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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不管哪一个,她想到一个身子就冷了几分,还没到寝殿前整个人就犹如水中捞出一般,衣衫尽湿,眼底一片水光。

  “娘娘,殿下回来了!”

  不等吉丽到跟前,随辛闻此瞬间就从寝殿奔了出去。

  大步从前殿而来,一身玄衣眉目如画的人,正是秦知易。

  “哥哥!”

  秦知易眼看随辛整个人朝自己冲了过来,他刚要扬眉箭一般撞过来的人却在下一刻失了全部力道,倒入了他怀中。

  “怎么回事?”

  随辛是竭力晕倒,崩了一天的心神在听见秦知易无恙后尽数卸下体力不支晕倒。可满屋子的人在听见太子殿下压低后的冷厉声音,没有人敢上前回话。因为娘娘会担心成这样,是因为殿下昨夜一夜未归,也未派人回来送信。

  秦知易坐在床沿,若非顾忌昏睡中的人,此时的殿中怕是一片哀嚎了。

  “殿下昨夜未回来,娘娘担心了一夜,晨起就派人去了宫中问话,得到的却是殿下早就回来的消息。”吉丽的目光透过帘帐似乎看见了里面睡着之人,声音放的极低:“殿下的行踪本是无人知晓,可娘娘担心啊,就这么吊了一天,见到殿下后才缓了心神。”

  “无人回来传信?”

  “没有。”

  秦知易肃了神色,挥退了满殿之人,他侧过身去看床榻上的女子。

  随辛一夜未眠,这会放下了心思睡的极沉。秦知易轻捏她的细指,凝着她苍白的侧颜陷入深思。

  昨夜他没回来,可却早在出宫前就派了人回来传信,东宫说没有人来传信,那么,便是他身边都已经出现异端了吗。

  这一次只是惊吓,那下一次呢。

  随辛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她稍稍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人整个环在了身前。

  “哥哥?”

  身后的人被她的动作吵醒,随辛感觉到脖颈间被他浅吻着,气息交缠十分旖旎。

  “起来用膳?”

  他的声音透着暗哑,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随辛还能听其间的几分迷离。

  “什么时候了?”

  “酉时了。”

  原来她一觉睡了这许久,随辛被他湿润的气息浅啄,尚迷糊的思绪渐渐回笼,又在下一刻被他霸道爱怜的动作带回迷蒙。

  此前一直顾忌她的身子,可秦知易现在,却不想在顾忌了。随辛被他吻得眼底湿润脸颊潮红,也未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在他稍稍抽身时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娇软如花蕊让秦知易瞬间红了眼底忘记了一切。

  一番结束已是深夜,随辛酸软困顿的不行,被秦知易抱着收拾好一沾床又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秦知易端着一晚鲜汤馄饨叫她的时候,随辛被折腾的顿时脾气就上来了。

  “不吃不吃不吃,要睡觉!”

  刚刚一番劳累,她嗓音还带着点暗哑,加上她无意间的撒娇意味,秦知易听了只觉心头一动,却也只得按压下再来的情动,哄着人吃点东西。

  “吃了再睡。”

  “都说了不要吃,不吃啊!”

  “不行。”

  秦知易贵为太子,虽年岁不大可威严十足,下面人谁见了他不是战战兢兢更别论他愠怒出声的时候。可是随辛哪里怕他,被他逼的急了陡然坐起身,就那样看着他,拧着秀眉两眼清亮一眨不眨。

  果然,没一会儿秦知易就受不了了,坐在床边亲手舀了鲜嫩的馄饨递到她嘴边,声音轻柔放低了姿态,“就吃两口好不好?”

  “那你明早不许叫我,我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秦知易一向不赞同她的生活作息,果然闻言就蹙了眉没说话,但是随辛就是不屈服,扬着头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不吃的架势。

  她这个样子秦知易哪里受得了,叹了口气只得认下。

  “只此一次。”

  一口吞下嘴边的馄饨,随辛心里得意,下次怎样谁知道呢。

  只是随辛自己也没想到,打脸来的太快让她招架不住。秦知易一早起身,顾忌她天明将睡半点声响都没有弄出,也吩咐了人不要打搅她休息,很是遵守承诺。

  只不过就是在出去前弯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半梦半醒间随辛就被那句话给彻底叫醒了。睁着眼与他对视许久,最后在他调笑的目光中挣扎起身。

  “这么累?”

  靠在他怀中,由着他给自己穿上外衣。随辛打着哈欠眼底一片水光。

  “哼。”

  虽说喜欢每日与她一起用膳,可到底是自己的姑娘哪里舍得让她这般无精打采。

  “别起了,再睡会。”

  可已经起身的随辛却是不干了,唤了人进来与她梳妆,回眼看他眼底闪过狡黠:“是你说的啊,我不在你就与别人同桌用膳了,那我肯定不干啊。”

  她可记着如今东宫里还住了位宁国郡主呢。

  果然,用膳的时候随辛看着左右两边的人,无比庆幸自己今晨的艰难起身。要不然,就秦织锦这满含崇敬的眼神,是个男人见了也要心生怜惜的吧。

  自认为隔开了两人目光接触的机会,随辛用着早膳突然就记起了昨日之事,顿时就心生了埋怨。

  “哥哥你昨日去了哪里啊?怎么都没派人回来传信,一夜都没消息把人吓死了。”

  秦知易替她捻过一丝落到额前的发丝,目光透过随辛落在秦织锦一派寻常的脸上。

  “昨日解淮出城办事,忘记与你说了。”

  “哼,派个人回来说一声都忘记了,哥哥你这么大个人怎么比小孩子还不懂事?”

  她这口吻倒是让秦知易觉得新奇,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丝毫未顾忌旁边之人。倒是随辛没办法在外人面前与他这般亲近,好不容易挣了开,一转头对上秦织锦饶有兴致的目光,顿时脸色通红。

  “太子哥哥与娘娘感情甚好,当真是羡煞旁人。”

  “郡主说笑了。”

  随辛扯过秦知易放在她腰身的大掌,客气回道。只是话音刚落她就听见秦知易刻意的笑声,顿时就想上前挠他。

  “郡主慢用。”

  秦知易见随辛吃的差不多索性就将她拉起来,一路勾着随辛将自己送到了殿外。

  “哥哥,你要记得若是回来的晚了一定要让人回来说一声,我真的担心。”

  秦知易将人圈在怀中,看着她眼底露出的委屈心都揪在了一起。

  “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秦知易低头与她相视,想起昨夜之事不免心生记挂。

  “答应我无论你之后从别人那知道了什么亦或是被告知了什么,都不要离开东宫。”

  他虽然时常让她乖乖待在东宫不要乱跑,可却从未有过这样正色的时候。随辛一时惊住,心底生出了几分瑟意。

  “哥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秦知易看着她,他的小姑娘很聪明又很倔强。她想要知道的总会尽一切可能去查证,他是担心她被秦织锦算计了去。尤其是眼下,随辛对她娘的事情十分在意,只要被有心人利用,她就难免会牵连。

  “算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只要记得无论去哪里,必须带上解南。”

  随辛心知即便她不带,那从一开始就跟在自己身边的解南,怕是半步都不会离开。

  “我去一趟宫里,你乖一些。”

  最近一段时间,秦知易在东宫的时间越来越少,随辛一个人的时候越来越多。

  联想前后,随辛心生了惶意。也许她一直隐瞒的事情,秦知易怕是要知道了。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她的异状毫无怀疑呢。他不说,难道是在等她主动交代吗?她,要交代吗?

  一人的时候随辛就会想,替自己想也替别人想。顾晓生予她的,是这世上最大的宝藏之秘。她一个女子,握有这样的东西一旦天下皆知势必引起动荡。所以,最好便是将这东西死死捂住,不让其现世。

  她爹,孟景然……都是这世间万千人的缩影,为了所谓权势不惜耗费一切。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得到宝藏,为了自身利益可以掀翻一切,引起大乱。所以,即便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得手。

  可是,秦知易呢?

  他身为太子,如若这东西在他手上,又会是何种局面?

  顾晓生不想让这东西现世引起世间纷争百姓受苦,可这东西如若落在了一个权势之上的人手里,会不会只是民则安泰,更甚从前呢?

  “娘娘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随辛回神,身边多了一人。秦织锦着素衣淡妆,眼底不见波动。

  “郡主这是出门了?”

  “今日是父王奠日。”

  “郡主有心了。”

  随辛不想与她过多接触,倒也并未是因秦知易的交代,而是面对着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那张脸,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看随辛有要离开的意思,秦织锦倒是坐着未动,声音都放的很平。

  “父王收养我的时候听说我那亲身爹娘都不曾有过半分交代。”

  随辛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等我记事的时候父王才告诉我,我爹觉得我在家中很是多余。”

  “也许,是尚有苦衷吧。”

  “苦衷?娘娘以为,是何种苦衷会让人弃女不顾呢?”

  “我作为外人不好评说。”

  “不好评说吗?”秦织锦笑,“娘娘可知,我本还有个姐姐。”

  看着随辛慌乱中打翻的茶盏,秦织锦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姐姐?”

  “是啊,我第一眼见到娘娘的时候便觉得,娘娘就好似我姐姐呢。”

  “不可能!”

  随辛惊呼。

  “为何不可能?娘娘难道以为,这世间真的会有两个毫无关系之人生的如此之像吗?”

  “不,不会的。”

  随辛忍不住看她,那张脸就像是照镜子的相似。她嘴上越是否认,心底却越是惊慌。

  “娘娘可知,我亲生父亲就是随怀生!”

  “不!”

  “是他将我送给了南阳王,让我以宁国郡主的身份活到今日。”

  随辛压抑着尖叫,面对她的字字吐露,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娘娘是不相信我说的,还是不知道要任何面对我?”秦织锦走近她,看清她眼底的恐惧脸上浮出笑意:“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我本是双生,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啊。”

  “你说,你说你是父亲送给南阳王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将你送人?”

  如若说秦织锦是多余,那她呢,从小到大,她在随府就不多余吗?

  “自然是为了他的利益啊。”

  “利益?”

  “姐姐,你是我亲姐姐,你在随府虽然未曾有过好日子,但你可知,我在南阳王府过得又是何种日子?”

  “世人都说南阳王对我这个养女视如己出,可是谁又知道他对我都做过什么。”秦织锦淡漠的脸上闪过恨意:“他那样的人,又怎会将所谓的到的伦常放在眼里。”

  随辛知道她的意思,养女之名,内里却行极为肮脏之事。

  “我自小就被困在南阳王府不得自由。好不容易等到他死了,过了几天轻快日子。我一直知道我有个姐姐,是当朝首辅的千金,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与你见面。”秦织锦看着她,两张一样的艳丽样貌,一个肤色惨白,一个眼含深意。

  “后来,听到你与太子哥哥成亲的消息,我其实,挺羡慕的。”

  随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织锦的话她不想信,可是偏偏心底有个声音告诉着自己,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我被困于封地,好不容易等了这么一个能够入京的机会,却发现我自小喜欢的人与我的亲姐姐成亲了,这种感觉啊,真是十分奇妙呢。”她笑,笑的脸上泛苦:“我从来都知道我配不上他,看着你与他站在一起,倒是隐隐让我圆了念想呢姐姐。”

  随辛听了这样一番话,到眼下还未缓过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的人。她有很多疑问,却一个都问不出来。

  “你说我是你姐姐,可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从未见过,如今……如今……”

  “你无法接受是吗?”秦织锦到不觉得有什么,“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此次入京也是想看看我的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各自生活了这么多年,想要一朝亲近别说你,我都无法接受。”

  “你,你说你喜欢他?”

  “是啊,从小就喜欢。那个时候,我只敢偷偷的看他,因为南阳王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我从不敢表现出对别人的半点好奇。”

  “那你现在……”

  “现在,南阳王死了,我有郡主之名在哪都能过的好。回京是想来见见你,等我离开,便不会在回来了。”

  两人的谈话结束,随辛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寝殿的,整个脑子都在晕乎。

  她们样貌如此相似,她说她是自己的双生妹妹;她以为这个宁国郡主怀有目的住进东宫,结果她说是想来看看自己;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娘娘,殿下派人回来传话,说宫中有事耽搁了,让您先歇下不必等他。”

  “好。”

  寝殿中无人,四下烛火明亮,随辛盯着外间夜色发了许久的呆。最后起身坐到了桌前,拿起了一旁秦知易晨起用过的笔墨。

  白纸黑墨,她在其上作画。脑中的印象渐渐清晰,她沿着那些纹路,一笔一划的将其画出。

  深夜无声,她凝神作画,额间渐渐有了密汗。

  因为太过安静,在她听见外面传来的清晰脚步声时即刻停住了笔。

  那脚步声太过急切,没一会就到了她殿外。

  “姐姐!”

  随辛顿住,那声音透出的焦急那样明显,她虽未适应那一声姐姐,可到底被她的语气所惊。想了想,她拿了新纸覆上那已做好的画上,掩去了适才笔记才起身开门。

  “怎么了?啊!”

  猛的被秦织锦抓住了手腕,随辛急忙挣脱却见她一脸惊慌。

  “你跟我走!”

  “什么?”

  “有人要抓你,你现在就跟我走!”

  随辛被她拽的往前走了几步,她慌乱中伸手勾住了殿外的柱子,堪堪止住了秦织锦的力道。

  “你做什么,这是东宫,你要带我去哪?”

  秦织锦是真的急了,她回头看她眼底满是对她的愠怒:“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自己看看,这般动静你身边有一人出现吗?”

  随辛愣住,他们这般动静竟没有人出来询问,平日里侯在寝殿外间的下人此刻也不见一人。到现在,她才惊觉,偌大的东宫平静的太过诡异。

  “太子哥哥身边早就出现内鬼了,如果你现在不走,等到他们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他们是谁?”

  秦织锦拉着她往前,一路冲出殿外,两人在街头处果然看见众多黑衣之人,夜色下急速的朝着东宫而来。秦织锦带着她转身躲进了一旁的小巷,隐在无人之处看着那群黑衣人消失在眼前。

  “快,在他们未发现之前离开。”

  随辛此刻才稍稍回神,她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可是眼下情况紧急,她只得压下疑问。

  “我去皇宫。”

  “你要去找太子哥哥?”

  “嗯。”

  “你以为通往皇宫的这条路你会安然过去吗?”

  是了,他们既然敢这般冲进东宫,那么去往皇宫的这条路不说埋伏,他们的眼线必是有的。他们两个弱女子,要想安然进宫,怕绝不简单。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哥哥以为我被抓了。”

  “先找地方躲起来吧,他们会在太子哥哥发现东宫异变之前离开的。”

  随辛深深看了眼自始至终带着她逃出来的秦织锦,她好像不觉害怕。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来抓我?”

  两人一路沿着巷子往前,月色下两道纤细身影靠的极近,身段相似的两个人在这个夜间,因为这番走动比起之前确实近了几分。

  秦织锦听到她的问话,步子不减却半点没有隐瞒。

  “你知道随怀生为什么要吧我送给南阳王吗?因为他贪恋权势,南阳王可以把他送进官场。我进京后听闻随怀生因为谋逆被太子哥哥抓了,随府也没了。他那样的人怎会甘心呢,一个连亲生女儿都可以舍弃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

  “你都知道些什么?”

  秦织锦脚步顿住,她扭过头,看着夜色下随辛皱起的面色,“我知道随怀生要抓你,知道你手中有他想要的东西。”

  “你不必奇怪我是如何知道的,南阳王与随怀生多年联系,我想知道的东西必然有我的法子。随怀生如今敢在东宫出手,怕是早就有了足够安排。你眼下要想的,是如何不被他抓住。”

  秦织锦看似娇小,力气却不小。她带着随辛在黑夜中疾步前行,绕过屋舍幽廊,最终在一处僻静的院落处停下。

  “他们只想抓你,你失踪了他们必定会到处追查。可是这里是京城,一旦他们动作大了势必引起太子哥哥的注意,所以我们现在就只有等,等到天亮了,趁着人多的时候回去。”

  院落很小,两人靠在灰尘堆积的墙边,一时都未在开口。

  良久,秦织锦耳边传来一声轻叹,是与她不一样的轻柔嗓音,在这静谧的夜下,裹着凉风落入耳中。

  “谢谢。”

  “其实,你一点都不想认我这个妹妹吧。我们虽然长得一样,可是你明媚肆意,我却早早陷入了泥塘之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换做是我,我也不想有一个那样遭遇的妹妹。”

  “小的时候随风总是打我,父……随怀生他,也从未管过我。生在随府,可我无数次的想着要是能离开就好了。他眼中有的,只是他的利益,我在他眼中的存在,可有可无。”

  随辛忆起以往,小时候的心酸委屈,她总是想着忘却干净。

  “他不配为人父,做他的女儿,大抵是我们上辈子欠了他吧。”

  ……

  东宫,那群黑衣人进入后直奔随辛的寝殿。他们目标很明确,就为了抓住随辛。只是,今日秦知易被绊住了,这样绝佳的机会等到他们破门而入时,竟然没有看见随辛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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