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在被你提点后的第二日，小宛低着头认真办差，冷不丁眼前一片阴影，她抬起头，只见李玉笑着说：“不是说要送荷包还礼？怎么不见小李子他们有？”
本就是因为小宛说大家都有自己才收下这姑娘充做谢礼的荷包，如今几日过去，却不见小李子他们带着。
小宛想起昨晚你嘱咐的话。
“李玉要是问你，你就含糊过去，说自己还没做好就是了。”
她道：“还还没做好呢。”
小宛本就不擅长撒谎，此时声音小小，又担惊受怕，轻轻咬着下唇，耳根已是红了。
李玉一下子便愣住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赶紧说一声要去当差，便匆匆走了。
他越想越不对，小宛进宫时因为绣工不错，被分配到了尚衣监，后来吃到别人的挂落才会贬到花房，可谁知道她能凭本事进了养心殿，前儿还有尚衣监的宫人特地来给小宛赔不是呢。
这样的绣工，怎么会几日都绣不出几个荷包？
此时你正在花房修剪花草，心下忐忑，不知道小宛那边怎么样了，李玉又有没有上钩。
李玉此人有能力有城府，如果心思少就不可能在最后坐到了总管太监的职位，希望你教小宛的那些话术有用吧
对不住
这句对不住原该你跟小宛说的。
忙碌了一天，将睡时又听到咸福宫那边闹起来了，你知道那是贵妃冤枉海常在海兰偷了红萝炭的事儿，不愿跟着小宫女们去偷看。
待睡下一会儿后小宫女们回来了，三三两两偷摸着说咸福宫中拉出来一张草席，你也知道那是海常在的宫女香云，你穿来的这五年里报复那些欺幼宫人之后，死的不明不白的都会裹上这样一张草席拖出去。
奴才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你越发坚定了谨慎行事的心。
第二日，养心殿。
小宛刚泡好一壶雨前龙井，就见王钦身边的小公公小德子端了去，经过你的提点，小宛也多了三分心思，电光火石间就察觉出不对。
平日里茶泡好了，都要放一会，一是入味儿，二是放到温热，这样皇上喝起来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烫嘴，可今日
今日是李玉在皇上身边当差，为何是小德子这个王钦身边的公公来端茶？
小宛想到了昨晚李玉瞒着王钦报了皇上咸福宫的事，心下就有了思量。
“哎，小德子，你干什么呢？我这茶渣还没滤呢。”说着，小宛抬手就把茶壶拎了回来。
“好姐姐，这皇上等着喝呢。”小德子一下便急起来，看小德子脸上的神色，小宛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只自顾自的拎了茶壶进内间，说着：“滤茶渣用不了多少功夫。”
她手上不停，直接将这一壶茶水倒进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空壶中，冬日空壶皆冷硬，她边倒边吹着，待小德子实在急得不行了才打理好脸上神色，从内间出来，轻轻巧巧的瞪了小德子一眼，笑说：“小德子，急什么呀~”
小德子被笑的一愣，又支吾两声，提着茶壶快快的走了。
小宛在后头看着，只盼望茶房到养心殿这一路那茶水能再冷一些，冬日大雪，平时厌烦，现在却是救急了。
养心殿内，李玉看到王钦朝小德子使的那个眼神时就知道怕有什么事情不好了，毕竟自己才得罪了王钦一回。
忐忑的看着皇上随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皇上说：“今日的雨前龙井竟是比平日热了一丝。”
急中最易生智,李玉抬起个笑脸，说：“今儿个天寒，皇上下朝又淋了雪，奴才便想着将这第一壶茶上热些，好化掉皇上周身的寒气，奴才自作主张了，皇上别生气。”
皇帝笑了一声，说：“生什么气，你心细罢了。”说完又喝了一口茶，像是真的要驱掉身上寒气似的，放下茶杯又说：“去将娴妃叫来。”
御前当差的是李玉，跑腿差事便只能王钦去了，他点头哈腰的出了养心殿，一把就扯过小德子问：“不是说让你端了烫嘴茶上来吗？”
小德子知道王钦是个什么性格，不敢说他在茶房磨蹭了一下的事儿，只赶紧脱罪道：“公公，奴才是看着茶房泡好了就直接端来的，可能是路上这大雪化了温罢。”
王钦放开小德子，暗道晦气，竟弄巧成拙了，又不敢慢待皇上的跑腿任务，只能按下这一遭，急急去了延禧宫。
待李玉下值回来，就往茶房来了，刚进去就见小宛在布茶，袅袅的青烟衬的她温婉安静，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倒是小宛，看到李玉时眼睛就亮了起来，开口就滚咕噜似的说完了：“今日奴婢看小德子直接把烫茶端去了，想到公公当值，便拦了他换上个冷壶，怎么样，皇上没有烫到嘴吧？”
本想着找个机会把荷包还回去的李玉，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言语了，只说：“奴才谢过姑娘这一遭。”
小宛微微笑起来，说：“咱们都是给皇上当奴才的，公公身份比奴婢还高一头呢，怎么给奴婢说起奴才的称呼了，可是折煞小宛了。”
又看到李玉腰间没有那个荷包了，小宛暗暗垂头松了口气。
李玉经历这个事儿正是敏感的时期，见小宛看他腰间，还没思考就说：“下雪呢，我怕弄脏了”说完便懊恼自己说了些什么东西。
小宛莫名，后来才想到李玉说的是荷包，又扭捏起来，只想赶紧糊弄过去，说：“我，我还以为公公不喜欢呢，那便别带了。”
李玉想回点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心慌的紧，只能轻咳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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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过去，春将来。
你脱了棉马甲，换上了裙下四开口的浅蓝绸纱对襟长马褂，外袍还是天青色的花房衣裳，端是亭亭玉立，如你的名字一般，亭亭翠竹，郁离。
今儿是娴妃娘娘的生日，上头一早就让花房将玫瑰准备着，就等着这一日送到延禧宫去，恰好皇上心情也不错，茶房的奴才放了值，小宛便颠颠的找你来了。
曾经在花房送花到各宫也是做惯了的，小宛自告奋勇跟着你搬花去一趟延禧宫，也让你少受累些。
本来你是不准备让小宛一起去的，毕竟她的脸已经张开了，翻过年也十四了，穿着养心殿宫女的好料子衣裳也打眼。
但你熬不过小宛的痴缠，她又说只送到延禧宫的长门外，不进宫道上去，你也就随她了。
这边，李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绒花，等着送礼物给娴妃娘娘的差事过了就把绒花拿给惢心，走路间看到自己腰上摇晃的荷包，厄自尴尬了一下。
不过绒花是早就准备好送给惢心的，身上还有差事，便紧着去了延禧宫。
你放置好花出来，凉春的天出了一身薄汗，这阿箬惯是个会指使人的，九盆玫瑰，你和花房宫人挪来挪去才让阿箬满意，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你匆匆带着小宫女们往外走。
余光撇见李玉过来送东西，你灵机一动，出了宫门便让小宫女们先回去，自个儿跑到长门宫门后拉着等在那的小宛，说：“小宛，你不是说李玉不带那个荷包了么？刚我在延禧宫里面见着他给娴妃娘娘送东西，腰上不还是那个绿竹白梅荷包？”
小宛瞪大了眼睛，扭头便往宫道上看去，你也偷偷往那边望，只见李玉跟一个背对着你们的女子说些什么。
那便是惢心了吧，你想。
宫道上，惢心接过绒花，又看到李玉身上挂着一个荷包，绣工精致，突然就笑了，说：“李玉，你们养心殿当值的奴才还有人给专门做荷包的么？”
想到自己也给江与彬做了个荷包准备送他，面上就红了些。
李玉一顿，心里便闪过一个女孩温柔的烹茶的脸，一时拘谨起来，想辩驳些什么，刚抬头就看到宫道尽头的长门那里，那个女孩扭身离开的侧影。
在李玉抬头往这边望来的时候你就赶紧扯着小宛走了，生怕李玉看到你偷窥。
你边走边跟小宛说：“既然冬日里怕弄脏不带，那就索性别带了，现在开春倒是又带上了。”
小宛也愁，只说：“我找个机会跟他说让他还给我得了。”
你歪头去看小宛脸上的神色，焦心不似作伪，暗自想了想想，同意了小宛的想法。
当晚李玉来了茶房，小宛唯恐他说些什么，赶忙便道：“奴婢看公公荷包旧了，不然公公给奴婢吧，奴奴婢再补补。”
一个冬日没怎么带过，如何能旧，这是想要回去了，李玉下意识的解开了荷包带子，可嘴上说：“我，嗯我挺喜欢的。”
啊？
小宛愣住，这是要不回来了？
眼看一个解了不给，一个不好意思再要，小宛只恨自己嘴笨，赶紧转移了话题：“今儿帮花房的小姐妹去延禧宫搬花，见公公和娴妃娘娘的宫女说话，奴婢记得公公说过那姑娘叫惢心，是公公同乡吧，长的真好看。”
李玉叹了口气，惢心是背对小宛的，她如何能看得人家长什么样。
只怕小宛是因为看到自己给惢心送绒花就多想了。
自己心上确实是有惢心的，但是也知道惢心倾慕江与彬，自己没有机会，只不过找个机会对惢心好些罢了，毕竟三人在这宫中沉浮，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楚。
面前的宛宛也是这个道理。
他是个太监，能给谁幸福呢
想着，终是把荷包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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