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百鬼抬棺
简单吃过早餐后，我们来到了谢远清家。那副红漆棺材仍旧停放在院子里，因为昨夜下过雨的缘故，金银花和枸杞全都收了起来，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稻草灰。谢远清说打算把院子里的土翻一翻，种上三七草，这东西现在市场火热，能卖大钱。
谢国安的头七已过，按道理早就应该下葬，把棺材停家里这么久不合规矩，而且时间长了阴气重，对生人的身体没有好处。
我对谢国安这么做的目的越来越好奇。
清嫂坐在大厅门口，正在给那个软骨病儿子喂粥。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留意这个孩子。
说是六岁，但看上去有八到十岁的模样，身子很虚胖，脸上青色的痕迹比先前更重了，他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躺椅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马上想到了一种动物----蛇。
我和晏良在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借口说之前卖给他们的寿衣其中有两套搞错了，拿的是女款。谢远清嫌麻烦，就说算了，反正也不是给活人穿的。
晏良马上接了一句：“正是因为给先人的东西才要更加慎重啊，那样先人才会保佑我们在阳世过的好对不对。”
谢远清听了觉得有道理，于是挥了挥手，“你们自个儿去换吧，真是麻烦。”
我们对视偷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走到棺材前。
开棺前晏良在地上点了三炷香，等到中间那支香烧得明显比另外两支香更快时，晏良对我说：“他来了，你快去接，大白天的他不敢走到太阳底下来。”
我依言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黑伞，走到大厅门口前，冲里面喊了一嗓子：“出发咯。”
“你在做什么？”清嫂好奇地望着我。
“我们把老人家的衣服搞错了，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你看那儿，我老板正在棺材前给老人家烧香陪不是呢，我在这儿给老人家带路，让他过去吃点香火，吃完了就原谅我们犯的错。”我虔诚地说道。唉，跟着晏良这个坏种，我觉得自己也有变坏的倾向，撒起慌来面不改色的。
“哦。”清嫂没有再说什么。
“啊，是爷爷，娘你快看。”那个小孩子指着黑伞，两眼放光地说。
“你这死孩子，瞎说什么呐。”清嫂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碗摔到了地上。
我撑着黑伞走到棺材跟前，晏良已经把棺材盖打开了，一阵微风吹过，我手里的伞微微晃动了一下。
晏良马上掰开尸体的嘴，将一块五铢钱塞了进去。
“成了。”晏良把棺材盖推回去盖好。
“这就完事了？你不是说老东西不安好心么，咱们为什么还帮他锁魂？”我疑惑不解。
“嘿嘿，我已经安排好了。”晏良边走边在我耳边小声说，“今天晚上咱们来个调包计，把这副棺材连同谢国安一块给火化了，任他打哪门子歪心思也没辙。”
“啧啧，老板您真是……世上没有比你更卑鄙无耻的人了。”我无限感慨，此人先是敲人家牙，现在还要将人家的肉身和魂魄一把火烧了。论其人品真是世间少见。
“谢谢夸奖。”晏良权当做我在夸奖他。
在回去的路上，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纳闷，“你说谢国安为什么昨晚跟我们说的那番话有哪些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自杀然后把自个儿的尸体养起来，而且还非得把自个儿的魂魄也锁在尸体里，难不成他想变成僵尸？”
“什么都有可能，就好像我们红队的人，也是先自杀然后换来新生，咦……你倒是提醒我了，谢国安的做法跟咱们红队的做法很像诶。”晏良若有所思起来，“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年轻时候学过一点皮毛，我怀疑这也是假的，他这么做肯定憋着坏水。”
“万一人家就是好这口呢，自己玩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没有害人。”我嘟囔道。
“等到他害人的那一天就晚了。”晏良语重心长地教授我，“新人，你要记住，屎到屁门才去挖茅坑的人是最愚蠢的，咱们要未雨绸缪，在你还不想拉的时候就提前准备好一个茅坑。”
我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可是挖茅坑的比喻实在够恶心的，我才吃下去不久的早餐差点都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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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知道昨天夜里晏良出去干了什么。原来他跑到城西陵园附近的棺材铺，专门买了一口和谢国安一模一样的棺材。
不过因为红漆棺材都是要提前一周左右预订的，他买的这口寿材今天早上才被老板刷上红漆，现在还是油汪汪的，冒着浓烈的油漆味儿。
“哥，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忽悠过去？”我好笑地看着眼前这口庞然大物。棺材铺的伙计下午就把货送过来了，店里的一大半位置都被占去，转个身就有可能蹭一屁股的油漆。
“没事没事，从远处看起来都一样。”晏良不知道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
“还有一个问题，这玩意儿少说也有几百斤，就咱俩这体格怎么搬到谢家去，而且还得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包？”我打击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准备好了。”晏良得意地说。他昨天可不光是去买棺材了，还叫了一帮打短工的，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啥准备？”
“等着吧，应该快来了，咱们也去准备准备。”
晏良拉着我上了二楼房间，把我惊得有拿板凳拍死他的冲动，这货不会有啥奇怪的癖好吧？
“看毛啊，还不快点。”晏良的魂魄从肉身里抽离了出来，瞪着我大声嚷嚷道。
原来是魂魄啊，吓死哥了。
我松了一口气，魂魄也从肉身里抽离出来。
“咦……你小子居然是异体尸灵。”晏良吃惊不小，“你咋弄的，异体尸灵可不容易成功。”
“这有啥，我就是看到个傻屌躺在床上，然后就占了这具身体过来。”我淡淡地说道。本来还想说自己有个朋友也是异体尸灵，而且对方还成功变成了个大胸美女。听他们讲变成尸灵有多么多么困难，可我一点也没觉得难在什么地方。
“良哥，俺们来了。”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算了，以后再跟你讨论这个吧，咱们先去办正事儿。”晏良道。
刚一下楼，晏良马上叫了出声：“草，咋来了这么多人？”
此时楼下已经站着十几个“人”，因为店里面积太小，有一多半都在门口杵着。他们是一群游魂。
“嘻嘻，良哥，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让俺把朋友都叫上，这才哪儿跟哪儿啊，还有好多兄弟临时有事来不了，不然就怕你门口这整条街都装不下。”
说话的“人”五短身材，顶着个癞痢头。
“这回劳资亏大发了。”晏良很是无语，他以为对方顶多叫来五六个“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赖子阿四；阿四，这是我小弟，丰子。”晏良道。
“丰哥好。”赖子阿四笑嘻嘻地跟我握手，“良哥，那位安哥哪儿去了。”
“死了。”晏良不耐烦地说，他正在数钞票，是阴钞，得给这些鬼兄弟付酬劳啊。
“你十亿，你十亿……阿四，你的，二十亿。草，真特么大出血了。”
“别介，这玩意儿搁阳间不就几张破纸么。良哥，你真别以为我和这帮兄弟要价高，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市场有多离谱，二十亿也就几顿饭钱；好多地方都不肯收冥币了，只收金纸和银纸。”赖子阿四将钱收进怀中。
我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晏良居然还跟游魂们有来往。
“纸？你知道现在阳间一张纸有多贵吗？我得卖多少套衣服才能回本，诶，那个谁，不要乱摸我店里的商品。”晏良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赖子阿四的这帮朋友绝对是丐帮出身，穿的破破烂烂，一群人在店里到处乱摸，好东西啊，都是最新款的衣服，啧啧，这料子，这做工。脏兮兮的手摸完后立刻在寿衣上留下一个手印。
“好了，兄弟们，出发咯。”赖子阿四一声吆喝，一群人，口误，是一群鬼抬着红漆大棺材就上路了。
因为“人”太多，我和晏良根本不用上手，只管在前面领路。
好在此时已经是深夜，路上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倒也没有弄出多大乱子，不然任谁大晚上看见一口红惨惨的大棺材在空中飞，肯定要吓出毛病来。
“嘿哟嘿，嘿哟嘿，妹儿你手真黑……”这群家伙边抬棺材边哼起了奇怪的小曲儿，鬼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赖……小四，你们都是孤魂吗？”我闲得无聊，于是边走边和赖子阿四唠嗑。
“大多是的，俺是得肺炎死的，那个胖子是吃肉噎死的，那个高个儿是晚上走路碰到电线给电死的……”赖子阿四给我数起每个人的死因，“沙州这点好，没有狗仔抓孤魂，孤魂也可以去申请投胎，但价钱可不便宜，我攒了三年钱才攒够一小半。他娘的，投胎所的人真特么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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