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复生人归来
雪儿接着说道：“那不是病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从没遇上过这样的病人，姨，我怕说了你骂我。”
“肝癌？肺癌？心脏？没事雪儿，你照实说吧。”
“是……是没有心跳。”雪儿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但我还是听见了。
没有心跳？怎么可能？我急忙把手伸进衣服里，按在心脏的地方，试了很久，确实没有心脏跳动的迹象。
妈妈忽然开门闯进来，正好看见我在用手测试脉压，惊讶地看着我，似乎不相信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却是一个没有心跳的躯壳。
紧跟着，雪儿也进来了，急急地说道：“姨，要不我再试试吧，或许是我弄错了，又或者是听筒坏了。”
“不，不用试了，肯定是你搞错了。”妈妈过来拉着我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让我戴上口罩。
到门边，妈妈回头朝雪儿嘱咐道：“雪儿，这事千万不能往外说，否则，鸣鸣就毁了。”
“嗯，姨，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妈妈拉着我急匆匆走了，本来我还想跟雪儿说几句话，在我出事之前就想好的，但一直没有机会说。
现在知道自己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没有心跳，没心跳的人就意味着死亡，再不说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可转念一想，雪儿现在都那么大了，也许有女朋友或者已经成为人妻，这话再说出口，对彼此都不是很好，于是，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回来的路上，妈妈一直沉着脸，惶恐不安。她嘴上说是雪儿搞错了，但心里可能已经知道我没有心跳这事。
她不停掐我的手腕，似乎就是在努力验证。
回到家，我们一进门爸爸就将妈妈拉到一边问。妈妈撒了谎，说我只是有点高烧，挂了吊瓶已经没事了。
爸爸半信半疑地朝我看了看，然后出门去了。
妈妈问我想吃什么，我说什么也不想吃，就想晒太阳。我刚把窗帘拉开，妈妈快步走过来迅速拉上。像是在掩藏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一样。
其实我知道，她是怕邻居看见我的存在。
我又把客厅大灯打开，妈妈说大白天开什么灯，又给关了。还神秘地在我耳边说：“鸣鸣，你的病现在不能见光，知道不？乖，听妈的话。”
“可我现在很想见光，光线照着我才舒服，否则浑身难受，妈妈，你就让我开着灯吧。”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妈妈将我推进卧室，迅速拉上门，我还听见了从外面反锁门的声音。接着妈妈去开门。
“姚警官啊，进来坐。你还没回去？”
“我有些事还要交接，今天回来，顺便过来看看鹿鸣。”
“哦哦，这样啊。”妈妈声音瞬间低了一些，“他，他很好，姚警官费心了，来，坐下，我去给你倒水。”
“阿姨，不用了，我就过来看看，看完就走，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呢。鹿鸣呢？”
“他，他在屋里，我这就去把他叫出来。”
妈妈的脚步声音靠近门口，可就在这时，我的卧室窗外又出现了那个老男人。一个满脸皱纹，八字胡的老男人。
他第一次出现是在我回来的第二天晚上，那次他跟我说了很多。
他在朝我拼命招手，外面是妈妈在开锁，眼看就要进来，他现在出现想跟我说什么？
我像是被某种力量所吸引一样，迅速走到窗边，他就跟我说了两个字，妈妈已经开门进来了，看见我窗外有个陌生男人，妈妈的脸一下就惊呆了。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接着姚警官就冲了进来，正巧看见那男人离开。她迅速拔出枪指着窗外朝我跑过来。
紧张地拉着我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那是我和那个男人共有的秘密，我答应不说的。
将我低头沉默，妈妈也跑过来，摇晃着我的肩膀大声问我：“他跟你说了什么？他是谁？”
我还是沉默，我不能说。
最后，姚警官掏出电话，拨着号码，奇怪！我居然能听见她拨打的号码。
“刘所长，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关于鹿鸣的事，我想我还不能交接，具体情况等我查实了再跟你说。”
“好的，小姚，你跟你那边所里汇报一下，我这边没事，如果需要，我们会全力配合。”
姚警官的手机音量很小，但我能听见。
“好的，那我先忙了。”
姚警官挂了电话，接着又打了一个。
“张队，鹿鸣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我得先留在这边，先不忙交接，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姚警官声音很甜，但严肃起来，却带着一股果断干脆的语调。
“好的，等你好消息。”
挂了电话，姚警官伸手撩起我的下巴，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头抬了起来，眼睛却看向另一边。
“你告诉姐姐，那个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这对你、对你家人都有好处。那个人是不是拐卖你的人？”姚警官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但姐姐这个称呼我却从心底排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说不上。
“不是，他不是拐卖我的人。”我坚定的回答，“还有，我不能叫你姐姐，我应该叫你妹妹，你比我小。”
我不知道哪来勇气，忽然就像不受大脑控制的木偶，张嘴就说出了这些话。
显然，这些不是姚警官想要的，她想要的是那个人究竟跟我说了什么。
妈妈在一边大声怒斥我：“别乱说话，好好回答姚警官的问题。”
妈妈是在责怪我叫姚警官妹妹。但我觉得是对的，按照爸妈说的我在二十年就死了，那现在的我应该是35岁，而姚警官才31岁，我是应该叫她妹妹。
妈妈的语气有些凶，加上我不愿意回答，顺便一生气，夺门而出。
她们追出来，以为我会坐在客厅沙发上，没想到我径直冲出了屋子，朝远处的小山坡狂奔。
她们跟在后面，我回头一看，姚警官毕竟是警察出身，虽然是个女人，奔跑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追上我了。
翻过两座山头，来到了一个水库边，这是我以前最爱来的地方。这个水库是方圆几百里仅有的死水湖，也是我们热爱游泳的男孩的天堂。
我忽然在水库边一个巨大的岩石边停下，姚警官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
“怎么，不跑了？”
我指了指湖里，姚警官一脸茫然，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
“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你说你被人打晕之前曾在水里挣扎，难道……就是这里？”
“对，就是这里。”
这时候，妈妈也追来了。在妈妈的指证下，我和姚警官都确定了这里就是当年我溺亡的地方。
根据妈妈的回忆，他们接到我溺水的消息后，请了专业打捞队打捞了一天一夜才把我的尸体打捞上来。
因为我们村里有个风俗，没满十八岁的人在外面死了，尸体是不能进村的，所以第二天一早，爸爸就在水库对面的山上挖了个坑把我埋了。
关于我是怎么溺水的，又是被谁打晕的，我现在还不能说，因为我如果说出来，姚警官肯定会追查，还需要对峙，我作为一个二十年后回来的人，所说的话肯定不能成为证据。
所以在与姚警官回来的路上，我一再请求她不要将我是被人打晕后溺水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姚警官仔细看了看岩石周围，二十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都被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还能看出什么呢？我不明白姚警官走来走去冥思苦想什么。
忽然，她走向岸边的草丛里，捡起一个塑料瓶，回到水库边清洗干净，装了满满一瓶湖水。
“走吧，我们回去吧。”姚警官对我和妈妈说道。
妈妈一直紧紧拽着我，苍老而只剩皮包骨的手紧握着，似乎害怕一放手我又跑了一样。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碰见了一个男人，三十多岁，准确的说是三十五岁，大我三个月。
他就是我最好的小伙伴，也可以说是发小。他叫罗志威，我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他没认出来，跟妈妈打了一下招呼就和我们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大脑里冒出了很多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画面，我努力想刻意屏蔽，但就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幕幕闪现出来。
妈妈特意将我护在身后，她担心被罗志威认出我来。
刚到村口，就见很多人朝着村东头跑去，姚警官一打听，才知道是村东头死了人，死相很恐怖。
一听死人，姚警官第一反应就是发生案情，是她职责所在，虽然不在她的辖区范围，但既然撞上了，肯定是要去看着究竟的。
本来姚警官不让我们去的，但妈妈出于好奇，带着我跟了过去。
来到死者区域，已经围满了村民，但他们都是远远看着，没人靠近。可能就是因为死者死相过于恐怖，怕看了晚上做噩梦。
姚警官拨开众人，钻了进去，我跟在她身后也往里挤。但妈妈一把拉住我，不让我进去，这时候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吸引着我挣脱妈妈的手朝里面跑去。
来到死者身旁，姚警官呆在那里，因为死者确实很恐怖。胸膛被撕开，体内器官被掏空，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腹腔敞开着，头颅被扳开成两半，头颅里的脑髓像是被什么凶猛的动物给吃掉，整个头颅被啃的光光的，只剩一片血迹凝聚在上面。
正我们看着尸体惊讶发呆时，远处响起了警笛声，越来越近。
应该是曲镜村派出所接到报警赶来了。
就在这时，我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拉，转身看时，正是妈妈，她焦急地拽着我往回走，还时不时发出想呕吐的声音。
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大脑，因为在我看着那具尸体的时候，大脑里忽闪忽闪的出现一个诡异的画面。
我努力想看清楚，却很模糊。
我和妈妈回到家里，妈妈一再强调要我别再出门，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告诉我，如果村里人知道我回来了，会比今天看见那具尸体更恐怖。
为了安抚妈妈惶恐不安的心情，我答应了，以后不再出门。
可就在妈妈离开我的卧室后，那个男人又出现在窗外，满嘴鲜血淋漓的看着我嘿嘿地笑。
我猛扑过去，双手抓在玻璃上厉声问道：“那个人是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不是我，是他该死。”
“你个混蛋，以后我不会再听你的话，我要揭发你。”
“好啊，你去揭发，揭发之后你一样落得被人追捕的下场，你以为人类会放过你吗？太天真了。”
“你给我滚。”
我愤怒地猛砸玻璃，可奇怪的是怎么用力，玻璃还是纹丝不动。
“别费劲了，就你现在的能量，还不足以对抗我，更别说伤到我。只有我们联手，才有在这里生存的可能性，否则，我们都会被消灭。”
说完哈哈大笑一声，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妈妈推门进来，也许是正好听见了那个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她问我是不是那人又来了。
我点点头，妈妈又追问那个老问题：他跟你说了什么？他到底是谁？
沉默了一会，我觉得该告诉她了，再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了，因为刚才那个男人在大笑的时候，手指在玻璃上留下了属于我们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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