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放不下的面孔（二）

　　卫绫咏恹恹的斜坐在步撵上，如同被小侍匆匆抬去书院那般，又匆匆抬回了东宫。
　　她和哥哥在书院还没呆几分钟，就因为三皇兄讲述完事情经过后就被勒令回去了。
　　事情的经过也被三皇兄改成了：他好奇烨诞花是不是传闻的那么神奇，便哄林明月拿出烨诞花，他抢夺吃了下去。
　　而林明月的逃走他却只字未提。
　　尽管三皇兄话语中满是漏洞：比如为什么好奇烨诞花？再比如烨诞花美容效果也只是对女子有用为什么会自己吃？
　　尽管三皇兄和挽柳说话相互矛盾，挽柳可是口口声声说出入宫册子里没有林明月的。
　　但意外的是无论皇后还是卫绫咏父皇都默认了卫绫珏说法，不再去追究。
　　皇后还因为御医的那句：三皇子身体比往时更康健，欣喜得向皇上讨要封赏：“陛下，看来明月是吾儿的贵人。”
　　卫绫咏胸腔发闷，呕得想吐血。把林明月送去念经这件事估计被她给毁了……
　　头脑混混沌沌的，一边懊恼出手搭救，一边又艳羡林明月的运气。她叹了口气，开始想别的计划：既然不能把林明月弄去念经，把她和哥哥隔开不去培养哥哥对她的感情不就行了？
　　她心里虽这么想，可是却提不起劲，懊悔一阵阵的向她扑去，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在书房等待卫绫桑的古方在喝了第六碗茶后，终于看到了卫绫桑的身影。
　　他原以为，卫绫桑是终于感兴趣他透露的秘密，才召他前来，没想到卫绫桑见他的第一句便开口道：“古方，听说你通晓窥天之事？”
　　古方稍稍一愣，礼也没行，以为卫绫桑查到了什么。他盯着眼前十三岁的孩子，半大不小的年级却有说不出的沉稳。
　　他一直知道自己选对了人，在三皇子卫绫珏和太子卫绫桑之间选择对了人。眼前孩子的心智和手段都比卫绫珏高出许多，这有利于他今后的计划。
　　正当他沉默想着怎么试探时，卫绫桑又开口了：“烨诞花的秘密本宫原本不想知道，但三皇兄向本宫讨要烨诞花是你唆使的吧。”
　　古方被卫绫桑跳跃的思维牵扯着，继续沉默着，他以为卫绫桑会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室内却凝固了一般，只剩蜡烛灯芯爆裂的噼啪声。
　　古方抬眼看向卫绫桑，却见卫绫桑也看向他，眼神漆黑又亮得可怕。
　　“你有什么秘密本宫本来不在乎，可是你这次牵扯到本宫关心的人了。”
　　古方仍然想听关于窥天的事，想从中判断卫绫桑得知了什么消息，而卫绫桑却没如他所愿，背缚着双手，并没有看向古方，而是望着跳动的烛光继续说道：“今晚，在书院，本宫看见了你混迹在人群中。这件事本宫可以不追究，你毛遂自荐的时候本宫就知道你心不纯，不是单纯想投靠本宫，而是奔着什么目的进宫的。”
　　古方是半年前卫绫桑围猎回程途中遇到的一个游医，所谓游医便是四处旅行帮人看病的医者。
　　卫绫桑被人刺杀，和侍卫走散。躲到了附近的小村子，古方是正好滞留那个村子给一位患奇症的老头治病。
　　古方帮卫绫桑处理了伤口，在护卫到来之时，知道卫绫桑身份，自荐跟随。
　　卫绫桑像是想到什么裂开嘴角一笑：“本宫只是无聊，想看看能不能揪出派你前来的幕后黑手。看看你千方百计接近本宫想做什么。”
　　古方没有惊讶，他甚至有些开始欣赏卫绫桑了。他虽说易容得不是十分惟妙惟肖，但当时的环境里，乌泱泱的宫人中，能认出他必是有十分敏锐的观察能力。他也知道，卫绫桑今日的挑破是早看出来当时的刺杀和得奇症的老头都是他安排的了。
　　“太子殿下想要我做什么。”古方心中有些可惜，他对卫绫桑的欣赏甚至有些压过了对他血脉的厌恶。
　　卫绫桑还是没有回答古方的问题，只是又接着窥天之术的话题说道：“近日本宫的前皇叔来信告诉本宫，本宫身边有留渊的人，让本宫万事小心。还说留渊之人通晓窥天之术。”
　　卫绫桑前皇叔便是萧儡。他和萧儡私下都是这么称呼的：前皇叔。
　　古方发现，卫绫桑提起萧儡时，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柔软。他心里大致有了数，便接到：“会一些。”他的身份大概还没被泄露，三长老看来对萧儡有所保留。实际上，他会的并不是窥天之术，而是医术，五行阵法和玄阵。
　　卫绫桑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门突然传来了敲击声。枫随着声音的传入而进入房内，朝卫绫桑行了个礼：“主子，准备好了。”
　　“古方，你跟我来。而枫，你将三皇子醒来的消息瞒过林家和陈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瞒到明日上朝吧。”卫绫桑对枫吩咐完便朝书房外走去，古方跟随而出。沿着回廊两三转，卫绫桑便停了下来，推门示意古方进去。
　　这间房古方来过，是卫绫桑的卧室。古方正欲开口询问，便闻到了屋内熏的安神香，香里还加入了灵伈花的花蕊。
　　灵伈花，一般用法是将花瓣捣碎敷于伤口处，有麻痹疼痛的效果。而它的花蕊和安神香按一定比例一起烧能放大安神香的效果，还会使身体产生疲惫感和脱力感，快速陷入沉睡且并不会被小动静惊醒。
　　古方正要用袖子掩住口鼻，他的身旁伸出了一只手，手上拿了块拧得半干的棉布，示意他捂住口鼻。
　　“今日你可见卫绫珏额头上的血花？”卫绫桑扣住古方的手腕，绕过屏风，往里间走去。
　　床上赫然是裹着薄被的卫绫咏。
　　她蜷着身子，眉头紧紧的皱起。宽大的床称着她的娇小身体更加袖珍。双目紧闭，下唇抿紧，看她纠结的样子就知道做的不是个好梦。
　　古方看着床上的九公主，心跳的更加快了，不由得出了神。
　　虽然眉眼没有长开，可是真的太像了，太像他姐姐了。九公主眉头紧锁的样子，也像极了姐姐去世前的样子，郁郁寡欢，像随时要消逝。
　　而她的生命确实消逝了。清醒的她接受不了那些龌龊，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甚至恍惚间，见到床上的女子睁开眼，朝他柔柔一笑，梨涡浅浅：“阿桧。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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