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晏凌斜靠厨房门框，两指间夹着张碎纸片，晃了晃，问道：“这是什么？”

        仇嵘举着锅铲歪头，满脸无辜：“什么？”

        晏凌眯眼：“别装傻。”

        在去超市买东西的路上，仇嵘就把兜里的碎纸片毁尸灭迹了。

        ……看样子是有漏网之鱼。

        下午只大致扫了一眼，仇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狼族首领……血族亲王之类的。

        就当他是中二病吧。

        脑海里编排着适当的措辞，仇嵘放下锅铲，揽住晏凌的腰，把人带到身前，拿走他手中的纸片，先确认漏的是哪条鱼。

        仇嵘：“……”

        好巧不巧，漏的是“亲爱的”这条鱼。

        晏凌抬眼看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开始你的解释吧。”

        像是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仇嵘：“……”

        “就是那个……”

        原尚不着调的玩笑话忽然在脑中闪过，仇嵘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清晰，他及时亲了亲晏凌的额头，开始他的表演：“老婆别生气，下次我一定不乱接别人的东西了。”

        “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收到情书。我发誓，只看了一眼就撕掉了。”仇嵘委屈巴巴道，“怕你误会就没说，结果销毁证据还没销毁干净……”

        仇嵘见晏凌神色不愉，不经在心里骂了血族亲王一百遍。

        果然沾了血族没好事，呸，晦气。

        仇嵘绞尽脑汁试图哄晏凌开心，晏凌装了没几秒，轻松破功，“扑哧”笑出了声。

        如果小男友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是耷拉着的。晏凌想。

        “好啦，我没有生气，就是问你一下。”晏凌拿走被仇嵘藏在手里，正要偷偷扔掉的碎纸片，说道，“这个信纸是国外的小众牌子，给你送信的人还挺有心。”

        仇嵘心想血族能有什么心，嘴里继续编造：“我没细看，而且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那人塞给我就跑了。”

        晏凌不知信了没，他说：“下次别撕了，好歹是别人一份心意。”

        见晏凌这么宽宏大量，仇嵘反而有点不高兴，他捏了捏晏凌的腰，不满道：“你不吃醋？”

        晏凌笑着躲开：“才不和你们小孩吃醋。”

        仇嵘抓住晏凌揉了一通，才说：“放心吧，以后不会收了。”

        反正血族以后肯定不会再给他送信了。

        捏住仇嵘在身后作乱的手，晏凌定定看了仇嵘一会儿，忽然说：“看你这么受欢迎我都要产生危机感了。”

        仇嵘垂下目光仔细打量晏凌，细腻光滑到看不见毛孔的皮肤，因为是混血所以略显深邃的精致眉眼，挺翘笔直的鼻梁……

        他家总裁漂亮到像是橱窗里的人偶娃娃。

        低头啄了一下晏凌削薄而色淡的唇，仇嵘笑道：“……明明我才是最有危机感的。”

        仇嵘第一次见到晏凌是两年前，那会儿他大四，在一家制药公司实习。

        中午和同事下楼找地方吃饭，迎面碰上了被总经理亲自送下来的晏凌。

        西装革履的总裁被一行人围在中央，和总经理握手时袖口露出一小截皓白的皮肤，仇嵘眼尖地在对方腕心看到一枚小小的血痣。

        同事叫了好几声愣在原地的仇嵘。

        仇嵘回神，正巧和看过来的晏凌对上视线。

        高贵漂亮的布偶猫略带好奇地对他笑了笑，仇嵘心跳漏了一拍。

        晏凌是娱乐公司的总裁，新月传媒那么多好看的明星，环肥燕瘦各不相同，还有不少混血儿，看着像是和晏凌同一级别的精致娃娃，仇嵘怎么可能没有危机感。

        他在人前一直是阳光开朗的形象，恰巧晏凌也喜欢这样的男生。

        于是仇嵘收起自己掌权后日渐增长的戾气，重新做回不谙世事的学生，每日围在晏凌身边撒娇扮纯装小狗。

        他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晏凌外表看起来薄情冷淡，实际是很温柔的人，和他相处的每分每秒仇嵘都很开心。

        自八岁以后，他再也没有体会过轻松和快乐，全凭着内心的仇恨才能活着回到a市。

        所以仇嵘分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

        第二天一早晏凌揉着腰出卧室，仇嵘已经做好了早饭。

        昨天气氛不错，吃饭时两个人开了瓶起泡酒，当晚就拆封了新买的安全套。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仇嵘借酒撒欢，折腾了晏凌好一会儿，对方都没有骂他小狼崽子，只说他像小狗。

        小狼狗不是很满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发挥好。

        两个人喝完粥，仇嵘进屋换了衣服出来。

        “昨晚睡得太晚了，我送你去公司。”

        接过晏凌手里的领带，仇嵘低头认真给他系好，顺手蹭了下总裁领口若隐若现的一抹吻痕，坏心眼的没有开口提醒。

        仇嵘在晏凌面前是勤工俭学的人设，堂堂狼族首领有钱不能用，车还是老婆给买的。好在两个人都不在意这点小事，仇嵘每天开着老婆买的suv招摇过市，被原尚嫉妒了许久。

        晏凌一点儿都不困，但不想辜负小男友的贴心，上车后闭上了眼假装小憩。

        等红绿灯的间隙仇嵘侧头看了看，见晏凌正闭目抓紧时间补眠，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晏凌在床上一向配合，乖得过分。

        老婆实在太可爱，是个人都得失了方寸，何况仇嵘是狼呢……

        他们像是天生契合，仇嵘一不小心就会沉沦其中，忘记他家总裁只是个普通人，配合他的体力第二天肯定很不好受。

        下次他要学会克制，不能因为晏凌的心软，就故意欺负人。

        娇贵的猫咪是要捧在手心呵护的。

        内心重复着早就发过10086遍的誓，仇嵘把车开到了新月传媒楼下，车一路开得很稳，晏凌侧着头像是睡沉了。

        进入地下停车场，仇嵘熄了火，有点不舍得叫醒晏凌。他静静地看了晏凌一会儿，心里浸了蜜，软得发甜。

        悄悄靠近偷亲了总裁一口，眼看快到上班时间，仇嵘不得不低声把人叫醒。

        晏凌悠悠转醒，他藏起眼中的笑意，迷迷糊糊问：“这么快就到了？”

        “嗯。”仇嵘坐在驾驶位像只乖乖守护主人的大型犬，叮嘱道，“中午吃完饭记得休息，晚上我来接你。”

        “你今天好像没课？实验室不忙的话再回家睡一会儿吧。”晏凌按开安全带，临下车前转头对仇嵘弯了弯眼，说，“晚上就等小狗来接我了。”

        仇嵘目送晏凌进电梯，如果他的狼尾巴这会儿在外面的话，一定能晃出教科书式小狗高兴。

        suv重新汇入车流，却没有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仇嵘放下车窗，从储物盒里翻出来了个无糖薄荷压片，单手用牙撕开塑料包装，把里面的口哨糖叼进嘴里两下嚼碎。

        和晏凌同居后仇嵘就戒了烟，身边常备薄荷糖，想抽时就嚼一片，聊胜于无。

        suv一路开过a大校区，周围的车越来越少，最后驶上高速。

        车停在市郊的一处加油站，仇嵘开门下来，嘴里又嚼着片薄荷糖。

        阮斯佳到的比仇嵘还早，他捧着杯速溶奶茶，坐在一旁休息站的便利店里冲仇嵘招手。

        “孟柏川呢？”仇嵘下车前戴上了棒球帽，便利店没什么人，他坐到阮斯佳对面，问道。

        阮斯佳示意窗外：“孟哥看时间差不多，先去车上了。”

        一辆小货车从加油站出来，停到了便利店门口，副驾驶上坐着一名同样带棒球帽的卷毛青年，是孟柏川。

        开车的应该也是孟家人，仇嵘脑海里稍微有点印象，可能以前去孟家“抄家”时见过。

        孟柏川的帽檐压得很低，嘴里像是嚼着口香糖，他正百无聊赖地盯公路，一转眼，瞧见仇嵘坐在便利店里，狼眼睛瞬间亮了亮。

        仇嵘摆手制止孟柏川下车的举动，孟柏川可怜兮兮望他一眼，坐回去转头继续盯公路。

        不一会儿，孟柏川对着便利店的方向打了个手势，仇嵘和阮斯佳同时站起身，准备去加油站开车。

        这时，孟柏川又对他们摆了摆手。

        艳阳照耀在松柏路上氤出莹莹光泽，波浪般起伏的公路尽头远远驶来了一辆小型冷藏车，它转了个弯，开进加油站。

        车上下来名中年司机，手里还在拿着帽子扇风，他和加油站的人交谈两句，转身向便利店走来。

        便利店外的孟柏川跳下货车，脱掉外套系在腰间，只穿着白背心，抬手将自己的帽檐转到脑后，顺手把刚从加油站蹭到的机油抹在了脸侧。

        仇嵘和阮斯佳坐回原位，看孟柏川跟在冷藏车司机身后，一起进了便利店。

        孟柏川和阮斯佳年龄差不多，一身小麦色肌肤，这会儿瞧着像个跟师傅出来跑长途的小后生。

        他进门瞥了仇嵘一眼，咧嘴傻笑了一下，走到收银台边，要了根烤肠，没一会儿就和泡方便面的冷藏车司机攀谈了起来。

        狼族的感官很敏锐，即使隔着段距离，仇嵘也能听清另一头的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孟柏川凭借自己脸嫩嘴巧，顺利从冷藏车司机身上套到了点小小的情报。

        比如这辆车最终的目的地，是市郊的别墅区。

        今天仇嵘带人盯着的这辆冷藏车，其实是血族的“餐车”。

        狼族费了好大劲才从别处打听来血族的“供血链”。

        原产地还没找到，但这运输车之前给别的族送过新鲜血液，顺藤摸瓜，他们摸清了这辆车的送货时间和进市路线。

        三个月前，狼族有个狼人和普通人混血的小孩，被从国外来的吸血鬼咬了。

        男生刚满十八岁，因为出生没有明显的狼族特征，父母双方一致决定瞒着狼族的事，让孩子过个正常的童年。未来如果没意外的话，也会一直瞒下去，让他快快乐乐做普通人就好。

        直到那个外国来的吸血鬼在商场美食天地游荡，两个人碰上了。

        那天男生和同学出来过生日，不小心划伤手，伤口不大，只流了一点血。可隔着烧烤火锅海鲜面的味儿，硬是让另一头的鬼鼻子给闻着了。

        吸血鬼持靓行凶，一顿花言巧语把男生骗的团团转，最后吸了几次血就拍拍屁股走人。因为血族的愈合能力和催眠术，狼族这傻小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咬过。等到他发烧发着发着冒出了双狼耳朵，家长才发现这事。

        和吸血鬼过近接触，会激发半狼人的隐性血脉。

        一个刚成年的学生，世界观和人生观被打碎重组，家长能不生气？

        到了a市的吸血鬼就该归a市的血族管，仇嵘找到异控中心，要求血族出面解决。

        一周后，异控中心给予回复，说血族亲王已亲自与当事人进行沟通，确认双方是出于“知情、同意、自愿”的原则发生了吸血行为，恕血族难以追责。

        一边说不知道，一边说大家都是自愿的，双方各执一词。

        最后血族那边送来了一张支票和一套养生补血大礼包，暗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珍贵药材装了一行李箱，异控中心的人直接给送到仇嵘面前。

        这种砸钱消事的行为无异于煽风点火，让仇嵘对血族的厌恶更上一层楼。

        冷藏车司机吃完泡面，和坐在他身边已经吃完了三根烤肠的孟柏川告别，继续去送货。

        门口的小货车等了一会儿，不远不近跟上了离开的冷藏车。

        孟柏川扔掉手里的三根竹签，走到仇嵘身边亮声叫道：“老大！”

        仇嵘淡淡点头。

        阮斯佳开着仇嵘的suv从加油站过来，两个人上车。

        仇嵘早就受够了血族一家独大的做派，连异控中心都把那个所谓的血族亲王当成祖宗供着。

        对方还假惺惺发邀请函说什么“诚挚邀请”“友好交流”。

        同样的话术，仇嵘三年前就听过一次。

        越过货车看向不远处的冷藏车，仇嵘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

        呵，这次别交流了，先饿一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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