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过气？
我连忙把老头儿让进屋。
“坐吧。”晏良笑嘻嘻地给老头拿了把椅子。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找上门的。
老头并不急着落座，先围着店里转了一圈，用手挨件摸着每件寿衣的料子。
“没错了，就是这里。”
老头欣慰地点点头，将一枚五铢钱放在桌上，“这是你们干的吧？”
我顿时觉得奇怪，那枚五铢钱不是已经被晏良拿走了么，怎么现在出现在老头的手里？还是晏良其实根本就没有将五铢钱取走？我疑惑地看着晏良。
“老伯，您这是什么意思？”晏良笑嘻嘻地问。
老头轻笑一声，说：“这枚铜钱本来是放在我的肉身嘴里的，可是不知是谁将铜钱拿了出来，放在了我的掌心。我想来想去，只有给我换寿衣的人有可能这么做，而我的儿子儿媳是断不会碰我的身体的，那么就只有寿衣店的人会这么做了。”
“就算是我们做的又怎么样，铜钱不是还好好地在您手里么，我们是正经生意人，绝对不会偷拿顾客的东西的。”晏良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心里万分佩服晏良这厮的脸皮，这个混球撬走了人家的金牙，老头八成是上门来讨债的。我于是抱着夜狩静静站在一旁看戏，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打起来绝对不去帮忙，姓晏的太坏了，连死人的牙齿都不放过，最好让丫的吃点苦头。
“老板误会了，我这次来是想请二位帮忙。”老头急忙解释，“我已经找了好几天，今天总算让我找到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呐。”老头显得很欣慰，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谢国安。
“我们是生意人，帮别人做事得收费的，你有钱吗？”几乎是下意识地，晏良马上跟人提到了报酬的问题。
我在一旁听得差点吐血，此人竟然无耻到连死人钱都想压榨。
“我没钱。”谢国安哭笑不得。
“这个……没钱就很难办了。”晏良的表情很为难。
“没钱用物品抵扣也可以嘛。”晏良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模样像极了剥削穷人的地主老财。
“本来是有点值钱东西的，可是不晓得被哪个缺德鬼偷走了。”谢国安张开说话漏风的嘴，给对方瞧自己的牙。
“咳咳……”我一个劲给晏良暗示。谢国安找我们帮忙肯定是因为他的尸体被人拿来养尸的事，搞不好里面还有内幕啥的，我开始在头脑里联想电影里的情节。本来作为红队的职责，我们就是要找出躲在后面养尸的人，现在苦主自己找上门了，正是弄清楚情况的好机会。
不知道晏良是因为自己就是那个偷金牙的缺德鬼而感到羞愧，还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他微微思量了一会儿，说：“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嗯……在说之前我想先请教二位一个问题。”谢国安眼珠子转了转，说：“你们知道在亡者嘴里放一枚五铢钱有什么用处吗？”他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呵，原来是考我们。
“舌下藏钱安心赴黄泉，舌上压钱魂魄止步不前，这枚五铢钱放在你的舌头上，是有人想锁住你的魂儿。”我兴奋地抢答道。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插话了，一直被人无视的感觉非常不爽。
谢国安赞赏地看了我一眼，说：“看来二位果然是修行中人，这下我就放心了。”
晏良冲我翻了个白眼，很不满这个小弟抢自己的风头。
“怎么，听您的口气好像也懂这个？”
谢国安谦虚地摆摆手，说：“一知半解，一知半解而已。”
在我看来，通常越谦虚的人越有本事，而爱出风头和炫耀的人往往只有半桶水的知识，心里对谢国安的看法不知不觉抬高了几分。
谢国安于是诉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谢老头年轻时候跟过一个地理先生做学徒，可惜没学多长时间就赶上了十年动乱，那个地理先生被红卫兵抓去活活批斗死了，他既不敢也没有机会再学。谢老头三十岁结婚，四十二岁才生下一个儿子，等到现在八十多岁才抱上孙子；但不幸的是，老谢家这根独苗两年前生了一场怪病，身体逐渐变得软弱无力，四肢失去对身体的支撑，无法行动，吃喝拉撒全得人照顾。后来去长沙的大医院检查确诊为软骨病，不治之症，而谢国安推断小孙子是被人下了降头，他儿子儿媳因为经营药材生意，常年穿州过省，两年前在湘西苗族聚集区待过半年时间，回来之后小孙子就病了。
“解降你应该去找降头师或者蛊师，术业有专攻，这个我们可帮不上忙。”我和晏良关心的是养尸的人，对降头不感兴趣。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老头没钱，晏良懒得参合，红队的职责范围是处理人死之后的案子，活人之间的争斗并没有义务去管，但如果是小孩死后被人拿了魂去炼降头鬼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之，晏良的行事准则是没钱的活儿不干，不属于责任范围的活儿不干，钱给的太少的活儿不干。总而言之，这是个自私自利的贪财鬼。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先听我讲完。”谢国安摇摇头，接着说：“我们连是被谁下的降都不知道，就更别说去找会解降的人了，更何况现在这年头，就算在苗区要想找到一个会解降的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后来我想起以前做学徒的时候听师傅讲过一个法子，就是用过气的方法转移我孙儿身上的降头。”
“过气？”我有点懵。
晏良见我不懂，于是解释：“过气其实就是转移，比如将别人身上的财运转移到自己身上。只是我也没有听说过还可以用过气的法子转移降头。”
谢国安继续说：“我只是听师傅说起过，想来反正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埋到土里的人了，就豁出去试试，兴许有用呢。按照师傅教的过气法子，必须是有血脉相连的人才有效，而且被过气一方最好是刚死不久魂魄还在的人，否则会损伤自家人运势，对后人不利的。所以……”谢国安停顿了一下。
“所以你是自杀身亡的？”我和晏良大吃一惊。
“嗯。”谢国安点点头。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完全没有猜到对方居然是自杀。
这么说的话，根本没有人在后面搞鬼，人家玩自杀也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晏良把尸体嘴里的铜钱拿掉，搞得人家魂魄离体，倒是反而好心做了坏事。
“我死之前留下遗嘱，要儿子儿媳按照我的要求处理尸体，本来这几天小孙儿已经有转好的迹象，不过可惜……”谢国安神情哀伤。
“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们重新将你的魂魄锁进尸体中对吧？”我说道。
“希望两位能够帮帮忙。”谢国安恳求道。
重新将魂魄锁回去并不难，只要对方的魂魄躺回棺材里，我们再用锁魂的咒语驱动，然后在死者舌头上放置一枚五铢钱即可。只是先前那枚五铢钱已经不能用了，一钱不能二用，这是规矩。
“好说好说，明天我们就去府上照办，你到时候就在家里等着，别飘出去瞎溜达。”晏良出奇地一口答应，态度爽快得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谢谢两位。”谢国安连忙道谢。
等到他离开后，我忍不住问：“你这次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良心发现了？”
晏良哼了一声，说：“你还真相信这老东西说的啊？”
“难道他在篇我们？”我疑惑不解。
“老东西净特么扯淡，劳资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还能用过气的法子解降。”
“也许是你孤陋寡闻呢。”我有点不服气。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棺材底下发现什么吗？”晏良问。
我突然恍然大悟，是石灰。如果谢国安刚才讲的都是真的，那么不可能把石灰掺进土里，只有养尸才会这么用。谢国安在撒谎。
可是又不对，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尸体来养尸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而且那天我们确实见到清嫂怀里的小孩脸色发青，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我把心中的疑问抛出来。
“原因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不会干什么好事。”晏良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呢？”我还是不解。
“明天你就知道了。”晏良笑眯眯的看着我，“小朋友，在这一行里你还嫩得很，好好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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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停。雨过天晴，空气里充满了清新的味道。
晏良昨天半夜出了门，到早上才回来，神情萎靡不振，神神秘秘地好像背地里偷偷干什么坏事。
“吃饭吧，咱们今天还得去谢远清家。”晏良将一袋肉包子放在桌上。
“童记”包子，沙州有名的包子铺，店址在遥远的城西，那附近有一片陵园。
直觉告诉我，这家伙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夜狩自从元神与肉身分离后精神大不如前，一天中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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