樱，什么单子，什么仪器，他根本就看不进去。
他站在架子前，假装核对仪器，然后漫不经心地问：“在妇产科实习得怎么样？”
“还行吧。和急诊科比起来，没那么忙了。”
“那这样你就可以有多一些时间去看书准备考试了，挺好的。”
“是啊。之前在急诊科，病程记录多到写不完，还有……”
舒樱一边在核对单上勾勾画画，一边吐槽着之前急诊科实习的忙碌。
沈律珩的手插在口袋里，他攥着那两张门票，想着要怎么和她开口。
“喂！”舒樱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呃……抱歉。”沈律珩终于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
吐槽这种事，一但过了那个心情，就没有再提及的兴趣。
舒樱摇头，淡淡道：“没什么。”
沈律珩伸手拉住她，“樱樱。”
“干嘛？”她抽回手，又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沈律珩犹豫着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门票，“我有个朋友送了我两张音乐会门票，是你之前说喜欢的那场，你愿……”
“你想我以什么身份跟你去？”舒樱冷冷地打断他。
沈律珩咬唇，思考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朋友？”
舒樱抿唇发出一声轻啧，厉声道：“沈律珩。我想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在我们之间，你要么喜欢我，要么就是陌生人。”
她又强调了一次：“你只有这两个选项。听懂了吗？”
“我……”沈律珩低下头，握着门票的手也一起垂下了。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这句话舒樱虽然是笑着说的，可她的心里却盛满了苦涩。
她拿着单子转身走向后排的柜子，“我去对后面的。”
沈律珩站在原地，握拳的手一点点收紧，直至门票被揉成了一团。
他紧咬的嘴唇被自己的牙齿磨破，甜腥的味道混着一点酸楚。
被舒樱疏远的这段日子里，让沈律珩唯一肯定的一点就是，他不想和她只是陌生人。
或许未来的路很难走，但至少她是陪在自己身边的。
想明白这一点的沈律珩终于向她迈出了第一步。
他快步走向她。
“樱樱？”他看见她脸色惨白地靠在柜子边，心不由地纠成了一团。
他走过去，抬手覆上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舒樱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我觉得有点困。”
“啧。程茜茜。”沈律珩咬牙，他翻遍了全身口袋，这才想起自己因为着急，手机还放在科室。
“你的手机带了吗？”
“嗯。”舒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密码？”
“你的生日。”
沈律珩的手一抖，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
舒樱再次醒来时，是在急诊科的休息室。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因为发烧，她的反应有些迟钝。
她晃了晃脑袋，之前的记忆停留在沈律珩抱着自己走在医院的走廊，然后就是着急的脸……
想到这些，她轻声唤了一句：“沈律珩？”
舒樱翻身下床，还没拉开门，就听到外面沈律珩对的责难。
他刻意压低了音量，却没能压抑住语气里的愠怒。
“程茜茜，你多大了？”
“我……”
“你什么你。为什么你做事的时候，不能先想想后果？如果今天护工有事没来打扫器材室，那怎么办？如果我们有什么事，怎么出去？为了一个赌约，你疯了？”
“我错了嘛……谁让你……”
“怎么你还想怪到我身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喜欢她是我的事，要怎么说也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听到这句话，舒樱拉开门，“沈律珩。”
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眼睛都亮了，她趁着沈律珩转身，立刻脚底抹油地逃走了。
沈律珩走进休息室，他从兜里掏出一板药片，又倒了一杯水，“这是……”
没等他说完，舒樱就把药丸吞了进去。
她迫不及待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这一次他没再掩饰和否认，他上前一步，双手环过她的腰肢，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表白道：“我说我喜欢你。”
被拒绝了这么多次的舒樱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哼了一声，挑眉问道：“没听清。再说一遍。”
沈律珩环着她的手收紧了一些，他俯身，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侧头在她耳边，故意吐着气说：“我喜欢你。很喜欢。”
“我没……”
沈律珩笑着转头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如蜻蜓点水般，克制又温柔。
“这一次，听清楚了吗？”
“嗯……”舒樱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
沈律珩低头，与她额头相抵，鼻尖相触。
两人交织的呼吸，惹得舒樱脸颊绯红一片。
“樱樱。你会后悔吗？”
舒樱摇摇头，“我……”
她刚张嘴要回他，沈律珩低头以吻封缄。
这一次，他一改刚才的温柔，霸道的吻里带着些许不容拒绝的意味。
舒樱因为发烧，舌尖温热的触感，让他愈加沉迷。
绵长的吻，吻得舒樱头晕目眩。
他搂紧她的腰，让她瘫软在自己怀里。
待他松开她时，舒樱几乎要站不稳了，他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头，轻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这里，一但开始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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